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昀愣了下,得来其他人一片附和。
“殿下,”赵子昀无奈道,“不用这样吧?”
本就是打趣,赵子昀亦知,太子殿下不会拿“恩科”这种事胡来,就是私底下开个玩笑。
当然,以赵子昀从赵太保那儿了解到的,兴许会有恩科,在朝廷这几年的波折之后,皇上想要更多的年轻人才。
太子殿下看似说笑的一句话,未尝不是皇上想法的表达。
也许,明年二月,他就有机会下场比试了。
霍以骁道:“明年考也好,后年考也罢,若无意外,榜上得占一位子,你又有个做太保的祖父,到时候,你们太保府的门槛是保不住了。不若早些想一想,我们也好与你参详参详。”
霍以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个早些,就是现在。”
一时半会儿间,想是想不明白的,编又不好胡编,赵子昀只好自罚三杯作罢。
有他自罚在前,其他人纷纷效仿。
霍以骁和霍以暄的醉翁之意在赵子昀,当然也不会让其他人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场鸿门宴,嬉笑中收场。
赵子昀喝得略有些多,自罚三杯是入门,后头各个闹他这位道友,少不得又多喝些。
霍以骁上马车回宫,顺路捎赵子昀一程。
赵子昀笑着叹道:“徐世子回京之前,我是不敢再来当高个了。”
霍以骁道:“下次编一个,弃暗投明,不戳穿你。”
“编一个不难,”赵子昀道,“只是不太好。”
才子佳人的故事,不管平日里爱不爱看,谁还不能随口说上几则?
什么温柔似水,什么乖巧甜美,什么红袖添香,编这种比写策论简单太多了。
赵子昀不是不会,而是不愿意胡编,可要说在脑海里真正去勾勒那么一个形象,确实又无从落笔。
性子使然,霍以骁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他,对这个答案,倒也不意外。
“看来,弃暗投明无望,下回的利钱可能就不是几盏酒了。”霍以骁道。
马车停在太保府外。
赵子昀下车,与霍以骁行了一礼。
待马车驶离,他才不疾不徐往里走。
月色明朗,拉长了人影,酒劲之中,赵子昀不由自主地想,他到底心仪什么样的姑娘。
第820章 番外11 果然是只傻鹌鹑
赵子昀在前院遇到了赵太保。
太保大人背着手,慢慢悠悠地消食。
赵子昀上前,行礼问安。
“回来了?”赵太保看着孙儿,吸了吸鼻尖,“酒味重了,怎么,殿下劝酒了?”
赵子昀道:“比平日多喝了几盏,就是瞎闹。”
赵太保摸了摸胡子。
太子殿下酒量出众,却不是个喜欢劝酒的。
瞎闹,定然是另几个活泼的。
赵子昀问:“祖父怎么往前院来了?”
赵太保轻哼了一声:“还不是你祖母!上午定安侯府那妮子过来,又给她捎了盒点心,老头子一口分不到,眼不见为净。”
赵子昀笑了起来。
祖父到底上年纪了,又因政务繁忙,身体不及祖母康健,太医叮嘱过吃食上需得注意。
偶尔尝一口点心倒是无妨,多用几块则不行。
偏祖母喜好这一口,太医也没说不能吃,时不时就得吃几块,把祖父眼红得不行。
“您还与祖母计较这些?”赵子昀道。
赵太保吹着胡子,教育孙儿道:“男子汉,大度些,计较什么?”
计较了也没用,不如前院散步!
