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温宴知他心里纠结,没有坚持与他掰扯梦话、鬼话,而是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她才道:“以四殿下的性子,他若要塞人,塞的是冯家人。”
  霍以骁挑眉。
  小狐狸竟然真的如此敏锐?
  温宴继续道:“他信得过的,肯定是自己的外家,也就是俞皇后的娘家人,以及沈氏一门。
  可皇上对沈氏不满,四殿下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霉头,真让吏部弄个沈家、俞家的人进去,哪怕皇上答应了,也会对他不瞒。
  这个当口下,最好用的反倒是冯家了。
  朱晟出事后,冯婕妤和恩荣伯府的关系本就糟透了,冯家一心想投朱钰,没有完全倒过去,只是碍着冯婕妤,还在做墙头草。
  朱钰直接把好处喂到恩荣伯府嘴巴里,冯家上下,没倒的也会跟着倒。
  他哪是仅仅想给自家往官场上塞个人?他是要彻底拆了冯婕妤和恩荣伯府的联系,把冯家完全捏在手里。”
  霍以骁看着温宴,说起这些朝堂事,她的确是心如明镜了。
  “你看得准,”霍以骁道,“他想把人弄去太常寺,接葛胥的位子。”
  温宴一听就明白过来,嗤笑了声:“疑心病真重。”
  明明方启川表了忠心,朱钰却还要塞人过去,这说明他其实没有完全相信方启川,添个人手,盯着方大人。
  偏偏,塞过去的还是冯家人。
  只要动作小一些,谁会知道这人其实是朱钰塞的?
  毕竟,直觉反应下,朱钰若要塞人,肯定是沈家或是俞家,不会把冯家记到朱钰头上。
  方启川若不多转几道弯,也一样会被瞒在鼓里。
  “吏部那儿……”温宴道,“能过吗?”
  霍以骁答道:“谁知道呢,还没有准信,倒是户部的调动,很快会定下来。”
  他每天在户部,这块的消息灵通说。
  户部尚书是要职,闵郝留下来的摊子得有一个内行人接手,偏两个侍郎,史侍郎就不提了,另一个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根本顶不上来。
  户部和吏部,门挨着门的两个衙门,头痛来头痛去,订了个大致方案。
  “户部有一位老大人,名叫焦咏,今年六十好几了,最早是检校,在户部做了小四十年了,现在是个员外郎,”霍以骁道,“他和闵郝不是一路人,也没有什么背景,品级自然是一直升不上去,但他很懂户部运转。
  现在的意思是,让他先顶尚书之位,再从其他衙门调两个有能耐的年轻官员做侍郎,让焦大人好好教一教,过两三年,他退了,侍郎二则一,升上来。”
  温宴眨了眨眼睛。
  员外郎、从五品,一举跃到尚书……
  尤其是,以焦咏的年纪和资历,本来该是到头了的,如今这一升,真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哪怕只当两三年的尚书,对自身、对子孙后代,影响都是不同的。
  “对了,”说到了这里,霍以骁也想起来了,补了几句,“要调进来的其中一位,你还认得。镇江知府程少豫,他在调去镇江之前,做过几年的户部湖广清吏司郎中,对户部衙门的事儿有些内行,不算抓瞎。”
  温宴当然记得程少豫。
  进京路上,仇苒落水的案子就是程少豫来查的。
  当时证据不足,这案子以意外结案,但程少豫也仔细,亦很帮忙,使人盯着仇羡,确定仇羡把仇苒一把火烧了。
  温宴想了想,道:“我认得他,但不了解,骁爷再要问他之后会不会牵扯进争位里,会不会被朱钰拉拢,我可真答不上来,我梦里没他。”
  霍以骁一口水险些呛着。
  答不上就答不上。
  什么叫“梦里没他”,这说法,奇奇怪怪的。
 
 
第317章 家书
  霍以骁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他没有接温宴这句话,小狐狸张口闭口,坑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得歪着脚。
  原本,霍以骁倒是可以不听温宴的后半截,只听前半段,问她还有谁牵扯进了皇子们的争斗之中,朱钰又拉拢了谁,可他迟疑着还是没有问出口。
  所谓的梦境,霍以骁这会儿不想跟温宴提。
  假话问了无用,真话问了,心里不舒坦。
  想了想,霍以骁放下茶盏,回头看了眼书案方向。
  “我来的时候,你在写东西?”霍以骁转了话题。
  “是,”温宴道,“临安的家书送来了,章哥儿给我写了好长一封信,我给他回信呢。骁爷想看看吗?”
