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皇上认不认、什么时候认,虽说是你们两父子的事情,但皇上也不想,将来有一天,那些不该他背负的恶名都他背着吧?
  皇上稳着以骁,我稳住沈临两兄弟,有些事儿就这么过了,都好。”
  “你这是在威胁朕?”皇上眸色深沉。
  “我只是想,再荣华富贵几十年,”长公主的口气突然又软了下来,“我投了个好胎,中宫嫡女,父皇那么多位公主,谁都比不了我。我前半生享福无数,后半生也想如此。
  盛极必衰,这道理谁都懂。
  一如沈家,皇上与沈家之间矛盾已经很深了,沈家再强势下去,只会死得更快些。
  沈家倒了,皇上会让我跟现在似的,在长公主府听戏观花养面首吗?
  您肯定不会。
  既如此,我倒不如让沈家老实些,该吐出来的就慢慢吐出来。
  沈临兄弟年纪大了,等他们寿终,底下能顶用的不多,最出色的反而是个外姓,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有我在一日,沈家老实一日,您不用担心被骂过河拆桥,朝野太平,也是好事。”
  皇上笑了笑。
  虽然一个字也没有信,可他还是顺着问了一句:“怎么就有此感悟了?”
  “这回去皇陵,在母后那儿想了很多,”长公主道,“沈家这些年的不甘,更多的是两位皇兄走得太早了,我也一样。
  可他们已经走了,这天下姓朱、不姓沈,我便是为了沈家搏一辈子,到头来能便宜谁?
  朱茂、朱钰难道就会乖乖听话吗?
  皖阳又是那样的不争气,沈家再是强盛,也能被她捣鼓干净。
  既如此,干脆闲散些。
  皇上慢慢削沈家的权,他们势弱了,碍不着您的眼了,等他们真的弱到无法在朝堂立足了,我也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往母后跟前一躺,我这辈子没有什么能不满意的了。”
 
 
第475章 缓兵
  皇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对永寿的说辞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这番话说得也算漂亮了。
  示弱、逼迫、威胁、感悟,全都有了。
  永寿在等他见好就收,若是他不肯,那沈临小老头被逼上梁山,胡言乱语起来,可就不怪谁了。
  指腹摩挲着茶盏,皇上垂着眼,浑身都透着骨子不畅快。
  若没有以骁递给他的那些消息,他现在能被永寿这一步逼得不得不低头。
  是。
  朝堂平稳,不起风波,不背骂名,这些都是他所希望的,可这不该是永寿和沈家硬塞到他手里的。
  和沈家你好我好地、好到永寿都寿终了,那他也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了。
  再受沈家几十年的气?
  幸亏,他已经有了后手了。
  按照布局,他现在无需跟永寿争高低。
  可一退到底,全盘接受,又不像他的性情,容易让永寿起疑。
  “朕凭什么信你?”皇上反问道。
  “凭我也只能信您,”永寿笑了声,“您怕我反悔,我还怕前脚迈出御书房,后脚京中又传沈家强势、长公主逼迫皇上让步。”
  皇上冷笑:“那你大可一出宫就一个踉跄,直接摔倒。
  说起来,你不该直接来御书房,不如就在宫门口跪,还热闹些。
  只是今儿,运气总归差了些,出了太阳,这会儿也没有什么风,不似定安侯府告状那天,大风大雪。”
  永寿长公主本就不真心的笑容全凝在了唇边。
  皇上点得这么透,就是在告诉她,若要与他谈条件,就别再折腾那些花招。
  偏偏,这话说得戾气十足,不止是警告,还带嘲讽。
  永寿气归气,却也没有办法。
  从皖阳被咬住的那一刻起,沈家除了让步,别无他选。
  差别只在于,退多少。
  只要能稳住皇上,先让皇上与沈家之间相对平和下来,之后,另寻机会。
  更何况,皇上选择了稳,霍以骁肯定不愿意。
  “您放心,”永寿长公主道,“答应您的,我能做到。”
  “你是你,沈临是沈临,”皇上没有给永寿留后路,“可别到时候给朕来一句’管不住‘,朕的耐心有限,沈临年纪也不小了,再活个三五年,差不多了吧?”
  永寿长公主咬着牙,应了。
  吴公公送人出去。
  皇上依旧坐着,想了下刚才的应对,觉得还过得去。
  他生气了,也退让了,能糊弄过永寿。
  而永寿长公主沿着宫道前行,也在琢磨那番对话。
  她咬着牙走,反而会更让皇上放心。
  毕竟,吃这么一大亏,谁会欢天喜地?
