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桂老夫人瞅了她一眼。
  曹氏一下子没有被瞅明白,微微一怔。
  老夫人端着茶抿了一口,又瞅了她一眼,点拨道:“晚些时候,她们姐妹几个都要去西跨院陪宴姐儿说话了吧?你早些过去,该说的、该教的,都跟她说说清楚。”
  话音一落,曹氏那张自豪的脸,瞬间成了猴子屁股。
  从正屋出来,曹氏双手捂脸,愁得不行。
  这怎么说啊!
  她没有经验!
  走到月洞门,曹氏轻声和胡嬷嬷商量:“让三弟妹去说,你觉得怎么样?”
  胡嬷嬷讪讪道:“您和三姑娘亲近些,熟一些。”
  曹氏又问:“不如让鸢姐儿教她?她们姐妹同龄人,好开口。”
  胡嬷嬷想笑又不敢笑:“您确定姑奶奶弄明白了?姑奶奶嫁人,满打满算都没有百日。夫人,还是得您来。”
  曹氏深吸了一口气。
  没法子,能者多劳,还是她来吧。
  宴姐儿初潮时,也都是她教的,一回生两回熟,虽然教得东西不一样,但脸皮,能熟一点是一点。
  西跨院里,炭火烧得暖和起来。
  曹氏一进去,还没东拉西扯地说两句话,后脖子就冒汗了。
  她清了清嗓子,逼自己严肃起来。
  男婚女嫁、子嗣繁衍,这是极其严肃的事情,她必须正视。
  温宴靠着引枕,揉着怀里的黑檀儿,笑盈盈看着曹氏。
  从曹氏进来后这坐立难安的模样,温宴就猜到她的来意了。
  曹氏的表情,和前回来说初潮那些事情时,一个样儿。
  果不其然,曹氏硬逼着自己开了口,从容易开口、就写在议程上的新郎官、新娘子吃交杯酒开始,再往后头讲。
  紧张归紧张,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真起了头了,曹氏说得也没有那么磕磕绊绊。
  她几乎是以先生上课讲书的态度,把内容都给温宴说了一遍。
  温宴本来还忍着笑,见曹氏如此用心,亦认真听了。
  懂不懂是一回事。
  曹氏的这份心意,温宴要收起来。
  当然,该装羞涩的时候,她装得很是那么一回事。
  至于脸上要有的红晕……
  温宴血气不旺,脸色向来不好,被一屋子炭火烤出来的这点儿红,足够了。
  曹氏说完,怕温宴不懂,又问了两遍。
  而后,她冲边上的黄嬷嬷笑着摇了摇头:“我应当是说全了吧?有漏的,或者明儿她稀里糊涂的,妈妈就提醒她两句。”
  黄嬷嬷笑着应了。
  曹氏操碎了的心,总算能落地了,起身往外走,嘴里轻声念叨着:“行了,这不是还有新郎官吗?宴姐儿糊涂不怕,新郎官不糊涂就行了。”
  温宴听得一清二楚。
  等黄嬷嬷送走了曹氏,温宴笑倒在榻子上。
  黑檀儿险些叫她压了个正着,整个猫身拉得老长,滋溜跑了。
  温宴没以后逮住它,她笑得直捶榻子。
  新郎官肯定比她糊涂!
  而且是糊涂多了!
  她怎么说,也是上辈子当了八年已婚女子的人。
  大姑娘上轿,她要上第二回 了。
  霍以骁,才是大爷们上马头一回。
  这话要是明儿说给霍以骁听……
  温宴眨了眨眼睛,她肯定能成为洞房夜就把新郎官气跑的那个“倒霉”新娘子。
  这一通笑,把温宴笑得好半天止不住,连用晚饭时都弯着眼。
  姐妹们来西跨院。
  温鸢指着她道:“你笑成这样,我们还怎么哭嫁呀?”
  这一个个的,本就是不擅哭,却极其爱笑的,温鸢这么一说,笑作一团。
  事实上,就是个议程,也没人真的哭起来。
  反倒是凑在一块,说些乐子、笑话。
  话题从来不缺,也许是温宴要出阁,说着说着,话题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各家公子身上。
  “大姐那天说得就极对,好与不好,得会挑,只有看得多了,才懂怎么挑,”温慧道,“我以前就不懂,只当季究那样的就是一等一的好了,阿宴教了我,我才慢慢明白过来。
  待到了京城,我和四妹进过宫,又去其他府上做客,与别人家姐妹结识的时候,也会遇上其他公子。
  遥遥一看,那气度姿态,就知道我原来是怎样一只井底之蛙了。”
  温鸢听得直乐。
  温宴揶揄道:“现在看了那么多,哪位最出色?”