  霍以骁一愣。
  人家姐弟两人的家书,他来看并不合适。
  偏温宴笑盈盈看着他,还火上浇油地道:“骁爷也不是外人。”
  霍以骁斜斜扫了温宴一眼。
  不是外人?
  那他是什么人?
  得了,这也是个坑。
  大半夜的,他还在这儿坐着,说外人就是自欺欺人了。
  霍以骁轻咳一声:“你们姐弟的家书,有什么好看的。”
  下意识地,温宴要说他嘴犟,却是突然想起些前事,她的心就这么一紧,像是给人拽了一下似的。
  是了,这个年纪的霍以骁,从未写过什么家书。
  霍以骁的身周关系,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又很简单。
  再过几个月就要及冠了,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需要写家书的时候。
  熟悉的亲人都在近前,皇上和太妃娘娘想见他,召他就是了。
  霍以骁走得最远的,也就是去年到了江南。
  与京师一南一北,他给娘娘报平安,也不过就是纸上的两三句话而已。
  可那样的,并不是“家书”。
  上辈子,温宴和霍以骁成亲后的第三年,他奉旨跟着朱桓去了蜀中。
  路途遥远,温宴等着等着,等来了一封信,打开来一看,薄薄一张纸。
  到了。
  安好。
  两句话,没了。
  她当时是又好气又好笑,末了自己想通了。
  这就是霍以骁,他的家书不似家书,仅仅是因为,他以前,没有需要细细写家书的人。
  温宴心酸,提着笔给他写信。
  细细致致、洋洋洒洒,写自己身边的事情,告诉他也要多说些状况,怕他突然间不习惯,不知道写什么,她还一桩桩问。
  例如那蜀道难,到底有多难,又像是蜀中吃食有些什么讲究。
  送信出去,又翘首盼着。
  盼来的,还是一张纸,上头“嫌弃”她麻烦、事情多。
  嫌弃归嫌弃,内容还是比前回丰富了,起码,一张纸面都了八分满。
  自那之后,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习惯成自然,霍以骁但凡出远门,送回来的家书是越来越细致了。
  有一回,温宴正好眼睛不适,需整日闭目静养,不能看东西。
  家书送回来,邢妈妈念给她听,念完了之后,好生感叹。
  想起那些旧事,温宴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了写到一半的家书,又转回了桌边。
  “家书能说的事情多着呢,”温宴把信纸放在桌上,指尖点着,道,“见不着面,我记挂章哥儿、章哥儿也记挂我,我把日子说得越细,他越安心。只’一切安好‘这样宽泛的几个字,谁知道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霍以骁垂着眼帘,看了一眼,而后,眉头皱了皱。
  他看到了好几个“骁爷”。
  “你跟他说我做什么?”霍以骁一面问,一面定睛细看,待看清楚了,抬起眼皮子,呵了温宴一声,“你还真是什么都往上写?”
  温宴眨了眨眼睛。
  霍以骁把信纸从温宴的手指下抽出来,一张张看。
  他甚至琢磨着,小狐狸是不是分不清文体?
  那篇字字表白、句句衷肠的,温宴管它叫军令状。
  手里这篇,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从对霍以骁直述,改成了对温章表述,用词没有那么直接,稍微含蓄了一些,但本质上,还是在说她喜欢他。
  家书,需要这么写?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
  要不是他今夜没有预先知会过温宴,得了空就直接过来了,霍以骁都要觉得,这所谓的家书是小狐狸故意写着闹他玩的。
  深吸了一口气,霍以骁道:“你跟温章写这些做什么?”
  虽然,他没有姐姐,但全天下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姐姐。
  温宴支着腮帮子,道:“我也没拿假话诓他,写得句句多是真心。”
  霍以骁“哦”了声。
  小狐狸的脸皮,领教了无数次了。
  “我得让他彻底放心,”温宴的笑容收敛了些,“章哥儿很敏锐,梦里的那个章哥儿,一直很自责。”
  霍以骁一怔。
  “自责”这样的负面情绪,把先前的气氛一下子就改变了。
  温宴道:“章哥儿吧,他觉得我和你的婚事是一桩交易,虽然我看起来过得很好。交易的一部分是让他能参加科考、走仕途,我嫁了,但他却因为自己的身体不能考了……他总觉得是他连累了我。所以现在,我得多跟他说几遍,我不是被他连累了,是我就喜欢你,我要嫁的。”
  霍以骁的嗓子有些紧。
  他没有提起梦境,温宴自己提了。
  可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梦里所遭遇的难处与痛苦,对温宴来说,是真切的。
  哪怕现在她说起温章时心平气和,可作为胞姐,她在梦里,面对温章的病、温章的自责,她的无力与难过,都是切肤的。
  霍以骁又看了眼手中的信纸。
  温宴这信,写得是“张扬”了那么些,但依她的说法,也是情有可原。
  原个鬼!