赵子昀扶着赵太保,听他老人家不知是抱怨还是开心般说祖母这那。
“听您这么说,”赵子昀道,“我都不知道祖母是与定安侯府的姑娘投缘,还是与侯府的点心投缘了。”
“老太婆为人最是挑剔,”赵太保道,“光是人投缘,她看不上那点心,要只喜欢点心不喜欢人,也不会时不时叫人来玩。
还别说,那丫头真是个有趣的,老头子上回听她说话,都乐得不行,更别说你祖母了,一个劲儿夸她’有趣‘。
侯夫人老当益壮,定有开心果的功劳。”
赵子昀把赵太保送回了内院。
太保夫人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还在吃着。
赵太保哼着就把头扭开了。
太保夫人笑眯眯招呼了赵子昀上前,用帕子包了两块点心给他:“夜里光吃酒,肚子饱了吗?等下用两块,别饿着。”
赵子昀接过来,看了祖父一眼,果然,赵太保的头扭得更偏了。
少时夫妻老来伴。
小老头与小老太,乐子很多。
赵子昀忍笑,道了晚安,迎着夜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小厮奉茶与他解酒气。
赵子昀坐下来,拿了点心咬了一口。
他长在京中,不似祖母对这种口味带着浓浓的思乡之情,只从味道上评判,好吃当然是好吃,却不会回忆起西湖的月、孤山的风。
旧都临安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自然而然地,想到的是送点心过来的人。
在祖父、祖母口中,很有意思的定安侯府二姑娘。
是了,他和温辞聊天时,其实也说过“令妹挺有意思”。
赵子昀又咬了一口点心。
很多人夸他的皮相,也有很多人夸他的才华,但是,从没有人说过他有趣。
皮相源于父母,才华的背后是刻苦。
前者天注定,后者靠累积,偏就是那“有趣”,说不好是天生还是后天,反正,他没有沾染上。
赵子昀也认得几个十分有趣的人,比如霍以暄,又比如徐其润,处起来不累,叫人开怀。
一时之间,他确实想象不出自己心仪什么样的姑娘,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与什么样的人往来。
有趣的,开怀的。
一块点心用完,赵子昀没有拿第二块,只是把视线落在了那块上头。
霍以暄爽朗,喜欢热闹,收利钱是他会做的事,太子殿下会由着霍以暄热闹,但不会参与进来。
如果说,“开恩科”是鸿门宴上的逗趣,那么,散席之后,殿下顺路捎他回府时,就不会再多提那些玩笑话。
太子殿下不收利钱,也不会关心别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所以……
赵子昀拿起了点心。
殿下让他弃暗投明,是有内情在其中的?
为的是那位十分有趣的温二姑娘?
思及此处,赵子昀自己先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几年,确有兄长替妹妹张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来探过,赵子昀打一通太极,两厢也都不提了。
如殿下这般,隐晦到他不多绕着想两圈都想不到的,十分罕见。
用这种方式撮合,倒也可以称之为“有趣”?
另一厢,霍以骁回到漱玉宫。
温宴好奇问他经过。
霍以骁把大致状况讲了一遍。
“也不怪第一俊,他是莫名其妙中了招,被问住了,”温宴笑了会儿,转念又问,“他应是会察觉出来?”
“察觉出来也无事。”霍以骁道。
温宴明白霍以骁的意思。
赵子昀是聪明人,更是品行端正、行事靠得住的人,察觉到了之后,依着不同选择,会有不同应对。
不管是何种应对,他都不会损伤到温慧的利益。
若有意思,那皆大欢喜,能不能让温慧想明白,赵子昀自己想合适的办法去。
若无意思,私底下透个底,知情人都当没有这回事,彼此不损名誉,不伤和气。
如此,是个解决的法子。
要不然,一个做梦都不做个大的,一个只顾着备考、不曾起过些许念头,就只能原地转悠,愁死曹氏了。
温宴想着想着,不由莞尔:“我很想知道,二姐最后会想出个什么答案来。”
事实上,温慧没有想出来。
换一种说法,她在想出来之前,就已经懵住了。
赵子昀来燕子胡同寻温辞,依着礼数往后院与桂老夫人问安。
温慧刚在内室洗头,不晓得家中有客。
丫鬟与她擦长发,外头传来哐当一声响,温慧循声看去,窗边摆着的花盆失了踪影,只一条黑色的尾巴一闪而过。
那是温慧很喜欢的一盆花,用心养了好久,才刚长了花骨朵。
温慧急了,扑到窗边:“黑檀儿你别跑!赔我的花!再跑,不让乌嬷嬷给你炖鱼汤!”
当然,她没有喊住黑檀儿,只把从前院过来的两人喊得顿住了脚步。
前头是温辞,后头那个,是赵子昀。
温慧眨了眨眼睛,而后,缩回脑袋,啪得关上了窗户。
从正屋出来的曹氏把这一番状况都看在眼里,默默转过头,叹了一声。
果然是只傻鹌鹑。
曹氏打起精神,正想着要如何在第一俊面前替鹌鹑圆一圆,就看到赵子昀忍不住笑出了声。
俊气的青年以手做拳,挡在唇边,却没有挡住笑意,笑得十分愉悦。
曹氏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有戏?
