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钱晖没有出门,就在家里念书,钱母看着书画铺子,钱父在隔壁街上摆摊儿,趁着人多,卖些笔架一类的小玩意儿。
  杨继林也在家,年迈的杨母还在赶工,妻子与儿子出摊了,卖他们做的那些花灯。
  王笙家里很沉闷,王笙既不念书,也不玩闹,只躺在那儿发呆。
  他的妻子催他,反正这会儿念不进书,不如去街上看灯,他也不肯去。
  温宴揉了揉黑檀儿,给了它一块小鱼干。
  霍以骁道:“不是看灯吗?”
  温宴笑了笑:“走吧。”
  两人下了车。
  大街上,灯火通明。
  摊子多,灯多,人多。
  初初迈入其中,霍以骁不太适应这样的热闹,可站了一会儿,倒也不排斥。
  温宴牵住了霍以骁的手,垫着脚,挨近了跟他说话:“人多,别挤散了。”
  霍以骁收紧了手指,看了眼前后方向。
  温宴道:“我想买盏灯,这儿花样这么多,应该有人会做个猫型的吧。”
  “难说。”霍以骁道。
  多的是莲花、兔子,谁没事儿做个猫的。
  温宴也笑,笑过了,又道:“我一直在琢磨,钱晖说’舞弊‘,舞弊,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
 
 
第400章 散开了
  考场舞弊,有大有小。
  规矩再是森严,也会有人孤注一掷,冒险去拼一把。
  有带小抄的,大部分在入场时就被查出来,赶出考场,运气极好的,兴许能够蒙混过关。
  但这是极少数里的少数。
  与其比运气,不如塞银子。
  这种手段,童试时兴许还有几起,真到了秋闱、春闱时,敢生这样歪心思的,十之八九,没有前途。
  能参加秋试的,都是有才之人,比的皆是真本事,想靠小抄脱颖而出,未免天真。
  可哪怕是这么不上台面的手段,除了舞弊的考生,也还有检查考场时“不仔细”的吏官牵扯在内。
  小抄之外,还有泄题。
  没有进考场前,就已经知道了试题,经义背得滚瓜烂熟,策论文章也想好了落笔的方向。
  如此一来,自是比老实的考生占了先机。
  这之中,考生背后,便有了泄题之人。
  还有一种,是批阅的考官认得考生字迹,悄悄换了卷面名字,在放榜时做了手脚。
  那么,舞弊的罪名里,考官也脱不开身。
  无论是哪一类的舞弊,就像温宴在琢磨的一样,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不是温辞一人,就能“危害”考场了。
  霍以骁挑了挑眉,他听懂了温宴的意思。
  回想了一番钱晖梦境里的话,他道:“’若不是提前知晓考题,你凭什么能中?‘他说过这么一句吧?”
  温宴颔首:“他们是觉得,大哥知道了考卷内容。”
  顿了顿,温宴又道:“王笙那天与他父母说过,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中了,也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
  如此,把两厢一结合,就有了个大体的方向。
  温辞下场比试? 因着侯府公子的身份,他提前得了试题内容,做了准备? 因而考中了。
  霍以骁短促地笑了声? 嘲弄意思明明白白:“都念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
  科举,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手段之中,最广泛、也最重要的一环。
  多少优秀的官员? 是靠着这条路? 一步步走到了朝堂上,得以参与朝政、指点江山。
  寒门亦能出贵子,很多读书人就指着科举来改变一家人的未来。
  因此? 朝廷绝不可能给勋贵子弟们泄题? 保证他们能高中? 而忽略了其他书生的前程。
  学子们心里也有数? 若这条路就是给勋贵子弟们走的? 其他都是一贡院的瞎猫在等耗子? 那谁家还能耗费如此大的精力、财力去供个读书人?
  “不天真,却信了,”温宴抿了抿唇,看着霍以骁,道? “因为那个是’温辞‘。”
  意有所指。
  霍以骁听懂了。
  北大街热闹非常?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欢声笑语? 而霍以骁的眼底? 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片冰凉。
  谁能给温辞泄题呢?
  温子甫当着官,却是初来乍到,顺天府里能说话? 与秋闱却不沾边。
  若真有这样的人,矛头顺着就会指到霍怀定、指到霍以暄头上。
  暄仔亦是同场比试,霍家难道就没有给自家子弟想想办法?