  明明白白能讲的道理,她非写得这么奇奇怪怪。
  “温宴,”霍以骁道,“温章才多大,你这么写真的合适?”
  温宴不答,反问:“我进京这些日子,骁爷,你说我给章哥儿写过多少信了?”
  霍以骁:“……”
  算了,他不问了,问多了心烦。
  霍以骁起身要走,温宴突然朝他伸出了手,他把信纸交还到她手中。
  温宴接了,又伸了另一只手。
  霍以骁挑眉看她。
  温宴道:“帕子,不是说帕子洗干净了就还我吗?”
 
 
第318章 比脸皮
  霍以骁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
  帕子。
  那条绣了只黑猫的帕子。
  “洗了,”霍以骁顿了顿,以手做拳,轻咳了一声,“没带在身上。”
  毫无疑问,这是假话。
  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温宴数一数二,所以她看得也准。
  当然,霍以骁的这个本事也不差,没有一张胡说八道、拉东扯西的嘴,也不可能回回都把皇上气得头痛。
  可他显然是心虚了,假话说得一点儿不诚恳,气势上漏洞百出。
  霍以骁抿了下唇,略有些燥,夏夜黏黏糊糊的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出了汗。
  他干脆坐下,提起浸着冷泡茶的壶,往茶盏里满上一杯,一口饮尽,又添一盏。
  温宴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对霍以骁的假话不做评点,但眼睛里,满满都是揶揄。
  且毫不掩饰。
  就揶揄给他看。
  直白又大胆。
  霍以骁眉心微微蹙着,亦看向温宴。
  四目相对,小狐狸的揶揄弄得他才压下去的汗又层层密密地从往外冒。
  霍以骁“啧”了一声。
  也许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亦或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被小狐狸揶揄多了,霍以骁突然就静下来了。
  没道理被温宴总牵着鼻子走。
  对付她的法子又不是没有,比脸皮厚薄,他一个爷们,总不至于输给个姑娘。
  哪怕这姑娘,骨子里是个“老夫老妻”、“没脸没皮”。
  霍以骁往椅背上靠了靠,道:“洗是真洗了,干了就随身带着,只是前几天一直忙着,没顾上来还给你。你既然问了,喏!”
  说着,霍以骁从袖口里取了帕子出来,递给温宴。
  温宴接了过去,白皙手指提着两只角,来回翻看,而后轻轻一嗅。
  “汗味都还在。”她道。
  霍以骁道:“今儿在衙门里热出了汗,顺手就拿着擦了,你要不满意,我再拿去洗。”
  温宴抬手就把帕子拍进了霍以骁掌心里,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就猜到是这样。
  若不是又顺手用过了,刚才她开口讨帕子时,霍以骁不至于那么窘迫。
  窘迫得连假话都说不圆。
  只是,霍以骁“平复”得也比温宴预想的要快。
  他已经端起来了,能用这么“坦然”的态度,跟她说“再去洗”。
  “洗是要洗的,”温宴抬手,往身后指了指,“里头架子上,水盆里有水,骁爷直接洗了晾了,明儿干了后我就能收起来,也免得你没空给我,在衙门里又顺手用了。”
  霍以骁顺着温宴的手看去。
  落地罩上,拢着幔帐,再往里两步,摆了落地插屏,挡住了里侧视线。
  那里头,是内室,是温宴歇觉的地方。
  坐在次间喝茶,与进姑娘家的寝间,自然又是不同的。
  搁以往,霍以骁才不去听温宴的这些鬼话,了不起这就回霍家宅子去洗了,大半夜再给她送来,反正燕子胡同离霍家也不远。
  可这会儿,他要灭小狐狸的威风,要跟她比脸皮子。
  霍以骁二话不说,起身往里头走。
  温宴“呀”了一声,笑容里露了几分讶异,亦跟了上去。
  霍以骁绕过插屏,左右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墙角处的架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