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何缱绻
时间:2021-07-24 08:48:31

  怀礼在外面等待时抽了根烟。
  他西装外套给了南烟,白色衬衫上都是血迹,还没来得及换掉,清俊面容也沾了血。
  站在这里有点不伦不类,行人纷纷侧目。
  他尝试打电话给徐宙也。
  两年前给老晏买画儿就留过他的联系方式,前段时间他替老晏联系南烟也打过这个号码。
  电话是通的。
  没人接。
  怀礼叹了口气,对着燥冷的空气吐烟圈儿。
  等了许久,警察才通知他进去。
  怀礼便掐了烟朝进走。
  南烟坐在审讯室外面的凳子上,裹着他的西装外套。她面色没方才那么差了,怀礼进去前在她身边停了停脚步。
  他伸出掌心抚了下她脸颊,“没事吧。”
  南烟抬眼直直瞧着他,我见犹怜的。她摇了摇头,唇干裂出血痕,“……我没事。”
  “那你等我一下。”怀礼轻轻地笑了笑,也不知在安慰她还是什么。
  南烟点了点头。
  他便进去了。
  警察照例询问了作为目击证人的他一些情况,问起他是否是她的男朋友,他第一时间否认了。
  而南烟坐在审讯室外,视线透过玻璃。
  她披着他的外套,无声地望着他。眼神很脆弱。
  怀礼不由地便想到了她那时举着刀的眼神。
  空洞。
  冰冷。
  又绝望。
  警察说。
  她捅伤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吸毒有案底,曾蹲过戒毒所,也因诈骗罪被判过刑。
  而被打伤的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也有案底,在广东聚众卖|淫被抓过。
  他醉酒送她回家的那个晚上在她家见过的。
  她父亲多年来用她和她母亲的名义借各种高利贷吸毒,前几年还跟着一个贩毒团伙在云缅边境走私过冰|毒。
  去年那个走私团伙被一网打破,她的父亲是漏网之鱼之一。
  她的人生动乱频频,大概七八年前她和母亲就被迫替父亲还债了,她美术大学上到二年级就辍学了,因为没钱上,加之被高利贷团伙四处逼走,如履薄冰。
  她报过案,不过从前北京的高利贷团伙常与某些收受贿赂的警务人员勾结,基本上都不了了之了。
  后来她要么替父还债求安稳,要么就只能逃。
  也许是去年北京公安系统起底大清查,加之国家扫黑除恶力度的加大,高利贷团伙被相继歼灭,她才敢再回到北京。
  怀礼听说过一二。
  不过从前无论是谁说,他从前只当这是她编造出来利用来博同情的虚假经历罢了。想一想,就算是他亲口听她说,也许当初的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仔细想来。
  其实他对她的人生一无所知。
  而他曾还讥讽过她,说她很善于装可怜。
  他怎么能那么说。
  不禁又想到。
  那年他们一同去俄罗斯,她如一个谜一般消失于暴风雪,他与一群人四处搜寻找不到她,都联系了搜救队。
  那时站在黑暗中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前。
  他也是这样的感觉。
  就算她现在消失在他眼前了,他好像,还是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从前是不屑了解。
  现在呢,好像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怀先生?”
  警察见对面的男人沉思,好心地提醒。
  怀礼霎时回神,严肃地微笑了下,点头。
  “您继续说。”
  “您的朋友南烟完全是受害方,算作正当防卫。如果有条件,还是建议她请辩护律师,宋明川曾有贩毒案底,曾在戒毒所还殴打过公务人员,加上多次的故意伤害,足以判重罪了。”
  警察如是说。
  怀礼沉吟了下,望窗外的南烟,她玩儿自己的手指,也正抬眼瞧他。
  一双眸清澈,表情有点不安。
  像是被他撞破了她的秘密。
  那样的不安。
  怀礼又转回头,说。
  “我会找律师为她起诉的。”
  谈话结束,从审讯室出来,好心的女警员为他递上了湿纸巾。
  怀礼口袋的手机正好响了。
  是徐宙也打过来。
  怀礼没有接,直接递给了南烟。
  南烟的手机落在了家中,她记得徐宙也的号码,看到屏幕还愣了愣,怀礼只扬了扬眉,示意她接起。
  “……喂?”
