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谁会嫌机会多呢?
江绪在蜀地再奋斗一段时日,配合着新来的大人将公务办好,展现出他的能力,这不是好事吗?
有能力、有政绩,往后温子甫才能“举贤不避亲”。
曹氏把信收起来:“我听老爷提了,此番出任布政使的是汪献汪大人,提刑使是柯敏柯大人。”
“汪献?”桂老夫人来了兴致,挑了挑眉,“二郎调入京城时,接了他临安同知之职的汪献?”
“就是他,”曹氏道,“李大人调入工部时,他又从同知成了知府。”
“嘿!”桂老夫人笑了,“这人呐,果然还是得讲造化,汪大人爬得倒是挺快。”
一地之布政使,从二品,短短时间,不止越过了温子甫,也越过了李三揭,论飞升,汪献的翅膀够结实的了。
“汪大人也是苦出头了,”曹氏道,“老爷以前与他交情还不错,又有华师爷在,汪大人也算是自己人,江绪在他麾下,得他指点,也能多些进益。
柯大人也是有本事的,资政大夫呢,当年丁忧后一直没有重返官场,但到底是老资格,从他身上,能学的东西也不少。”
桂老夫人听着十分在理:“让江绪好好学、好好练,自家得了一身本事,以后的路才好走。”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曹氏喜笑颜开着,道,“汪大人调往蜀地,临安知府的位子空出来了,吏部定下了三叔接任,调令这几天就下,往后三叔就不用临安、明州两地跑了。”
桂老夫人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曹氏欢喜极了。
说起来,家中等三叔调职等了很久了,倒不是以前京里不肯帮忙,而是临安府始终不缺人,总不能好好的明州知府不当,回临安做个通判、推官吧?
为了活动活动,两兄弟还为了银子吵过架。
现在好了,总算是出头了。
同知升到知府,俸禄涨了,还省了来回两地的开销,每年能交到公中的银钱就多了。
在曹氏眼里,赚钱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能不高兴嘛?
桂老夫人也高兴,升官有一就有二,看看汪献,那就是温子览的前景。
儿子顺畅了,桂老夫人也舒畅了。
一时间,浑身都有力气。
“回头让二郎给他弟弟说说,公务上多用心,遇上不懂的,只管写信来京里问,二郎在临安府做了这么多年,又有李大人能请教,各种问题都好答的,”桂老夫人道,“既回了临安,也让他多提点珉哥儿、章哥儿的功课,先生教得好,他们自己也用心学,可当长辈的,不能是甩手掌柜……”
曹氏端坐着,面带笑容,全部应下。
心情好了,老夫人怎么絮絮叨叨些细碎小事,落在耳朵里都不嫌烦了。
桂老夫人说完了儿子,又说孙女。
她一点都不担心温婧的婚事。
原就想好了多留婧姐儿两年,只是桂老夫人没想到,江绪那么争气、蜀地进展飞快。
不过,既然是依照着两年来预备,眼下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对女方来说,备嫁妆也需要时间。
若说中间、江绪那儿万一有了其他心思要生变故……
桂老夫人不信江绪是那样的人,再者,真是她老婆子再一次看走了眼,也总比婧姐儿嫁过去吃亏了强。
“你将事情交给费氏了?”桂老夫人问。
曹氏笑道:“大事儿上还是我统着,细处交给她了,她是婧姐儿的姨娘,肯定十万分的上心。
我想着,姑娘总归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婚姻大事,她参与其中,也不枉母女缘分一场。
她做事也细致,老夫人只管放心。”
桂老夫人听得直笑。
她岂会不明白曹氏的主意?
做为嫡母,曹氏大包大揽自是没有问题,可事多谁不累呢?
