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思及此处,一股子烦闷从心头升腾起。
  霍以骁伸手去拿酒盏,里头的酒已经凉了。
  他不由蹙起了眉。
  冷酒也比无酒好,他正欲往口中送,一只白皙的手突然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依旧是有些凉,又有些软,一如当日在花船之上,也是这么一只手拦住他,与他说“喝凉的不好”。
  有那么一瞬,霍以骁想,小狐狸不说就不说吧,她有自己的私心就有吧,谁还没有一些不愿说与人听的心思?
  总归是一条船上的了。
  他在御书房里大放厥词,几乎就没有下船的可能了。
  小狐狸再没有诚意,起码不至于害他。
  再说了,已然救了暄仔一命。
  暄仔的命,这个份量也很沉了,难道还不及几句真话?
  他没必要和温宴计较到底。
  “算了吧,”霍以骁把酒盏放下,喉头滚了滚,“编不出来诚意,就别编了。”
  他给了台阶下,本以为温宴会从善如流,结果,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温宴倒掉了酒盏里凉了的酒,提起边上温着的酒壶,慢慢注了一盏,嘴上道:“我的诚意,只怕骁爷不信,我说出来,你定要哼我是胡说八道。”
  霍以骁扬眉。
  不得不说,宫中长大的人,一张嘴,进退之间,算计得明明白白。
  这是一封战书,如果今天他不接战,往后真的是不用再“心血来潮”问了,温宴一句“你都不信”就给他堵回来了。
  “我原想着不跟你计较了,”摩挲着酒盏,霍以骁的视线落在了温宴的眼睛上,“可谁让你下战书呢,你说,只管大胆说,我信。”
  温宴没有回避霍以骁的目光。
  她迟早得“招”的,只是铺垫要做好,骁爷的毛也得顺好,不然一开口就把霍以骁气得不想听了,那要再找补,可就难了。
  这事儿,她经验丰富。
  “我做过一场梦,”温宴道,“很长,从我回临安开始,足足十三年,也很真,每一天、每一桩事情,我参与其中,黄粱一梦。”
  她看到霍以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
  温宴继续道:“瑞雍十四年,太妃娘娘接我进京,我嫁你为妻……”
  她只挑要紧的事情说,毕竟,十三年太长了,她真要细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以霍以骁的脾气,即便他刚才说了大话,也能被她的“三天三夜”气得甩袖走人。
  霍以骁没有插话,就听着温宴说。
  越听越想笑,被气的。
  亲人平反、大仇得报,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故事。
  虽然其中也有让人痛心之处。
  温章残了,暄仔死了……
  霍以骁道:“你说,我跟你做了八年夫妻?”
  温宴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霍以骁“呵”了一声:“有没有孩子?”
  “算是有吧……”温宴道。
  霍以骁疑惑,这还能“算”的?
  他道:“都说当母亲的舍不下孩子,你怎么没心没肺的?”
  “寒症,”温宴解释道,“好不容易才养好了,结果刚诊出喜脉,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的黄粱一梦就醒了。”
  那个孩子,对温宴而言,实在太过模糊了。
  她当时是盼望着能够怀孕的,只是那份喜悦才刚升起,就已经结束。
  没有感受过胎动,没有经历过生产,没有亲手把软乎乎的小娃娃抱在怀里,一切都空荡荡的。
  若是她前世多活上一些时日,真真切切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交流,在回过温泉庄子时,她会更加不舍和难过。
  一时之间,温宴也说不好,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
  他先前的那句话,真的说太满了。
  他信什么呀信!
  这从头到脚,他一个字都不想信!
  小狐狸哪里是大胆说?她根本不知道胆儿长什么样!
  这一番故事,能直接记下来送去书局付梓,编志怪演义,也不过如此。
  霍以骁想说自己不信,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他不能“食言”。
  小狐狸设计地真好,把他的后路都堵上了。
  反正他不信也得信。
  怪他,他错怪温宴了。
  温宴并非是什么都没有想过,她花了半年编了个故事,就等着这个机会。
  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
  后悔!
  就不该问。
  让温宴静心准备的故事无处发挥,憋死小狐狸!
