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句话的意思是,他对虞浅,会比任何人对虞浅都更加细致。
所以孙月鼓起勇气,把椅子拉得和虞浅近了些。
她扯了扯虞浅的衣袖,环视四周,然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浅,虽然我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但我觉得,如果你是在那个总来送围巾帽子的朋友和程总之间挑的话,我支持你选程总。”
虞浅否认了孙月的假想。
孙月吓了一跳,还以为虞浅是有其他欣赏的异性。
好在虞浅摇摇头,说:“和韩初没关系。”
那就是和程骁南有关系了?
孙月安静了一会儿,兴奋又认真地开口:“浅,如果是程总的话,我觉得他真的是个好的选择。”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就说说我印象里的程总吧。”
那时候孙月才刚毕业,简历投到“Eleven”。
面试时几个面试官对她都兴趣不大,在等候区她听见很多面试的人出来说面试官问了不少问题,但对她,只问了一点基本信息。
本来以为这次面试无望了,没等结果,提前离开。
但“Eleven”公司极大,孙月他们面试的地方比较偏,她想去电梯间,又有些迷路。
那天孙月正好遇见程骁南在走廊里接电话,她想要去问一下电梯间怎么走,还没等开口,程骁南可能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没回头,只说,咖啡就好,谢谢。
因为性格问题,孙月不会拒绝人。
踌躇几秒,只能硬着头皮找到茶水间,顶着陌生目光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再端回去时,程骁南已经在端了陶瓷杯,在喝着咖啡了。
他看向孙月时似有惊讶,但面对孙月的窘迫,还是先开口说,抱歉,刚才以为你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孙月端着咖啡猛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几乎哭出来。
程骁南的目光在孙月手里上扫了一圈,她不止冲了黑咖啡,还拿了奶精和糖块,搅拌棒和纸巾。
他像是给她的难为情解围:“来面试的么?面试应该还没结束,这是准备回去了?我们公司,是否有什么令您不满意的?”
孙月不记得自己一连说了多少个没有,也说自己觉得面试肯定没戏了,但程骁南说:“刚毕业的学生都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潜力,我看她端咖啡过来的样子,挺像“Eleven”的员工。”
他说,如果她愿意,可以留下来实习,前三个月工资是正式员工薪资的一半,转正后待遇会好一些。
那是孙月面试的公司里,唯一一个态度没有高高在上的人。
程骁南态度和善地同她说,“'Eleven’期待您的加入”。
转正后,其他助理都已经有了合作的模特,只有她没有。
孙月是有些焦虑的,但9月份,在公司遇见程骁南,他说,有位老师一定会喜欢你,不过她名气有点大,未免别人说闲话,你可能需要再努力一点?能做到么?
后来孙月才知道,程骁南说的人,是业界很有名气的虞浅。
孙月说,浅,我有种感觉,程总应该是从我入职那时候起,就已经在为你准备助理了。
“虽然、虽然我没有程总那么细致,但我在一众助理的考核里,也是几次都得了第一名的。”
说这话时,孙月可能觉得自己是在自吹自擂,脸一下就红了。
虞浅笑着:“你值得第一。”
感情上的事,虞浅明白,自己确实是怯懦。
她妈曲莉雯去世前,她才知道关于自己生父的事情。
听闻,那块被曲莉雯每天擦拭的手表,确实是生父送给曲莉雯的,当时他骗他说,自己是海员,不得已必须要离去。
他们相爱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一个月。
甚至也可能,连那一个月都是谎言。
曲莉雯却等了一生。
她是严苛虚荣的母亲,却也是痴情的爱人。
虞浅出国后,曲莉雯阴差阳错得知虞浅的生父并不是海员,只是富有人家的花花公子后,她连日胸口绞痛,才发现了癌症。
但她仍然叮嘱虞浅,等她去世,把骨灰撒进海里。
就好像她等了一生的男人,真的是一位海员一样。
有时候虞浅甚至不能相信,曲莉雯在爱情里会是那样一个卑微、痴傻的角色。
虞浅从小看着曲莉雯代表她和广告公司谈合同,用尽手段抬价,拉拢人脉,精明得不能再精明。
居然会用一生去相信一个拙劣的谎言?