交给费姨娘,人人都要夸一声“嫡母宽厚”。
婧姐儿开心,费姨娘干劲十足,且她办事也确实有章法,曹氏省力气又得美名,真真是好事。
一家老小,谁都高兴,谁都满意,桂老夫人才不会去戳穿曹氏的小九九呢。
这家里,就该这么做事。
各个都得了满足,才能蒸蒸日上。
第686章 妙人
跨院里,费姨娘坐在书案后头,一笔一划着,将想到的这种事项记下来。
嬷嬷一面替她研墨,一面看费姨娘那秀气的字迹,乐呵呵地笑:“姨娘做事真是仔细。”
费姨娘莞尔。
她闺中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
费家虽比不上定安侯府这样勋贵人家,她的曾祖父、祖父也曾做过官。
只可惜,受了旁人家案子牵连,以至家道中落。
最后,阴差阳错,成了温子甫的妾室。
十几年日子过下来,酸甜苦辣都有,也有心酸难过到情绪崩了的时候,但静下来心来,仔细想想走过来的路,费姨娘还是知足的。
她和曹氏当然不可能姐妹情深,可主母也没有苛责过她,明面上和和气气,背着人时也没有阴私手段。
婧姐儿听话又懂事,家中上下,没有哪个会因为她是庶出的姑娘就怠慢了,一如,也没有谁会怠慢费姨娘。
只要自己不昏头、不没事找事儿,费姨娘清楚,她能在府里安安稳稳、吃喝不愁地活到老。
人这一辈子,在闺中经历过家败的悲痛之后,安稳到老,就已经是极其能让人满足的事儿了。
当然,费姨娘最记挂的是婧姐儿的将来。
现如今,这个心事,落了一大半了。
嫁年轻的状元郎做官夫人,又是两厢看对了眼,如此好的姻缘,费姨娘岂能不笑开了花?
因此,当曹氏提出把婧姐儿备嫁妆的大小事宜交给她时,费姨娘又是兴奋又是感激。
“夫人信任,将此事交给我,我就一定要仔细些,”费姨娘书写着,“东西采买得样样好,却也不能当那冤大头,我们多比一比、挑一挑。”
费姨娘不想被商家占了便宜,同时,也不能让曹氏当冤大头、多花银钱。
她若是胡乱做事,损得不止是自己,还有婧姐儿。
里头正忙着,温婧心不在焉地走了进来。
费姨娘抬头问她:“姐儿想什么呢?”
温婧看了眼嬷嬷,脸上一红,凑到费姨娘耳朵旁,小声道:“母亲让我给蜀地回一封信,我不知道该写什么。”
费姨娘一听就乐了,打趣道:“你要真不知道,把我手上这册子抄一遍。”
温婧起先不知道费姨娘在记什么,待低头一看,脸烧得越发厉害:“姨娘寻我开心哩。我自己想去。”
说完,温婧退开,坐到窗边榻子上。
费姨娘看着她,目光温和极了:“想什么就写什么,要真写不了,你还可以画。”
温婧歪了歪脑袋,应了一声。
下午时候,温宴刚歇午觉起来,黄嬷嬷就引着温慧进来了。
温宴奇道:“怎么就只你一人?四妹呢?”
温慧吐了吐舌头:“画画。”
“画画?”温宴笑道,“她喜好画画,不是寻常事儿?”
“给江绪的画,”温慧憋着一肚子话没人说,特特来寻温宴,赶紧拉着她坐下,“江绪送了信来,说蜀地那儿还要些时日,他得办好了公务才能进京。
母亲让四妹给他回个信,婧姐儿就去画了。
我就是不懂,回信怎么就不写,非要画,画得还是树啊叶的,我问四妹是什么意思,她还不告诉我!
阿宴,你说四妹是个什么意思?”
温宴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没有亲眼看到温婧的画,只靠一句“树啊叶的”,哪里能明白?
她笑,只是因为,这些话从温慧口中说出来,就自然而然有让人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的力量。
“别光笑呀,”温慧急道,“给我说说,别不是你也不知道吧?”
温宴存心逗她:“我当然知道啊,可我给你解释、你也听不懂的。”
“为何?”温慧不解。
“有心人才懂!”温宴笑着道,“我嫁人了,我肯定懂,四妹那是心里存了人,也就无师自通了,二姐你呢就不行了,谁让你还没有个心上人。”
温慧这下懂了,阿宴是逗她玩呢!
她才不白白被笑话,伸手就去挠温宴的痒痒:“谁说我没有心上人?谁俊谁就是!全天下的俊俏儿郎,都是!”
温宴笑得劲儿都使不上,躲不开温慧攻势,以至于越发止不住笑。
听听这话!