  长公主的马车依旧停在宫门外,永寿还记得皇上的警告,没有弄厥过去那一套,只匆匆上了车。
  唐云翳讶异地看她,他本以为,长公主这一趟,怎么说也要等天黑才出宫了。
  永寿靠着引枕,疲惫不堪。
  唐云翳观察她的神色,示意马车先回长公主府。
  永寿缓了缓,把自己的应对说了一遍:“缓兵之计。”
  唐云翳颔首。
  “离春闱第一轮还有三天,”长公主交代道,“到时候,都去关心春试了,也能太平些,你留心些,别让人再浑水摸鱼、把温辞和小蝠胡同翻来覆去地说,先熬过了这一段。”
  唐云翳认真听完,想了想,轻声问:“小公子可康健?”
  永寿的唇边有了些许笑容:“听说,又长个子了,我原想从皇陵回来,沿途去看看他,可惜,京里出了事……”
  唐云翳道:“辛苦您了,郡主性情直接,容易被激怒。”
  定安侯府那几个,从老到少,全不按常理出牌。
  眼看着皖阳郡主好下手,下得全是狠手。
  永寿长公主闻言,眼皮子都没有抬,淡淡道:“她到底是我的女儿。”
  养出这么个糟心女儿,永寿也不可能把她扔了、弃了。
  若她连女儿都不管,肯定会让皇上起疑。
  而她,现在还需要时间。
  京城入夜。
  千步廊左右,除了还当值的小吏,大部分官员都已经下衙了。
  兵部衙门里还亮着灯,因为朱桓和霍以骁没有走的意思。
  袁疾陪着,心里七上八下。
  长公主进宫又出宫,也不知道和皇上谈得如何。
  他悄悄看了眼黄卜庆。
  黄侍郎也在看他,只那眼神,如同在看一枚弃子。
  袁疾越发心慌了。
  黄卜庆其实也没有底,但他揣摩了下皇上与沈家的博弈,长公主既然回京了,总不至于一味吃亏。
  沈家会有损失,但这损失,损不到不是沈家一脉的自己身上。
  沈家会舍弃袁疾,多少给三殿下、四公子一点儿交代,但狄察的案子,按说不会死查到底了。
  真不行,全推给狄察和袁疾,死人和弃子,还能不满不成?
  等朱桓和霍以骁准备离开时,二更已经过半。
  霍以骁回大丰街,进了霍家宅子。
  霍以暄从书册中抬头,冲他笑了笑:“说吧,我进贡院那天,你打算送什么?”
  “吃得太腻,也不怕在里头被熏得慌!”霍以骁啧了声,“我看,还是去寺中求个福,盼着你能得个位子好的号舍。”
  霍以暄撇嘴。
  读书人都知道,号舍有时候可以决定一个考生的成绩。
  万一分到的是底号,也就是每一排号舍的末端、靠近茅厕的位子,那下笔就艰难了。
  兄弟两人,东拉西扯,说的都是家常趣话。
  一刻钟后,霍以骁起身告辞。
  “考完之后,乌嬷嬷还能少了你的好吃的?”霍以骁笑着道。
  霍以暄大笑。
  从霍家到他自己的宅子,不过几步路。
  霍以骁迎着夜风走,不知道谁家院子里,飘出来些花香。
  是寒梅。
  等暄仔杏榜提名,这个冬天也就过去了吧。
  只可惜,他有事要办,不能送暄仔进考场了。
  出考场那天,也赶不上。
  得与温辞说一声,到时候备好点心,去贡院外等着,把暄仔和温辞那个师兄一块,都叫去燕子胡同吃酒。
  诚家庄的锅子、德扬楼的烧鸡,喜欢什么都就买上。
  吃醉了就歇一夜。
  胡嬷嬷、乌嬷嬷她们心细,断不会让暄仔出差池。
 
 
第476章 差不多就行了
  翌日是大朝会。
  天还没有大亮,官员们就到了宫门外的广场上,等着上朝了。
  霍以骁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朱茂下了轿子,一面整理袖口,一面走到霍以骁跟前:“姑母昨儿在御书房,不知道会怎么和父皇说。”
  他声音压得极低,清晨寒冷,张口全是白气。
  以至于,朱茂的口齿都没有那么清晰。
  霍以骁与朱茂行礼,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挪开。
  他看得出来,朱茂心虚。
  这也难怪。
  若让永寿长公主知道,一切事情的起因是朱茂弄出来的,结果事情没办好,被提前看出了端倪,最后被借题发挥、一步步到了沈家不得不被摁着头认错的地步……
  长公主怕是想立刻弄死朱茂。
  朱茂盼着长公主回京解围,又怕被抓住辫子,他无从打探昨日御书房里的具体状况,只好装模作样来问霍以骁。
  霍以骁其实也不清楚那些细节,但皇上会如何应对,他大致有数。
  当然,他不会告诉朱茂。
  “事情就是皖阳做的,偏皖阳有不肯承认,长公主殿下能怎么办?”霍以骁啧了声,道,“要么代女儿赔罪,要么……”
  说到这儿,霍以骁顿了顿。
  朱茂被他的话牵着走,下意识地接下去:“要么如何?”
