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虞浅老师。”
虞浅接完电话,程骁南就靠在她卧室门口,问她:“是孙月打来的?她和你说了?”
“嗯。”
“我也接到电话了,准备去公司那边一趟,你和我一起么?”
虞浅点头:“可以。”
但说完,她只是看着程骁南,没动。
程骁南等了几秒,以目光询问,怎么了?不是要去公司么?
虞浅抬起手,手背向外,挥了挥:“我需要换衣服。”
程骁南带着虞浅,开车回到公司。
车子停在摄影基地A区的地下车库,两人乘坐电梯到休息室所在的楼层。
刚迈出电梯门,已经听见孙月在同什么人争吵。
一听就是没怎么吵过架的人,没一句话说在点子上,但为了吓住对方,尽可能地把嗓音喊到了最大。
“孙月。”
已经情绪激动到吵红了脸的孙月,听见虞浅的叫声,才压下气回头,正好看见程骁南和虞浅。
可能因为身高差距,孙月是先看见程骁南高大的身影的,然后虞浅才从他身后,露出面容。
有那么一瞬间,孙月所有的愤怒偃旗息鼓,鼻子瞬间酸楚。
她觉得,虞浅就是该有这么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挡在所有因嫉妒而起的谩骂前。
挡在所有恶意的谣言前。
休息室里用口红写了很多字,墙上、桌子上甚至椅子上都有,尽管口红色号不同,但都是红色调,让休息室看起来像个凶杀现场。
还有虞浅被打印出来的照片,泼了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红色液体,她绽放在照片上的美貌,被那些像血液的液体浸泡。
对方的经纪人还在狡辩,说一定是事出有因。
孙月气得差点冲过去揪她的头发,但被程骁南挡在身后。
他用下巴指了指吸烟室,没理那些模特和她的经纪人,只和“Eleven”的经理说:“那边解决,关门,别吵我们。”
孙月垫脚想要去遮住虞浅的眼睛:“浅,你别看。”
那些鲜红色的字,程骁南挡在两个姑娘面前,把那些字一行行默读完。亦铧
无非是虞浅在国外时那些传闻,用词更龌龊一些。
虞浅倒是对这个场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像恐怖片布景,做得不错。”
孙月扭头抹了抹眼泪,她刚看见的时候都吓了好大一跳,但虞浅看上去这么平静,像是早已经经历过一样。
甚至在隔着玻璃看到那个做了这些事的女模时,还了然地点点头,说自己和那位女模打过交道。
孙月很生气,下意识想要找自己的老板为虞浅讨公道。
本来这些天,私下里和程骁南接触多了,孙月早都忘了程总冷着脸是什么样了,冷不丁回头看见程骁南的表情,她吓了一跳。
他眉眼间都是冷淡,唇角抿成直线。
但他转身过来和虞浅说话时,又是平时那种眉眼带笑的模样。
程骁南把虞浅和孙月带到一间化妆室,说他去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她们再过去。
没过一会儿,有工作人员敲门进来,说是程总让人送了咖啡和饼干过来。
虞浅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甚至安慰了孙月几句。
过了不到20分钟,又有工作人员来敲门,送来了两份晚餐,也说是程总定的。
外卖袋子上写着备注,特地叮嘱了商家要少盐,清淡。
程骁南站在休息室旁边的吸烟室里,听着那个破坏休息室的女模和她的助理在同负责解决这件事的部门经理对话。
“我很早就认识虞浅,破坏休息室是我的不对,但她用手段抢了我的工作,我觉得我应该......”
经理打断她:“你指的被抢的工作是什么?”
“封面摄影,下一期的封面摄影本来应该是我的,但摄影师团队临时换人,一定是她在其中做了手脚。”
“她在国外时就是这样,仗着自己是著名服装设计师的情妇为所欲为。”
“我有一个‘火与硫磺’主题的摄影,就是这样被她抢走的,最好笑的是,她胳膊都骨折了,还要占着这个位置不走。”
“你们不知道她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这个工作也许是什么龌龊手段换来的也说不定......”
玩着塑料打火机的程骁南忽然抬眼,冷冷地看过去:“3年前,把虞浅推下楼梯的人,是你吧。”
那位女模似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摔的!”