  这还用说吗?
  这一点上,温慧和成安是坚定的统一战线。
  谁也比不过赵太保的孙儿赵子昀。
  意料之中的答案一出,温宴与温婧乐得不行,而温慧忙着与温鸢介绍那赵子昀去了。
  温宴支着腮帮子咬点心,笑容不减。
  她是第二次嫁人,但这一夜的体会,却是头一回。
  上辈子,出阁前夜,她身边有黄嬷嬷、岁娘,有常宁宫拨过来的宫女嬷嬷,却没有姐妹。
  如今,这番全新的体会,让她心里满满的,暖暖的。
 
 
第359章 夜
  时辰已晚。
  胡嬷嬷来催了两回,才把温慧给催去歇了。
  因着夜深,曹氏没有安排温鸢回租住的院子,干脆就歇在温慧屋子里。
  左右是两姐妹,挤一挤,也就一夜的事儿。
  正好,温鸢也能帮着看住温慧。
  温慧实在是个小孩儿脾性,但凡第二天有什么她心心念念的要紧事,能翻来覆去一整夜不好好睡。
  不过,这一晚,也不止温慧睡不着。
  温宴躺在床上时,亦是接连翻了几个身。
  冬夜寒冷,饶是点了炭盆,塞了汤婆子,也经不住床上人这么翻。
  动一下,后脖颈处就漏风,必须拿手去掖一下。
  这么折腾两回,睡意更少了。
  大抵是嫌温宴翻身太吵,黑檀儿老大不高兴地从博古架上头下来,直接钻进了床幔里。
  它迈着爪子从床头到床尾,巡视了一番,找了个最满意的位子,一屁股坐下。
  恰恰是坐在温宴后背的被子上。
  黑猫伸了个懒腰,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背、隔着被子,紧紧贴着温宴的后背,不动了。
  脖子后头那极易漏风的地方,被它这么一压,严严实实。
  当然,温宴也别想再翻身了。
  翻不动了。
  背后粘着这么一祖宗,她若是一个翻身压到了它,黑檀儿可能要拿爪子招呼她了。
  明儿个出阁呢。
  霍以骁一挑盖头,看到她脸上的爪痕……
  他们两个谁笑话谁,就不好说了。
  温宴闭着眼睛,倦意终是慢慢涌上。
  她记得的,上辈子出嫁的时候,议程太多、事情又繁复,弄得手忙脚乱。
  明天也会一样忙。
  不过是,一家子人,一起忙碌。
  她喜欢看胡嬷嬷干活,风风火火、干劲十足,只看着,就觉得心里踏实……
  念头繁杂,温宴的呼吸平稳下来,渐渐入睡。
  霍家大宅里,霍以骁的书房里,灯一直亮到了四更天。
  桌上摆了副棋盘,他自己与自己下棋。
  落子没有什么思考,很是随意。
  不过是夜里不想睡觉,打发时间而已。
  之前作息无序的那一年里,有很多个黑夜,他都是这么渡过的。
  当然,今夜与那一些夜晚都不同。
  心境不同。
  隐雷给他温了一壶酒,又备了两样下酒的小菜。
  花生米、酱萝卜,再是寻常不过的东西,却是消磨长夜的佐料。
  而那一壶酒,其实总共也没有几口,若是换作酒碗,怕是还不够满上,但能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抿几个时辰。
  即便只一个人,度过这一夜,但霍以骁自己清楚,他心情很不错。
  换个说法,应该是很放松。
  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弛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极其顺眼。
  若不是,那些正经的不正经的话本子都收在西花胡同那儿,霍以骁恐怕会拿出来翻一翻。
  都是打发时间,话本子和下棋,都一样。
  硬要说什么区别的话,可能就是话本子看完了之后,改天还能与吴公公讨论一下心得体会。
  黑夜极长,又是月末,别说是月光,连星子都看不到。
  对月酌酒之类的风雅事情,失去了可能。
  霍以骁不在意,看不到,月亮星子也都在那儿。
  就好像这壶酒,从金秋带来的桂花香气被温宴调得很淡、十分清雅,不细品甚至很难品出来。
  可它还是桂花酒,只要耐心细细体味,几不可闻的花香依旧会在口齿间萦绕。
  霍以骁往棋盘上落下一白子,又从棋篓里取了一颗黑子,在指尖翻转。
  他垂着眼,徐徐吐了口气。
  饶是有棋盘,有酒菜,这一夜,也太长了。
  夜色没有褪尽,霍家各处的灯笼先后亮了起来。
  今儿是个大日子,断不能耽搁了吉时。
  霍以暄从隔壁书房出来,看了眼霍以骁屋子里的灯,敲了敲窗棂。
  隔着窗,他道:“我就知道你睡不着。”
  霍以骁推开窗户。
  “也没时间给你睡了,”霍以暄活动了两下筋骨,“梳洗换衣,一会儿得去祠堂了。”
  霍以骁应了一声。
  隐雷打了井水。
  冬暖夏凉,霍以骁擦了把脸,一夜未眠的那点儿乏就散了。
