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第一轮六部观政结束之后,听说,三殿下与四公子会选礼部。
  难怪四公子忽然间来扯“掐头去尾”、“二十七个月”,敢情是要亲自参与礼部安排,自己盯着。
  四公子急着要娶媳妇儿,人就在礼部坐着,礼部上上下下,谁敢慢悠悠地拖到年后去?
  还不得在年前就把婚事给办了呀!
  可这婚事,怎么可能好办。
  规制到底卡在哪条线上,礼部的大人们有的头痛了。
  当然,他吴公公,到时候也一样夹在中间,上要揣摩皇上的心意,下要应付来摸底的礼部老大人。
  也难,也难!
  吴公公往常宁宫走的时候,霍以骁正端坐在霍太妃跟前。
  霍太妃一脸严肃,沉声道:“议程先走起来,我答应你,一年内走完,等三年一到,选个日子就完婚。这么算来,其实也就一年。你现在紧赶慢赶的,也就早上半年。你就非要这么赶?”
  霍以骁颔首。
  霍太妃瞪了他一眼:“怎的?让你多等半年,媳妇儿还长脚跑了不成?”
  “跑是跑不了,”霍以骁笑了笑,“她跑不了,但我担心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总想找她。”
  霍太妃气笑了,一巴掌拍在霍以骁的胳膊上:“自个儿听听,这都什么话!”
  “真心话,”霍以骁道,“跟您才说真心话。”
  霍太妃道:“哦,那你在御书房里,又是胡言乱语了?”
  霍以骁轻咳了一声:“那倒没有,皇上那儿,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霍太妃:“……”
  她不用细问都知道,不仅是实话,还全是狠话,肯定没有一句好听的话!
 
 
第325章 心疼
  宫女端了两碗甜羹进来。
  邓嬷嬷先给霍太妃奉了一碗,又端起一碗,递给霍以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邓嬷嬷笑眯眯地与霍太妃道,“那么水灵的温姑娘,四公子喜欢,总想去找她,也想快些娶回来,这是人之常情。”
  霍太妃拿着勺子舀了,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应了声。
  看着是神情自若,但霍太妃心中全是计较。
  邓嬷嬷服侍了她这么些年,两人不动声色之间的言语官司,其他人是不懂的。
  刚刚,邓嬷嬷的重点,就在霍以骁说过的“总想找她”上。
  喜欢、爱慕之情,便是如此。
  见不着的时候念着、惦着,寻着机会就想见一面。
  连念都不念、见也不见,算是哪门子的喜欢?
  可是,情之所以为情,有它的冲动与狂热。
  血气方刚的年纪,再懂规矩、礼仪、得失、进退,在那氛围恰当的一刻,也是干柴烈火。
  因此,霍以骁从江南回来,与她提起要娶温宴的时候,霍太妃下意识地就想问两人之间是不是已经有了些什么。
  好在是出口之前就拐了弯,没有真问,霍以骁当时也没有听出来,但霍太妃想,邓嬷嬷其实是明白她当时险些失言的。
  而在温宴进京之后,霍太妃都不用细问,就晓得霍以骁没少和温宴碰面。
  光她知道的……
  去沧浪庄救霍以暄时,温宴在场;
  还有一回是半夜三更,带着人家姑娘,在京城里坐着马车瞎逛。
  目前看来,就是走得近些,发乎情、止于礼,可……
  可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状况?
  若感情之事真就是按部就班,不存在任何变数,那这个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霍以骁的存在了。
  霍太妃饮了一勺甜羹。
  薏米红豆煮得软烂,本该是蜜蜜甜的,她却嚼得干巴巴、苦涩涩,仿佛是莲子里头的莲心没有挖干净,全在口齿之间了。
  那事儿吧,爷们脑袋一热,本就是有情人,姑娘家就容易被带进去。
  霍太妃打量了霍以骁两眼。
  温宴看着乖乖巧巧的,细胳膊细腿,真起了状况,她可推不动霍以骁。
  霍以骁抿着甜羹,让霍太妃打量。
  当然,他猜不到霍太妃在想什么。
  太妃娘娘,实在是太小瞧那只小狐狸了。
  霍太妃搁下碗,心里已经有了些偏向:早些办起来也行,礼数上周全了,总比哪天真出了意外要强。
  一个盼着娶,一个愿意嫁,两厢合宜的事儿,她又何必做个不知趣的长辈,在这儿硬要拖那么几个月。
  霍以骁也放下了碗,他朝霍太妃笑了笑,笑容温和。
  “您知道的,我不喜欢住漱玉宫……”霍以骁道。
  霍太妃一怔,以为霍以骁想说成亲后住所的事情,便道:“朱茂、朱晟他们都自开府邸。”
  皇子婚后都出宫住。
  霍以骁无论是皇子还是臣子,婚后都没有必须要住漱玉宫的理。
  “漱玉宫,”霍以骁没有接霍太妃的话,而是继续说自己的想法,“那么大一座宫室,就给我那偏殿住了人,其他各处都是空的,夜里连盏灯都没有,空荡荡的。
  我原觉得,出宫住霍家那儿也挺好的,要么就是其他几个宅子,我住得也自在些。
  可还是,太空了。
  就我、隐雷,最多再几个小厮婆子,还都是不到我跟前露脸的。
  就是个屋子,不是个家。
  您前回不是喝过我给您带进来的酒吗?