第821章 番外12 自家兄妹
曹氏笑着与赵子昀道:“老夫人上午还提起太保夫人,说是再过不久,又到了能赏菊的时候的,去年与太保夫人一块,很是开心,今年也一定要一起去。”
赵子昀道:“祖母亦念叨着呢。”
人与人往来,寒暄话必不可少,至于能从寒暄之中品出多少味道来,端看个人本事。
曹氏是个本事不错的。
几段家常,赵子昀的话虽然不多,但态度真诚。
当然,登门拜访的晚辈,礼数上定是十分周到,但赵子昀的真诚,不仅仅像是周全礼数。
曹氏甚至觉得,她要是逮着不放人,和他从天气好坏说到衣着审美,赵子昀都能和她说到天黑去。
这样的耐心,便是亲儿子都未必有。
想归想,曹氏倒也不会那么做,让温辞带着赵子昀进去见老夫人,她自己去敲温慧的门。
丫鬟给曹氏开了门。
温慧趴在榻子上,一动也没动。
曹氏上前,抬手拍在温慧背上:“你这是什么姿势?鹌鹑?”
温慧埋着脸,闷声道:“头发没干,不能躺着。”
曹氏好笑道:“那你就不能坐着?”
温慧不情不愿地翻身坐了起来,抿着嘴,道:“太丢人了。”
她哪里想得到自家来了客人,还与往常一样。
结果,这披头散发的样子正好就叫外人看到了。
哦,不止是披头散发,她还大呼小叫。
那淘气的黑檀儿,祸害了她心爱的花,还叫她丢了好大的脸。
可太坏了!
曹氏清楚,慧姐儿关窗关得快,肯定没有看到赵子昀的反应。
她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丢什么人?那两人,一位是你亲哥哥,一位是你干哥哥,都是你哥哥,自家兄妹,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温慧愣了一下。
母亲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兄妹之间,岂有丢人之事?
不、不对。
阿宴说过,那第一俊不是干哥哥,而是……
赵子昀不止五官出色,仪态更是不俗,他自身如此,肯定也会看重其他人的礼数。
她这幅样子,没把第一俊吓一跳就不错了。
“唉……”温慧长叹了一口气。
阿宴让她想明白,可她想出个结果来,有什么用呢?
曹氏见她一会儿叹一口气、一会儿叹一口气,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们一家人的气,全叫你叹了是不是?”
温慧不好再叹气了,偏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巴巴看着曹氏。
曹氏拿过一旁帕子,替温慧擦那半干不干的长发。
自己女儿,再笑她不争气,心里还是疼得紧。
曹氏道:“你拿他当哥哥,那么点儿小事,做哥哥的又怎么会嫌妹妹丢人?你啪的一下关窗户,这哪里是看到哥哥的反应?”
温慧抱着膝盖,没有说话。
她确实没有想明白。
曹氏把温慧的头发擦了,起身出去前,问道:“如果宴姐儿那天没有问你那个问题,你今儿会关窗吗?”
温慧垂着眼,认真思考。
她在太保府中遇上过赵子昀三次。
一次,她在太保夫人房中陪着说话,赵子昀过来请安,另两次,她与赵家姑娘们逛园子,赵子昀恰好回来。
两厢见面,彼此行礼。
她在与赵子昀说话时,会有些许紧张,却不会慌乱。
她把那种紧张归为“爱美之心”,反正,不是四妹见到江绪时的那种小女儿心态。
如果,阿宴没有问过,今天,她披头散发对上突然造访的赵子昀时,她会怎么样?
温慧想了好一阵,答案时,她应该不会啪的关窗。
紧张还是紧张,但不至于慌得顾不上想别的。
即便是关上了窗,她也会悄悄地打开一条缝,偷偷看外头的赵子昀。
而今天,她连偷看都忘了!
看来,她被阿宴带偏了。
那一个问题问的,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第一俊了。
阿宴如今住在宫里,四妹又出嫁了,只她一个人,都没有人与她分析分析!
另一厢,赵子昀与桂老夫人行了礼,便和温辞去前头书房说话了。
老夫人召了曹氏进去。
“慧姐儿刚才怎么回事?”桂老夫人问道,“我听见她喊黑檀儿了。”
曹氏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冒失鬼,还有没脸见人的时候?”桂老夫人大笑,“不瞒你说,赵家这哥儿,老婆子是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