  题目到手了,给温辞行个方便,也说得通。
  一个月后,温辞并不参加春闱,下场的是霍以暄。
  那么,考题呢?
  温宴压着声儿,继续与霍以骁道:“去年秋闱的主考是……”
  “翰林院姜学士为主考。”霍以骁道。
  温宴一愣:“姜瑾的祖父?”
  霍以骁亦是一愣:“姜瑾是谁?”
  温宴眨了眨眼睛。
  是了,姜瑾在闺秀中人缘不错,但霍以骁大抵是真的不认得。
  “这可……”温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总不能解释说,是“姜学士的孙女”吧。
  那不是又绕了回来。
  温宴干脆略过,又问:“春闱呢?”
  霍以骁道:“冯太保为主考,为着避嫌,冯子昀这回亦不下场,高录姚为副,另一副考还是姜学士。”
  温宴又问:“考题定了吗?”
  霍以骁道:“年前说是讨论过几回,具体事宜,我不清楚。”
  科举有科举的规矩。
  霍以骁和朱桓在礼部观政,了解礼部事务流程,其中虽有春闱安排,但也仅限于安排,再深的东西,他们不能参与。
  霍以骁也不会去参与,暄仔要下场笔试,他参与其中,不合规矩。
  “莫不是……”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绕这么一大圈,原是指着这儿……”
  温辞的秋闱只是切入口,真正的目标是春闱?
  而且,是他和朱桓观政之后,礼部主办的春闱?
  “要真是这样,”温宴轻轻一笑,语调轻松,“那左不过就是那么些人了,比先去莫名其妙对着大哥不满,可好琢磨多了。”
  毕竟,想跟霍以骁和朱桓对着干的,要么朱茂,要么朱钰,再就是沈氏那里兴风作浪。
  不过,眼下,也就是猜测而已。
  对或者不对,还得再摸索。
  首先,需得看看,从王笙等人这里,能不能串到那几位身上。
  再简单些,便是谁误导了王笙等人,让他们觉得,温辞提前就拿到考卷了。
  “走吧,”温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道,“既然来了,那就先逛着。”
  明月当空,没有云层遮挡,十五的月色直直洒落下来,皎洁莹白,却还是不及这大街上众多的花灯明亮。
  霍以骁垂眸,对上温宴笑盈盈的眼睛。
  很亮,像是花灯都映在其中。
  一瞬间,霍以骁有些愣神。
  下一刻,先前心中的那些焦躁情绪就这么淡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前方的灯火,又低头看温宴。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霍以骁认真地想了想,大抵,就像是把花灯搬到了他的心里。
  一盏又一盏,越来越亮,心里那团沉沉的黑雾,随着花灯的次第点亮,就这么散开了。
  下意识的,霍以骁握紧了温宴的手,拇指指腹在她的手背上磨了磨:“不是要买猫型的灯吗?去找找。”
  “刚还说没有卖呢,”温宴一面走,一面道,“真买不到,回去给我做一盏?”
  霍以骁不置可否。
  温宴道:“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401章 嘴巴再甜也没用
  说是看灯,其实差不多是看人。
  街上人极多,聚在一块,人声鼎沸下,反倒是不觉得这冬夜寒冷了。
  除了卖灯的,街上还有各种小摊,做着各色买卖。
  杂耍摊子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温宴的心思不在杂耍上,依着黑檀儿的指引,寻到了杨继林妻儿的摊子前。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能站在屋顶上观察的黑猫,真的占了极大的便宜。
  杨家的灯卖得一般。
  杨妻招呼客人,她儿子还在一旁扎竹子。
  温宴从摊前过,像是怕街上太热闹、霍以骁听不见一样,抬高了生意:“怎么都没有猫儿的灯?”
  未等霍以骁做答,杨妻叫住了温宴:“娘子喜欢猫儿?若不嫌弃,稍等片刻,这就给你做一只?”
  温宴佯装惊讶:“不会耽搁你们生意?”