  不瞒您说,温宴酿的,我那宅子里有酒窖,她酿了不少。
  她过去酿酒时,一忙就是一下午。
  我先前回去,看着那宅子里点着灯,亮堂堂的,整个人都畅快许多。
  正好是晚膳时候,就开了坛酒,她陪我用膳,然后在院子里逗猫消食,之后才走的。
  您刚才问我,是不是一定要这么急,一定要赶这几个月,我想说,是,我想一回去就亮堂堂的,有她一块用饭、小酌。”
  霍太妃的喉头滚了滚。
  她的眼眶一点一点红了,此刻,已经能看到些晶莹。
  她会怪两个孩子在婚前走得太近了吗?
  不会。
  一点都不会。
  她只有心疼,心疼霍以骁。
  霍太妃深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还是想岔了,什么干柴烈火,什么一发不可收拾,霍以骁嘴里说着“管不住脚”,可事实上,不至于。
  霍以骁知道他的身世,他这么多年因出身所困,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胡来。
  他压在心里的担子,更重更沉。
  而刚才的那一番话,才是“真话”。
  皇家、朝堂,沉甸甸的枷锁之后,他盼着能有一踏实的地方。
  霍太妃拍了拍霍以骁的胳膊,沉沉的。
  皇上讲,霍以骁不好说话,沉闷,一开口就冲着气死他去的。
  霍太妃却觉得,霍以骁没有那么闷,他在常宁宫里,也能说不少话。
  可他也很少,像今天这样,说那么多、说那么细。
  越是细碎小事,越让人心里发紧。
  比起高大宽泛条理,这些细碎的东西,才更能勾勒、描画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霍太妃看着霍以骁,她想,也许,霍以骁跟温宴在一块的时候,说的会更多。
  一个人,总得有他宣泄的途径。
  一肚子的话,也得找人说。
  不能跟皇上说的,不适合在常宁宫提的,也会有不好和霍以暄开口的,那些情绪与话题,温宴会听霍以骁说。
  “放心吧,”霍太妃笑容温和,“我答应你了,皇上那儿,若还有什么想法,我去跟他说。
  可你也得知道,六礼繁复,再是紧着来,也没有忽略减少的道理,都得走完,不能委屈了温宴。”
  霍以骁颔首,道:“我晓得,不委屈她。”
  霍太妃拿定了主意。
  霍以骁退出来,往衙门去。
  吴公公没有碰上霍以骁,直接到了霍太妃跟前。
  霍太妃没有直接表态,问道:“以骁在皇上那儿都是怎么说的?”
  她得弄清楚这父子谈了什么、崩在哪儿,她回头好劝。
  吴公公讪讪,硬着头皮,老老实实作答。
  霍太妃:“……”
  这糟心孩子!
  果然,全是鬼话!
  霍以骁没有被罚出去跪着,自个儿没有让齐公公去救他,真是奇迹了!
 
 
第326章 卖惨
  从常宁宫出宫,离得最近的是西宫门。
  霍以骁没有立刻去户部,而是顺道拐进了位于千步廊西侧的都察院。
  上上下下的,没人不认得他。
  小吏指了指里头,道:“霍大人后头训话,四公子,且先等等?”