  他很习惯这井水的温度,挍帕子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涌了上来:就温宴那怕冷的架势,肯定吃不消这井水,漱口净面,全要用热的。
  整理之后,霍以骁与兄弟几个一块,去了霍家的祠堂。
  霍怀定等长辈先后到了。
  霍以骁名义上的霍家子孙,实则没有一滴霍家的血。
  娶亲拜霍家祠堂,这搁在半年前,说出来,霍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信。
  哪怕霍以骁愿意,皇上那儿肯定也不答应的。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真就如此了。
  霍以骁,成了“以”字辈的男儿里,头一个成亲的。
  霍怀定前阵子就和府里其他人平辈、长辈都商量过了,霍家子弟怎么拜祠堂,霍以骁就会怎么拜,依着规矩来。
  能不说的废话不要说,也不要区别对待,怎么做叔伯祖爷爷的,就怎么做。
  事情都交代过了,这会儿面上当然也都端得住。
  也不管宫里那位不那位的,长辈的态度摆起来。
  老族长主持,引霍以骁进祠堂,点香、跪拜。
  霍家祠堂,牌位一层又一层。
  霍以骁能在其中,一眼就看到“父母”的牌位。
  幼年时,他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出身,他真的把这两位当成了亲生父母。
  母亲难产没有熬过去,父亲因病英年早逝,他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怨怼。
  不能陪他长大,不是父母的过错,他们也一定很舍不得。
  若父母都在,对他也一定会如大伯父、大伯母对暄仔一样,有严厉有慈爱。
  霍以骁经常跑来祠堂,就为了看一看他们,他把他们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他的身份,都是虚构的。
  他不是这两位的孩子。
  他对他们自然不会不满,但对于亲生的那两位,哪会没有怨怼?
  怨怼之处,并非是皇上对他这些年的安排,而是,他的父亲与母亲,原本就不该有这么一个他。
  他的存在本身,他给周边人带来的各种麻烦和不知所措,才是让霍以骁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可今时今日,霍以骁跪在这里,想到温宴……
  做人,还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
 
 
第360章 迎
  议程进行到由父亲训诫的一步。
  霍以骁的“父亲”已经故去,便由霍怀定代为训导。
  照本宣科的一番话,霍怀定念着念着,却有些哽咽。
  这种情绪很难用言语形容。
  明明不是霍以暄成亲,但这一刻,霍怀定好像比亲儿娶亲更激动一些。
  念到了最后,他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沉沉按了按霍以骁的肩膀。
  有一些肺腑之言,他还想说,却终究全化作这掌心的力度,而没有落于词汇。
  并不是他顾忌议程、不说章程外的东西,而是胸口太涨了,涨得说不出话来。
  规矩全了。
  从祠堂出来时,霍家的小厮急匆匆来报,说是正副使的仪仗已经到了宅子外了。
  惠康伯和毕之安进了霍家,与霍以骁道贺。
  吉时一到,迎亲的仪仗从大丰街出发,往燕子胡同去。
  当然,走得也不是直线,而是以算好的路程时间,在京城里绕了绕。
  礼部的礼官的随行,时刻注意着这种事宜。
  不多时。
  一个小童跑到了温家外头,与忙碌的温冯婆子道:“新郎官那儿出发了。”
  小童腿快,精力充沛,每天都穿街走巷地跑,最合适干这活儿了。
  温冯婆子当即给了他几个铜板当赏钱,而后欢欢喜喜往里头报去了。
  西跨院里,温宴已经盛装打扮。
  她天未亮时就起来了。
  新娘子梳头、描妆,极其耗费工夫。
  宫里请了惠康伯夫人来给她开面、梳头,一连串的吉祥话。
  惠康伯夫人给温宴整理好,前前后后看,弯着眼睛笑:“真是标致的新娘子。”
  曹氏也笑。
  定安侯府的姑娘里,就属温宴模样最好。
  如此隆重打扮,怎么可能不好看?
  看得她这个当叔母的,都不想挪开眼睛。
  留了姐妹们陪温宴,曹氏引着惠康伯夫人去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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