  “不会,”杨妻道,“娘子不嫌弃我们手艺就好。”
  温宴来了兴致,要在这儿做灯,央着霍以骁不肯走了。
  杨妻赶紧弄了两把杌子,请人坐下。
  温宴落座,与杨家儿子道:“要猫儿捧球的,你见过猫儿玩球吗?两只前爪抱着球……”
  杨家儿子的脸刷的就红透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别说是娶媳妇儿了,他都没有这么跟陌生的女子说过话。
  尤其是,还是这么好看的一人。
  隔着半个摊子坐着,他好像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露香气。
  边上那位公子,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他知道这么看人家娘子不合适,可他心里噗通噗通直跳,连手里的竹条都要不听话了。
  他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道:“见过的,我手艺一般,只上元前才做灯赚些银钱……”
  其实,哪儿见过啊。
  胡同里的野猫凶着呢,也不爱理人,为了口吃食还反过来凶人,何时玩过球。
  可他不敢说,那样只显得他越发笨拙。
  再说了,还有那公子,坐在暗处,阴着脸,一看就心情不好。
  霍以骁看了两眼杨家儿子,眉头紧促。
  活生生的愣头青。
  小狐狸短短几句话? 就让他找不到北了。
  这哪里是小狐狸会装,根本就是看戏的太楞。
  只听温宴又问:“做个灯,要多少时间?”
  杨家儿子头都不敢抬起来? 怕叫人看到他烧得火红的脸:“两刻钟、不? 一刻钟……”
  杨妻有些迟疑。
  她倒是想建议客人去他处逛逛? 逛回来了,灯也就做得了。
  可她怕客人看着逛花了眼,在别家摊子看到合心意的? 就不要他们的灯了。
  这两位看着就富贵? 都没有问价钱,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开口要定银。
  想了想,杨妻只好道:“我们也没有旁的生意? 就专心做娘子这灯? 很快给你做好。”
  温宴应了声。
  她的心思本就在杨妻身上? 眼下线索还少? 她便是要胡编乱造着给人下药去唬? 也得有个思路? 这就得靠一张嘴了。
  温宴顺着往下说:“刚是说,只上元前做灯?”
  杨妻紧张了一下,怕自家儿子胡说赶客,忙道:“不是上元,做了灯也没人要? 娘子放心? 手艺还是过关的。”
  “那平日做什么营生?”温宴又问。
  杨妻一点都不排斥温宴问话。
  拉拉家常? 时间就过得快些? 等的人自不会厌烦。
  再说了,这么好看一娘子,说话声音脆脆的? 哪个听着不喜欢?
  “就干点儿零散活计,”杨妻道,“家里有人念书,得多赚些银子……”
  温宴笑盈盈的,三言两语之间,倒是把杨家的状况又摸了一遍。
  前回隐雷打听过了,杨家是这三家之中最为清贫的。
  他们住的那四合院,只是租住而已。
  正屋是东家自己的,东家姓褚,做航运生意,南来北往的,长时间不在京中。
  “东家年廿九回来了,还给我们稍了些年货,”杨妻道,“前两天又出发了,大抵又得三四个月不回来。这东家人极好,我们住了这么些年,也亏得他租金便宜,若不然,也是吃不消的。”
  “屋子空着就损了,便宜些租出来,不说赚多少银子,好歹屋子有人气,”温宴道,“再说了,读书人家,行事规矩,这样的租客才好呢。只是不知道,年节未出,怎的就急着做生意去了呢?京郊的河道,这会儿还冻着吧?”
  杨妻笑了笑,道:“那就不晓得了,东家做事,我们也不会细问。”
  “这倒是,”温宴颔首,“刚说是香居书院吧?很有名气呢,去年秋榜,听说是中了好几个。”
  “是呢,”杨妻道,“若非如此,也不会咬牙坚持在这家学这么多年。娘子你看,斜对头那毯子,就树下那个,卖笔墨的,姓钱,他家儿子就是去岁中的秋榜,下个月也要下场比试。”
  温宴看了眼,那便是钱父,她道:“也是同窗了。”
  “是,我家那个跟他儿子关系极好,又是同窗,又是邻居,还有一个,他家应是不出摊。”杨妻笑了笑。
  温宴问:“家底好些?”
  杨妻的笑容越发腼腆了。
  不是好一些,王家比他们好很多。
  也是命,原本王家也是紧巴巴的,所有家底都支持儿子了,家中开支,还比不上有铺子倚靠的钱家。
  可王家得了个好儿媳。
  原本,以王家的状况,是娶不上媳妇儿的。
  若是普通的、不识字的商家女,倒还好说,可王家一心让王笙奔前程,岂会让他娶一个将来上不得台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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