  霍以骁应了声“好”。
  虽然,他挺好奇是哪个倒霉蛋撞到了霍怀定手里,大早上的就得挨顿骂,但他也不至于凑上去,别人也是要面子的。
  霍以骁也不进去坐,就站在都察院衙门里的梧桐下。
  这几日,一天比一天凉爽。
  树叶一半绿一半黄,除了老叶,还都坚挺在树枝上。
  正巧起了阵风,卷下来两片叶子,在空着打着旋落下来。
  霍以骁的视线跟着叶子,突然就想,以黑檀儿的玩性,应是会追着扑叶子。
  黑猫金叶,倒不失为一副好画。
  就像黑猫与大红鲤鱼一样,色彩对比鲜明,抓人眼球。
  反倒是黑猫与大黑马,差不多一个色儿,缺了点层次,得靠青草白云来衬一衬。
  也不知道黑檀儿怎么那么执着大黑马。
  大抵是那傻猫儿一根筋,它自己通体黑色,自视甚高,在它眼里,只要跟它一样是全黑的,就是好的、厉害的。
  想起黑檀儿,霍以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刚在常宁宫里的那番话,虽然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为了让太妃娘娘心疼他,也着实是卖惨了。
  霍以骁不太习惯卖惨。
  他这几年就没有这个“爱好”。
  他跟皇上顶着来、顶惯了,而在霍太妃跟前,会放软性子说话,但也绝对到不了“卖惨”的那一步。
  霍以骁从出身就是个差错。
  太妃娘娘怜他,大人的是是非非,不该让他这么个襁褓中的孩子来承担,是霍太妃给了他身份,让他以霍家子弟的身份长大。
  她提议皇上接他进宫,她安排了他在宫中的生活,她希望他与皇上父子之间能够缓和……
  所以,霍以骁以前从不在常宁宫里抱怨,他不愿意让霍太妃担心。
  不想让太妃娘娘觉得,她做了错误的选择。
  诚然,以如今的结果看,霍太妃的安排有不够妥当的地方,但人这一生,谁也无法事事运筹帷幄。
  太妃娘娘是盼着霍以骁好的,也是真心疼他。
  可今儿个,霍以骁只能卖一回惨了。
  因为真话说不得。
  他总不能说,他听温宴讲了一个梦,那梦太真了,前后十三年,所有的喜怒哀乐,温宴都历历在目。
  他亦梦到了一些场景,身处其中,体会到的滋味,可能还没有温宴的十分之一二。
  霍以骁也不知道,在之后的睡梦中,他还会梦见什么样的画面,又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若是温宴就在边上,他还能问一问她,而不是自己对着半亮不亮的天色,去琢磨那些交织的梦境。
  不过,能张口就卖出那样的惨来……
  霍以骁想,多多少少,他还是这么想的。
  眼瞅着这天会越来越冷,没有温宴热的那壶温酒,怪没意思的。
  等了会儿,霍怀定才从后头过来。
  他背着手,神色严肃,见了霍以骁,颇有些意外。
  霍以骁低声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与皇上和太妃娘娘提了议亲之事。”
  霍怀定挑了挑眉:“早是早了些,但时间宽裕些,也好。”
  “掐头去尾二十七个月,也不宽裕了。”霍以骁道。
  霍怀定的眼睛猛得瞪大了。
  什么?
  之前一点招呼不打,一来就来个狠的?
  这要是自己儿子,他能跳起来打。
  可显然,眼前这个,他打不了。
  而且,事儿怎么办,也轮不到他来指挥,他就是个明面上的先锋官,听吩咐的。
  “皇上和太妃娘娘怎么说?”霍怀定问。
  “太妃娘娘应了,皇上那儿若有迟疑,娘娘会劝,”霍以骁道,“之后六礼事宜,还要大伯父和大伯母多费心了。”
  霍怀定了然了。
  能说话的那两个都定了,他自然也不会唱反调,便道:“应当的、应当的。”
  霍以骁又道:“还有一事要麻烦大伯父。”
  霍怀定示意他开口。
  霍以骁道:“就先前汪大人的宅子,我想盘下来,做将来居所。那里大小合适,离霍家也近。”
  他说的这宅子,便是温宴梦里他们婚后住的地方。
  汪大人是霍怀定的好友,临安人,前几年告老回乡,只那宅子还留了老仆守着。
  依温宴的说法,三年后,汪家出了些银钱上的状况,卖宅卖地筹钱,霍怀定支持老友,直接就把宅子买下,避免了汪家因急售而被压价,到了霍以骁要成家时,霍怀定又把宅子给了他。
  霍怀定道:“汪大人离京时,也起过转手的心思,只是价格不合心意,干脆留下,让我替他候着,看看行情。”
  “价格高些也无妨,”霍以骁道,“只是急了些,转手后得再修缮整理。”
  霍怀定听他如此认真,不由笑道:“你先前也没有去过汪大人府上,怎么就对他那宅子那么喜欢了?行吧,你既喜欢,汪大人也要出手,我写信给他问一问。”
  霍以骁道了声谢。
  他没有去过,却是温宴梦里住过八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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