虞浅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所以面对程骁南,面对一份感情,她都显得被动得要命。
孙月说的她都懂,她比孙月更能感受到程骁南的真诚。
可是真的要选择去开始感情吗?
她会变得像她妈一样么?会在爱情里作茧自缚吗?
早饭后,孙月去公司上班,虞浅从电梯迈出来,正好旁边的电梯厢门也打开,程骁南拎着个纸袋从里面走出来。
他昨晚问她,她如果没有精力去爱,他来爱她行不行。
那段话虞浅没有回复,只是略显仓皇地用房卡刷开了房间门,导致那段对话后来不了了之。
冷不丁见面,虞浅没什么可说的,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走廊里匆匆跑来一位客人,可能是赶时间,冲进电梯时撞到了程骁南手里的纸袋,闭合的电梯门夹断了那位客人的“抱歉”。
纸袋落地,各色的乐高散落在电梯间的瓷砖地板上。
虞浅诧异于程骁南居然喜欢乐高,却听他说:“别光看着,好歹帮个忙?”
他看上去很在意那些一块块的小东西,认认真真捡起来,目光巡视着周围有没有遗落。
虞浅捡起一些,放在手掌里,递给他。
抬眸间正好装进程骁南的目光里。
她皱了皱眉:“接。”
“姐姐,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逼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我来爱你,你来选择接受不接受,主动权明明在你。”
“我没紧张。”
“那你昨晚跑什么?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关门进屋了,那会儿可才9点多,你就那么困?”
“嗯,乏了。”虞浅面不改色地说。
程骁南把乐高放回袋子里,目光又巡视一圈地面:“你别纠结了,不在一起也没事儿,我也会是你的盟友,陪你往你想去的地方前行,所以你也不用非要答复我什么......”
他说的盟友是真的。
虞浅入职“Eleven”之后有过深切的体会,这家公司是她合作过的所有公司里,最让她舒心的。
虞浅想起那年冬天,程骁南穿着黑色羽绒服走在她身边,似是不经意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问,哎姐姐,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喜欢我啊?
虞浅懒得理他,嘴上不饶人:“谁说喜欢你,玩玩懂不懂?”
“哦,我只是玩玩啊?”
下一秒那个少年把一捧蓬松的雪团成雪球,举起来恐吓她,“真的只是玩玩?”
虞浅跑着躲开了,心里想的却是——
当然不是,是喜欢。
虞浅忽然叫他:“程骁南。”
“嗯?”
被叫的人拎着纸袋晃悠着,吊儿郎当,“干什么?叫这么严肃我会以为你想答应我。”
虞浅没反驳,依然蹲在地上,手臂上挂着的长款大衣衣摆垂落在地上。
她像是无所察觉,只抬眸看着程骁南:“那就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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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虞浅站在摄影基地的落地窗前, 窗外雪花簌簌飘落,天幕阴沉得似乎要同雪花一起落下。
她想起早晨临下车时,程骁南两只胳膊交叠着落在方向盘上。
为了能同她对视, 他坐在驾驶位里弓了背,几乎趴在方向盘上,偏头对她说:“下班给我发信息,我过来接你。”
虞浅当时拂掉一片沾在睫毛上的雪,说孙月今天和她一起, 可以顺路送她回酒店的。
但车里的人撇了嘴, 明显不满:“你说的试试,是和孙月试试?”
其实虞浅自己也觉得不解。
她明明回国之后都在避开他, 也都在尽量避免谈感情。
但好像和7年前一样,只要她和程骁南凑在一起, 很快就会走向这种结果。
算一算,她回国连三个月都没有。
昨天那句“那就试试吧”, 为她所有的纠结画了句号, 居然一夜好眠。
早起是被程骁南的语音电话叫醒的, 那个“春泥嵌落花”的头像在她屏幕上蹦出来,接通后就是他神清气爽的早安, 然后笑着约她,共进早餐。
虞浅摸出手机, 点开同程骁南的对话框。
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
她说过试试之后,程骁南似乎愣了很久,他们一同穿过酒店幽长的走廊,他一直静默着, 没说话。
直到走到房间门口, 程骁南才像是回过神似的, 突然伸出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力道不重,问她:“你说的试试,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和我试试?和我谈恋爱试试?和我在一起试试?是这种意思的试试么?”