  霍以骁唇角一弯,嘲弄一闪而逝,道:“要么,长公主从头到尾理一理这些事端,看看能把罪名盖到谁的脑袋上去。大殿下以为呢?”
  朱茂讪讪笑了笑。
  他能怎么以为?
  他以为这不怎么样,他也以为这极有可能。
  朱茂眼里,长公主就不是个轻易吃亏的性子,此次事情对沈家影响颇大。
  若不然,长公主根本不会急切地从皇陵赶回来。
  沈家为了减少损失,能在御书房里保住更多的利益,最好的办法不是和父皇硬碰硬、或者哭惨,而是,找人把皖阳的罪给背过去。
  作为真正的“黑手”,朱茂心慌极了。
  宫门打开了。
  官员们入宫,往大殿去。
  行到半途,遥遥的,朱茂看到了从庆云宫方向过来的朱钰。
  朱钰知内情,他与沈家的关系也更紧,若是他告密……
  朱茂咬紧了牙关。
  不止沈家和长公主那儿,他不好交代,父皇跟前,他一样要倒霉。
  等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底下三呼万岁时,他注意到,今天走神的儿子又多了一个。
  朱茂显然心不在焉。
  皇上没有点破,听臣子们禀着各种政务。
  粗粗听完一圈,皇上点了赵太保的名,问道:“后日开考,各处都不能马虎。”
  赵太保赶忙上前,把礼部、顺天府的各种安排细细禀了一遍,又讲了贡院那儿的布置。
  皇上颔首,道:“春试是替朝廷选拔栋梁之才,眼下,没有什么事儿能比春试更重要,一切以春闱为重。”
  众人嘴上应下,心里嘀咕。
  皇上这意思,是不许他们再追着先前皖阳郡主的事情不放了吧?也不许御史们再提沈家权重?还是,春闱如此要紧,郡主先前胡乱行事,等考完之后还得继续算账?
  大伙儿都琢磨着,小心翼翼给身边的人打眼色。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灵人给大家伙解读解读。
  几个眼神官司的工夫,没有出现机灵人,却有一个胆大的。
  “您的意思是,春试险些被皖阳弄出大岔子来,她影响了考生,使得人心惶惶,得重罚?”
  说话人嗓音清亮,一字一字,咬字清楚。
  声音在宽敞的金銮殿里响起,自有回音,站在殿外、甚至台阶下的官员听着,一时之间没有听出来是谁在说话,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耿直得可怕!
  接着,他们反应过来,那是霍以骁的声音,脑海里的念头就立刻变了。
  原来是四公子,难怪了,那也不是胆大,而是有恃无恐。
  话说回来,四公子替他们探一探皇上的意思,不也挺好的嘛。
  殿内,霍以骁抬着头,就这么看着皇上。
  斜斜的,少师沈烨看了霍以骁一眼。
  沈烨是沈临的弟弟沈沣的幼子,官拜三孤少师,只论官场,他在沈家之中官位最高的。
  但不是话语权最重的。
  沈家之中,真正掌权的是沈临与沈沣,两人现今无官职在身,却还是领着沈家前行。
  沈烨担着少师的名头,依着父亲、伯父的指示,不揽事,相对松散。
  毕竟身居高职,若是太尖锐,难免出问题,被人逮着机会寻事,反正沈家在朝堂势力中扎根又深又广,也不需要沈烨冲在最前头出风头。
  沈烨只看了霍以骁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在霍以骁的脸上看到了质疑和不满。
  这就足够了。
  昨儿夜里,家中就交代过了,眼下稳住皇上就行了,若是四公子和皇上为此起了矛盾,那真是收获颇丰。
  眼看着,霍以骁要在金銮殿里顶撞皇上了,甚好、甚好。
  龙椅之上,皇上微微蹙了蹙眉,他一瞬不瞬看着霍以骁,没有说话,目光沉沉。
  朱桓就在霍以骁边上,瞧见父皇神色,悄悄踢了踢霍以骁的鞋边。
  父皇不想再深究了,起码,也别在金銮殿上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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