那件事的始末,程骁南是知道的。
虞浅在3年前接到一位非常有名的摄影师邀约,拍摄一组国外数一数二的杂志照片。
照片主题很特别,“火与硫磺”,出自《圣经》故事,被外国人用来引申含义表达地狱或者上帝的愤怒。
这组照片是战争题材,也是虞浅在国外的7年里,最出名的一组照片。
甚至有些著名的摄影师,不知道虞浅的名字,但说起“火与硫磺”那组照片,也称赞里面短发的女模很美。
那组照片里,她的手臂是打着石膏的。
是在拍摄的前一个星期,虞浅右臂骨折。
这个消息是老程听说了告诉程骁南的,后来,他还告诉程骁南,她的胳膊很可能不是一件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虞浅没有停止摄影工作,她在骨折的第二天,外媒拍到画着精致的妆容出门,石膏护臂外面用一款价值过万的丝巾托着系在脖子上。
很美。
程骁南听说这件事后,闷头熬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夜,用于完善“Eleven”。
“Eleven”负责调查这件事的经理和程骁南商量,把这件事报给警方,他们已经都拍照了,而且也有监控做证据。
程骁南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解决方案。
经理正准备送程骁南离开,听见他说,这件事出结果后,挂在公司官网首页,“Eleven”不会和这样的模特再合作。
事情解决,虞浅和程骁南回到酒店。
电梯里,程骁南忽然问:“你胳膊骨折那件事,是因为那个女模吗?”
可能是没想到程骁南会知道这些内情,虞浅愣了一瞬:“是。”
程骁南没再说话,只在电梯到达楼层后,和虞浅并肩走在走廊里,他才忽然沉着声音开口:“姐姐。”
这个称呼虞浅太熟悉了,下意识偏头,看向程骁南。
听见他说:“你的所有精力都在用来坚强,好像没什么精力去爱别人了?”
“是没有,知道就撤一撤。”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谈论这件事,虞浅只是觉得心情并不畅快。
某些心事被发现的难以应对,和给她使绊子的前同事。
说不上哪一件事更令人不愉快一些,她的情绪无处发泄,也并不想在这样不愉快的夜晚谈情说爱。
但那句话出口后,她确实有些后悔。
话说重了。
好像面对程骁南她总是这样:
没办法完全冷静。
也没办法完全收敛自己的脾气。
但程骁南用胳膊碰一碰虞浅,又好像回到了7年前和她相处的日子。
他轻松地笑着:“你没有精力我有啊,我来爱你,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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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隔天早餐, 孙月跑来酒店餐厅。
她找到虞浅时,虞浅正在安静地喝着一份松茸汤,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坐的位置都是一样的,靠窗,安静的角落,妆容也依然精致。
显然不像是刚经历过被同行恶意辱骂的人。
孙月状态倒是比虞浅差很多,她昨天才同那个女模的经纪人吵过架, 又哭过。
嗓子是哑的, 眼睛也浮肿。
尤其是昨天晚上回去后,孙月还是气得睡不着, 干脆坐起来去外网查了关于虞浅的报道。
可能因为年头多了,能查到的并不多。
但几乎只要找到关于虞浅的消息, 总有人在下面科普那些没有事实根据的八卦,连那组最出名的照片下面, 都有人胡说八道。
她的美丽总是饱受争议, 而很多人更愿意看到的, 居然是不符实情的那些绯闻。
最让孙月难以想象的是,那些网友里, 女性比例竟然还不低。
女人对女人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恶意?!
深更半夜,孙月感觉自己气得快要直接心梗死过去了。
一早起来, 她已经按奈不住,给程骁南打了电话。
她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程总一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虞浅身边的。
但早晨程骁南接了电话, 居然说自己在取快递?
孙月当时可能是脑子抽了, 居然对自己的老板发出了质问:“程总, 您不陪陪浅么?”