程骁南依然拎着他那个装着乐高拼图的纸袋,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上去有那么点紧张,抿唇时,酒窝短暂地出现在左侧脸颊上。
他那样的神情,虞浅是见过。
好像是很多年前,虞浅让程骁南陪着去PP店里买手表。
挑选结束,她戴着一块棕色皮带的小金表,挥了挥手臂,问程骁南,要不要给他也买一块。
程骁南倚靠在玻璃柜台上,没什么正经地贫嘴说,行啊,那就大展柜里那块吧,镶满了钻的那个,也不贵,百来万块钱。
那阵子,虞浅总和程骁南在一起,受他影响,她的心情也总是好的。
于是那个下午,她站在钟表店里,面容严肃地同他开玩笑,说百来万这个金额有点过了,需要打个电话申请一下。
可能因为虞浅从来不开玩笑,程骁南就皱了眉:“给谁打电话申请啊?”
虞浅憋着坏,轻描淡写说,金主爸爸。
当时程骁南就是昨晚的表情,紧张地抿了抿唇。
好像有一头雾水,想问万千,又颇为为难,不好开口似的。
不过昨晚,程骁南确认完,整个人都有种被走廊灯光点亮的感觉。
他忽然偏头,看向一旁,手半拢成拳型,抵在唇边,咳声里都是含笑的。
分开时候,他问:“来个晚安的吻么?”
虞浅才不给他机会得寸进尺,他18岁生日那次,她让着他一次,结果他来了个舌吻。
她才不信,程骁南的晚安吻会是亲亲额头那么单纯。
所以干脆地进了房间,用关门回应他。
后来手机里就出现了程骁南一条接一条的信息:
【晚安吻不行?】
【那从什么程度开始试?】
【姐姐,知道你看着呢,说句话呗?】
【你不说话我很慌啊。】
【刚才说试试不会又是诓我的吧?】
【和你的德国斯坦福一个性质?】
虞浅就靠在玄关,看着他的信息一条一条从对话框里弹出来,无声笑了笑。
给程骁南回复,只说,反正不是从吻开始。
【拥抱?】
【拉手?】
【看电影?】
虞浅已经从季苒那里听说过程骁南不喜欢黑暗的场景的原因了,当然不会再和他去电影院,干脆没回他。
这会儿再打开手机,对话仍然停留在昨晚的那些对话里。
这么来看,程骁南和7年前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仍然是个“话痨”。
她给程骁南发信息,说自己这边结束了。
程骁南信息回得飞快,对话框里很快多出他的回复:
【马上到,等我。】
-
下午,临近下班时间,沈深从市里谈完合同回来,把资料往乱糟糟的办公室一丢,转身钻进程骁南那间会议室。
程骁南背对着门,整个人凹陷在皮质座椅里。
凑过去才看见,他是戴着无线耳机的,眼睛也闭着,状似小憩。
但沈深知道,他南哥肯定是没睡的。
程骁南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在动,指尖轻敲着实木,腕上钻表随着动作频频闪动。
“南哥。”
沈深把手机屏怼到他面前,“你昨天熬夜了?大半夜的,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季苒的婚礼场地了?”
沈深睡觉没有把手机放远的习惯,被季苒说了八百次也还是习惯刷手机刷到困,然后随手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
反正也不会有人半夜联系他,手机不响,也就不会被季苒发现。
但昨天睡到夜里3点多,忘记调震动的手机忽然在枕头底下“尖叫”一声。
沈深自己午夜惊醒,已经是吓得要命,下一秒又被季苒从床上连人带被子踢下去:“沈深,叫你别把手机放床上!!!”
沈深滚在地板上,拿着手机一看,信息是程骁南发来的:
【婚礼地点看好了?定哪了?】
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南哥害我!
此刻,沈深扶着自己受伤的腰,站在程骁南面前,怀着昨晚被踹下床的怨念,给他南哥解惑:“地点没定下来呢,一共跑了7个地儿了,每个酒店不论是室内婚礼还是草坪婚礼,季苒都有喜欢的点,也都有不喜欢的点,她说她选择困难症犯了,要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