 
 
第183章 不像话极了
  温宴看着霍以骁,自然知道他的“不信”。
  人之常情。
  若非温宴自己经历了两辈子,突然有一日,有人来跟她说这么一番故事,她也当对方信口开河。
  以“黄粱一梦”来做解释,凭借理智,当即就点头全盘接受,除非疯了……
  霍以骁不是疯子,他肯定会质疑。
  可质疑,比直接否认强多了。
  不得不说,温宴这半年间,逮着机会就跟霍以骁“胡言乱语”,是起了一定的成效的。
  有那些铺垫在前,她再天马行空,霍以骁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再者,霍以骁自己就不信任殿下们。
  温宴说“寒食散”、说各种算计,霍以骁不会觉得压根不可能。
  “骁爷曾经问过我,以你我在宫中的那些交情,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总不至于是为了那万两银子,”温宴顿了顿,一字一字道,“这世上的喜欢,哪怕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总归是个过程。
  我的过程是那八年光阴,虽然经历了很多磨难,也遭遇了无数不公,但我满足,满足与你做夫妻。”
  油灯下,霍以骁看到了温宴眼中闪耀的晶莹。
  他的心紧了一紧。
  能不能信,信多少,他的心中一直都在记数。
  可他无法得出一个答案来。
  甚至,霍以骁也难以说明白,他到底希望是个什么答案。
  霍怀定说过,事情僵持时,抽丝剥茧,先从能理顺的下手。
  霍以骁不再纠结什么“八年夫妻”,先说今日案子:“你的梦里,没有柒大人这个人,你也只是靠猜测觉得他与长公主有关,因为长公主的确参与了一些事情。”
  温宴见他认真,自是打起精神来,沉沉颔首。
  “为什么?”霍以骁问,“长公主她搅和这些做什么?无论哪个继大统,都是她的侄儿,与她并无亲疏,她这辈子荣华富贵不会缺,何必兴风作浪,难道想学大周女帝?”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她图什么,”温宴道,“或者说,我是她的仇人,她都要死了,便是有临终感悟,也不会留给我。”
  这个说法……
  霍以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温宴又道:“我和骁爷在临安相遇,我又进京来,所以不少事情和梦里都有了变化。
  我现在,也不过是借着知道的那些东西,在做推断而已。
  梦里,我进京不久,二殿下就死在了他府里的一位美人手里。
  我觉得,我们得尽快弄明白是哪一位美人,她又是谁的棋子。”
  霍以骁思索了一会儿,道:“你想救朱晟?”
  温宴道:“起码不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我不是要救他,只是得弄明白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推断出谁是那个使刀子的,谁又是那个挖了密道却毁于一旦的倒霉蛋。”
  说了那么多事情,夜已经深了。
  打更声传来,温宴起身告辞。
  她得给霍以骁留下思考整理的时间。
  隐雷备了马车。
  霍以骁送温宴回到燕子胡同。
  撩起帘子,温宴正欲下车去,就听霍以骁忽然开口叫住了她,她便转头看去。
  霍以骁垂着眼,视线落在旁处,道:“八年夫妻,我母亲是谁,你知道吧?”
  温宴抿了抿唇。
  这个问题,按说是霍以骁不愿意问的。
  温宴暗暗叹息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手抓住了霍以骁的手,另一手做笔,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字。
  掌心上,有些痒,有些麻,但霍以骁无心去想。
  从最初几笔,霍以骁的心就沉了下去,之后的每一笔,都与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温宴连这个都知道。
  她大概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夜色浓重,露气也重。
  锦华宫里,冯婕妤坐在桌边,神情恍惚。
  跪在地上的小内侍缩着脖子,心里一阵打鼓。
  白嬷嬷看了眼冯婕妤,又问那小内侍:“董尚书是这么说的?”
  “是,”内侍低声道,“尚书大人说他尽力而为,只是他也没有把握。”
  白嬷嬷颔首,示意小内侍退出去,才与冯婕妤道:“娘娘……”
  “两张地图!”冯婕妤的声音颤得厉害,“晟儿他是疯了啊!谁给他的胆子?他但凡跟我吐露过一句两句……”
  冯婕妤听说朱晟与密道和京城防卫图牵扯上了,整个心都往下沉。
  帝王心性,有一些逆鳞是绝对不能碰的。
  只是和霍以骁不睦,而想害霍以暄,这在皇上那儿,过上几年,未必不能周旋,但沾了那两张图,根本救无可救!