电话里程骁南好像笑了。
他说,任何一个思慕她美貌的男人都会愿意陪她一顿早餐,给她端茶倒水,添汤夹菜,殷勤至极。
但以虞浅的性格,她显然会觉得那是一种打扰。
所以在没确定是自己是虞浅希望的人之前,他不想那样打扰她。
有时候孙月觉得,程骁南的喜欢真的足够克制。
他的爱意从来没有变成死缠烂打,是一种让人舒服的好感。
所以孙月在电话里踌躇地问他:“那程总,我本来想去陪浅吃个早饭的,您说,她会嫌我烦嫌我话多么?”
程骁南以一种醋味的语调说:“去吧,你虞浅老师挺喜欢你的,都愿意让你在她房间留宿呢。”
陪虞浅吃饭时,孙月揉了揉浮肿的黑眼圈,仔细观察虞浅。
她看着淡定,却又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喝汤的动作不似以往那么从容,有时汤匙放进汤里,半天才舀起下一勺。
孙月以为昨天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给虞浅留下了影响,毕竟那间休息室里肮脏的言语,害得她自己今天凌晨都在噩梦里惊醒过,别说虞浅这个当事人了。
孙月不安地开口:“浅,其实...昨天我不应该给你打电话的,我当时气懵了,应该直接联系上层领导。你过去不过去都没什么关系,最后都是报警解决,也不需要你出面,让你看到那么多不好的场景,真的很抱歉......”
孙月的嗓子还有些哑,虞浅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放下汤勺和孙月道谢。
她说昨天听到了她和对面模特的经纪人吵架,很感谢她的维护。
“啊?”
孙月身体后倾,连连摆手,“不用感谢我啊,我就只是......光喊得声音大,实际上什么忙也没帮上的,最后还是公司出面解决的问题。所以你也不要为昨天的事情难过了,警方已经介入了,那个坏人会得到惩罚的!”
“没有难过。”
“但你看起来,嗯......我总觉得,你看起来,心神不宁的。”
虞浅手里把玩着一颗还没吃的枇杷,随口说:“有那么明显?”
“感觉你有心事,浅,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请假陪你的,我今年的年假还没有休呢!我知道有个清吧,离‘梧桐里’不远,今天你又没工作,需要我陪你去坐坐么?”
“谢谢,不过不用了,真的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虞浅很淡地笑了一下,“昨天那种,并不值得我在睡了一夜之后仍为它费神。”
“那你......”
“你有感情经验么?”虞浅突然问。
孙月瞪大眼睛:“......感情经验?大学和游戏上的网友暧昧算么?”
虞浅垂下视线,脸上漾起笑容,边笑边说:“算。”
孙月看得呆了些。
虞浅很美很美,但她除了拍摄时,表情总是那么平静。
原来她真心笑起来,眼里也是有温情流涟的。
虞浅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连衣裙,白色大衣搭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地靠在椅子里。
她手里那颗枇杷,居然被她顶在食指指尖上短暂地转了几圈,又复落回她的掌心里。
像初中、高中的男生们把篮球转起来那样。
孙月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想要问我感情上的问题吧?”
虞浅轻挑眉梢,算是回应。
其实她自己都没留意到,说这些时,她尽管思绪是乱的,但情绪总算快乐。
这样轻快的心情让她看上去更美,像餐桌上水晶花盆里的水生植物,柔魅迷人。
有那么一瞬间,孙月忽然灵光闪现。
她觉得她应该趁着这时候,为程总说些什么。
孙月想起昨晚,在事情解决之后,孙月先一步从化妆间出来,正好和被警方带走的女模在走廊里相遇。
之前听虞浅说过她和那个女模以前认识,所以当时孙月下意识想要往回跑,想拦着虞浅,怕虞浅看见她会徒增不愉快。
转身时却看见程骁南已经拦在化妆间门口,他状似不经意地和虞浅说着话,用身形挡住了这边。
他笑着问:“晚饭还可口么?也没给我留点?很无情嘛。”
孙月当时被感动得,差点鼻子一酸又哭出来。
程总对虞浅的温柔,总在不经意间。
后来下楼取车时,孙月有那么一点丧气,和程骁南说:“程总,我觉得我照顾虞浅不够细致,还没您想到得多,我是不是不配当浅的助理?”
程骁南就轻描淡写地笑一声:“你够细致了,别和我比。”
后来回家孙月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