  她嗓子早喊哑了,破碎的一声从喉咙出来。
  疼。
  “喂?南烟——”徐宙也听到是她声音,激动了一下,“你怎么了?手机怎么没人接……我听郑叔叔说……”
  她的脸颊触到冰凉。
  怀礼撕开湿纸巾,先拭了拭她脸上的血迹。南烟微微愣了下,抬头看着他,他便垂眸,唇角弯起。
  他是笑唇,不笑也似是在笑。
  很温柔。
  不知怎么,南烟看着他。
  莫名心安了。
  就像他那时安慰她没事一样。
  她没有刺中心脏,宋明川没死。
  她也不用坐牢。
  顾不上电话中徐宙也的询问,怀礼伸出一条手臂揽住了她披着他外套的肩膀。娇小又单薄。
  她什么也不想说,他于是什么也不问。
  带她离开了这里。
  直到快上车,她挂了电话,他才侧眸过来,“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什么。”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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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疏离
  102.疏离
  南烟低下头, 手指的指缝之间还有没洗净的血迹。
  至此,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她一瞬间竟然分不清手上是血,还是平常触碰的颜料。
  当时她真是疯了, 几乎理智全无。
  南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怀礼也不强求,发动车子,径直送她前往医院,路上还接了个电话, 医院那边正好有什么事。
  他还转过头对她无奈一笑。
  “我也不用吃饭了。”
  郑南禾的鼻骨被打断了。
  她那么爱美爱折腾脸的一个人, 现在应该很崩溃。
  怀礼手机绑定的急救电话是UNIHEART的,来的救护车将郑南禾送往的医院, 自然也是他工作的医院。
  南烟在路上才听说,他这一年时间都在上海与北京两地往返, 偶尔去一趟俄罗斯,莫斯科和圣彼得堡都逗留过。
  在北京几乎只是挂职了。
  南烟近一周都没主动联系他。
  怕他打来, 又怕他不打来。
  也许是她和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尴尬, 他都要结婚了——哪怕她是他婚姻之外的某个人, 他好像,也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他家的那扇门, 晏语柔始终是女主人,她和别人来来往往, 进进出出,都只是“别人”。
  可是。
  听他说他常驻的工作地点不在北京了。
  她心底又觉得遗憾。
  如果他们之间默认了谁也不再联系谁,应该更难在这个大的可怕的城市再遇见彼此。
  路上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她。
  警察应该将所有的都告诉了他,关于今晚那个男人是谁, 被打伤的现在在医院的女人是谁, 他们和她之间的关系, 恩怨过往,他都知道了。
  她那些晦涩的。
  阴暗的秘密。
  他都知道了。
  可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就像是高中时代她目的满满的那个夜晚,哪怕他们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他却依然毫不在意她那些灰头土脸的角落,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问不顾。
  她的心底有点庆幸。
  之前UNIHEART组织筹建的那个心脏博物馆已经落成。
  南烟还记得她和徐宙也为这个特别的博物馆几乎一整个二层设计过墙绘与壁画的图案,那个心脏音展馆里还有她心跳的录音。
  她有几次经过这里,但从未进去参观过。
  怀礼的车载着她徐徐驶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路经过心脏博物馆,沿途的那个儿童康复中心拆掉了,重新建了一栋七八层高的楼,作为诊疗中心。
  怀礼好像知道她在疑惑些什么,“儿童康复中心搬到住院部楼上了。”
  南烟也被勾起了思绪,想到曾经的那帮孩子们都很黏他,于是问他:“你很喜欢小孩吧。”
  “还好吧,”怀礼笑笑,“没有多么喜欢,也没多么讨厌。”
  南烟“哦”了声,“我以为你很喜欢的。”
  “那么明显吗。”
  “是啊。”
  他便悠悠转眸,柔和地看她一眼。
  见她神色好多了,也不苍白了,他放心了一些,笑了笑没说什么,视线又落回前方。
  车也载着他们缓缓驶入地下。
  “现在的康复中心也有画室,有空要不要过来看看,”怀礼又说,“那些孩子也很喜欢你。”
  他是在创造机会吗。
  明显的。
  南烟思忖了下,老实说:“不了吧,可能没有太多时间。”
  其实真的腾时间也会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可她却没说。
  怀礼闻言顿了顿,又说:“你的画儿卖掉了,卖给了我一个朋友。他很喜欢。”
  “你朋友?”南烟有点好笑,“卖了多少?”