  董尚书此刻,因为董文敬是朱晟伴读的关系,已然自顾不暇。
  白嬷嬷按着冯婕妤的肩膀,沉声道:“娘娘,还是前回那句话,虽是幽禁,但性命无忧。
  四公子是聪明人,他肯定想抓真正有心害他和霍大公子的,我们殿下只是被人推到了明面上,他不会觉得殿下被幽禁了,他就高枕无忧了。
  我们不能动,让四公子去查,让他使劲儿,静观其变。
  若是您急了,公主也急了,那更麻烦。”
  冯婕妤咬着牙,道:“是,我不能急,也得劝住成欢,后宫这地方,急性子活不久,爬上来的全是耐得住的。”
  话是这么说,可等真的躺在床上,冯婕妤还是一夜难眠。
  另一个没有睡安生的是霍以骁。
  他做了一些没头没脑的梦。
  一会儿是他飞身跳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一会儿是跪在御书房外久久不起。
  他还梦到了温宴,她梳起了妇人头,坐在镜子前,转过身来,冲着他笑。
  天蒙蒙亮时,霍以骁睁开了眼睛。
  各种不同的画面挤占了大脑,让他疲惫不已。
  手背覆着双眼,霍以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来,趿着鞋子,到桌边倒了一些温水润喉。
  忽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八年夫妻?
  同床共枕?
  温宴说亲就亲,是因为在她的梦里,这压根不算什么。
  就小狐狸那性子,一言不合,指不定还有更胆大妄为的举动。
  他得跟她约法三章,不许她神神叨叨的。
  不像话极了!
 
 
第184章 自以为是
  宫门外,准备上朝的大臣们都已经候着了。
  相熟的老大人们凑在一起说话,视线时不时的,撇一眼不远处的恩荣伯冯碌。
  冯碌是冯婕妤的父亲。
  “恩荣”这封号,常常被赐给后妃的娘家,是荣宠的象征。
  当然,冯家的这个封号,并不是皇上赏的,而是德康帝的四妃之一、冯淑妃娘娘给家族挣的。
  从德康、永宁到丰平,原是到头了的。
  只因又出了个冯婕妤,在皇上为登基之前就已入了潜府,皇上给她体面,许恩荣伯再传两代。
  如此传承,自是有人眼红,有人酸溜溜地说“到头来还是靠姑娘”。
  冯家以恩荣获爵位,在朝中自然比不了那些靠功业扎根的。
  冯婕妤的两个兄长在中军都督府里挂着差,冯碌也只有大朝会时才会上朝面圣。
  朝上议论什么事情,冯碌都不插话,被问到头上了,才会斟酌着说些两不得罪的场面话。
  如此一来,比起那些动不动想要插手的外戚,从表面上看,冯家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
  可是,朱晟被幽禁了。
  冯家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有不少人在猜测,朱晟幽禁之后,冯家还能不能保住爵位?
  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要跟着完蛋。
  霍以骁从马车上下来,也看到了冯碌。
  他没有多做停留,进了宫,不疾不徐地往习渊殿走。
  半道上,朱茂赶了上来,笑着道:“你昨儿又歇在宫外了?”
  霍以骁行了一礼。
  朱茂左右张望了两眼,压着声音,道:“还在追二弟那案子?”
  霍以骁没有回答,他深深看了朱茂一眼,脑海里闪过的是温宴昨天对朱茂的评价。
  温宴说,大殿下看着和善,但他心思多,还自以为是。
  霍以骁对“心思多”这点没有什么异议,但“自以为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温宴解释说,就像是上回的生日宴。
  虽然不知道大殿下准备了什么,但那肯定比鸿门宴好不到哪里去,他以为会成功,结果,没使出来,被霍以骁一酒碗砸朱晟化解了。
  “大殿下以为事事会如他所料,可惜他面对的不都是二殿下。”
  饶是当时两人沟通的话题并不让人愉悦,霍以骁还是被温宴这句嘲讽意思满满的话给逗笑了。
  小狐狸一开口,把朱晟和朱茂都损在里头了。
  听过那些,现在再遇上朱茂,霍以骁不由就走了神。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