得亏是关起门来说笑话。
要是传出去半句,二叔母能给愁得晕过去。
姐妹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被岁娘一人端了一碗百合羹给堵了嘴。
夜里,温宴与霍以骁说这事儿时,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二姐那人,”温宴弯着眼睛笑,“越与她处得久,越觉得是个妙人。”
霍以骁听了,也笑。
谁家都得有个妙人,有这么一号人物在,家里人人都欢喜。
和暄仔似的。
想到暄仔,霍以骁便与温宴说起了姜瑾。
都说姜瑾性子好、与人和善,但她其实很有自己的想法,绝不是靠着附和别人来争人缘。
前回,姜翰林说了回去商量商量,只是,接连遇着事情,都察院忙得脚不沾地,姜家那儿也就先缓了缓,让霍怀定先忙过这一阵再商议。
看着是止步不前了,但这些时日,姜翰林与姜适依旧在观察霍以暄。
平日翰林院里相处得越久,越能看出霍以暄的出色。
不止是学问上,还有性格上。
在姜翰林看来,学问好的年轻人并不稀缺,但性格上让人欢喜的,却不多了。
他老人家挑孙女婿,看个学问,可姑娘嫁过去,却不是和学问过几十年日子的。
过日子,还得是性情。
慢慢的,姜翰林自己也想开了,愿意让老婆子与姜瑾说说这门亲事了。
“阿瑾怎么说?”温宴被勾起了兴致。
“她直接就去了翰林院。”霍以骁道。
提着食盒,坐着轿子,姜瑾就出现在了翰林院外。
表面上,她是来给祖父与叔父送点心的,事实上,她是来看霍以暄的。
霍以暄听霍以骁说过“老老丈人”,大抵也就猜到了姜瑾的来意。
人家姑娘大方,他也不好藏着掖着,也大大方方去姜翰林与姜瑾面前转了一圈,得了一块山楂糖。
用暄仔的话来说,这糖酸酸甜甜,尝了一块,口齿生津,回味绵长。
第687章 猫儿又没有坏心
虽是旁人故事,却因那故事中的主角都是相熟之人,也就格外的动人心弦。
这故事简简单单,又或者说,只是一个片段,可温宴听得很是满足。
仿若是那山楂糖,也有一块进了她的口中,滋味迸发出来,萦绕在口齿之中。
不是什么珍馐美馔,却是她极其喜欢的。
“这是要定下了?”温宴笑着问。
霍以骁剥着花生,道:“应当是能定下,只是还要再等些时日。”
嫁娶之事,细节复杂,两家若是坐下来商量,需得多费些心思。
两家人的事儿,先前商量得越细,后头办起来就会越顺利。
何况,眼下委实也不是推进喜事的好时候。
四皇子新丧,多少再缓些时日,等到秋高气爽才好。
温宴伸手,白皙指尖拨了几颗剥好的花生回来,含入口中:“过几天,我给大伯娘道喜去。”
能得这么一门顺心如意的姻亲,岂止是霍大夫人高兴,霍家上下,都高兴着呢。
剥好的花生,就这么被温宴一次两颗、一次三颗,慢慢给顺走了一半。
霍以骁继续剥着,突然间,桌沿上冒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他瞥见了,趁着爪子抓向花生时,直接给拦了下来。
黑檀儿偷花生米失败,气得喵呜喵呜直叫。
“它说骁爷你小气。”温宴替黑檀儿解释。
霍以骁哼笑一声,认下了小气之名:“从三品的轻骑都尉,就算当个偷儿,也别只偷花生米。”
黑檀儿龇牙。
它升了勋级,从三品,它并不满意。
品级高低对它来说,并无差别,俸禄多少,它也就吃这么些鱼。
抽红包!
它只是嫌弃“轻骑都尉”没有“飞骑校尉”听起来厉害、潇洒,毕竟,“飞骑”是“飞”。
没了“飞”字,还被嫌弃偷花生米,黑檀儿一甩尾巴,从窗户里跳出去。
它去“偷”鱼玩!
哼!
宝安苑的大水池子里,养着一条黑鲤鱼。
那鲤鱼比它还大,油光发亮,很是好看。
红鲤鱼虽然好玩,可它还是更欣赏纯黑色的。
京城正是热闹时候,黑檀儿沿着屋顶往宝安苑方向去,行到一半,在一家客栈的窗户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那人正是盏儿。
盏儿近来担惊受怕极了。
那天邢妈妈寻上门之后,盏儿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邝诉远行西域后,盏儿就等着他送信回来,她的任务,也就是替邝诉往西山上报信而已。
没想到,还未收到邝诉的信件,永寿长公主和皖阳郡主就殁了。
罪名是混乱皇家血脉、谋害皇子。
盏儿一下子就懵了。
她住在京郊镇子上,民间对于那些朝堂大事,知晓有限,又是三人成虎,说到最后,假的也跟真的一样。
在传言里,不止是被害死的四殿下,还有那废了的二殿下,以及其他殿下们,都叫长公主害了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