  怀礼不直接说,而是又问她:“你方便的话可以带你见见他,他是俄罗斯人,你会俄语,可以和他聊聊。”
  “别是你找借口要见我吧。”
  她仿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如此轻诮地说。
  车身停下了。
  怀礼解开安全带,回眸瞧了她眼。
  南烟心下一顿,车就停在这里,怀礼也没下去,而是从后座拎过来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他的衬衫。
  烫熨平整,隐隐有干洗店的味道。
  是了。
  他今天穿身上那件白色衬衫来见她,沾了血。
  怪吓人的。
  她知道,他回医院也有点事情要办的。
  也许带她过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怀礼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最上一颗纽扣。
  再一颗一颗往下。
  冷白色肌肤与锁骨下方那颗暗红色的痣袒露出来。
  他边动作着,边淡淡地觑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联系我我不就只能找借口?”
  南烟有点无言。
  的确如此。
  她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视线在他紧致的皮肤与腰线上下梭巡。接着,就对上他带笑的眼睛。
  “有空去见见吧,他会在北京待一段时间再回俄罗斯,”怀礼脱掉了沾血的衬衫放回后座,换好新的,又一颗颗系好了纽扣。
  似是在劝她。
  系到最上方一颗,他忽然不动作了,倾身。
  靠近她。
  他这么身长胳膊长的,她一时颇有压迫感。
  他的手肘支在方向盘,与她仍有一段距离,眸光下沉,落在她的脸上,笑,“你就当我找借口想见你吧,嗯?”
  南烟的视线在他锁骨下方半明半晦的那颗痣。她心情也宛如一豆暗火,跟着明晦不定。
  她又看他那颗未系的纽扣。
  冲动在脑海酝酿,想扒开他,又想为他系好。
  怀礼说完,又抬起手,掌心抚她的脸颊,她唇上干裂的伤口。
  南烟瞧着他,感受他的温柔,没有回答。
  彼此好像都又欲言又止。
  他已经需要找借口见她了吗。
  这时,忽然有人影一晃。
  敲响了他那侧的窗。
  咚咚咚——
  怀礼便收回了视线,降下车窗。
  陈舒亦头发长了许多。
  “嗨。”她低下头,长发披散下来,瞧见了副驾驶披着他西装外套的南烟,微微一愣,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舒亦笑吟吟的,对怀礼解释道:“我刚办完事下来,你又不回上海,我以为能在上面碰见你,没想到下来看到你的车。”
  怀礼系好衬衣纽扣,问南烟:“陪你上去吗。”
  南烟摇摇头,还算淡然一笑:“我自己上去吧,我舅舅在的,问他就知道我妈在哪个病房了。”
  她打开副驾驶车门下去。
  想到什么似的,又脱下了他的外套,还给了他。
  陈舒亦抱起手臂,目送她。神情有些不屑。
  南烟走出去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手机,没法打给舅舅。
  但那又如何,她问前台不就知道了?
  .
  辗转上楼找到病房,护士已为郑南禾进行过伤口清理与消毒,舅舅郑雪重和表弟郑炀陪在床边。
  郑南禾躺在床上虚弱至极,脸伤得不成人样,裹了几层纱布,额角一块儿头发连着头皮被揪掉了,眼角嘴角都是伤。
  她听见南烟进来便流眼泪,舅舅在一旁唉声叹气,不住扼腕。
  是了。
  这么多年,谁都拿宋明川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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