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骁南继续追问:“喜欢么?”
思及他在雨里站了一个小时,虞浅给面子地点头。
程骁南就露出了另一种笑容,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偏过头,用舌尖抵了下牙尖,嘀咕说,喜欢就好。
他那时候毕竟18岁,对女性示好后,会有种少年特有的难为情。
不像现在,帮女朋友拎东西、打伞动作都那么自然。
弟弟果然是长大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也是,她都已经28岁了。
助理把车停在虞浅面前,探头好奇地问:“浅,你看什么呢?”
虞浅把遮在头上的丝巾拆下来一甩,坐进车里,挺感慨地说:“在看岁月不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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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谢了。”
季苒两手都拎着东西,跟在程骁南身边,很是开朗地笑着说,“还得麻烦我们程总给我打伞,真是罪过。”
“这玩意儿真能防止晒黑?”程骁南掂一掂手里的遮阳伞,忽然问了一句。
“聊胜于无吧,有一点作用也是好的。你想啊,沈深本来就黑皮,我又很容易晒黑。要是不注意着点,回头举行婚礼时,宾客们不得觉得我俩是非洲裔?”
季苒忽然一皱眉,“不过,沈深他为什么不自己下楼接我,他人呢?又在打游戏?”
“拉肚子。”
“怎么我一来他就拉肚子!我就那么通便吗?”
程骁南笑了一声:“他出差时你点名要的那只手袋他忘买了,可能怕你揍他。”
“又忘了?”季苒不满地嘟囔几句,这事儿也就算了。
她自己的男朋友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篮球明星那么多也不见他记混,她要买的东西不是记混就是忘记,她也习惯了。
季苒、沈深和程骁南是高中同学,一个班的。
高中时程骁南不爱说话,每天就听沈深在教室里叨叨叨。
上课叨叨,下课叨叨,被老师请出去站在教室外面也叨叨。
那时候还以为程骁南会是个多么冷漠的人呢,后来他和沈深一起创业,季苒发现他也没那么难接触。
顺着这个思路季苒问程骁南:“南哥,如果是你,女朋友在你出差时让你代购包包,你会忘吗。”
“不会吧。”
“你看!我一会儿必须让沈深跪榴莲了!他都没主动送过我礼物,想想就生气,你送过女朋友什么礼物没有?”
季苒也就是随便一问,结果听见程骁南说,玩具熊。
她噎了一下:“南哥,你这么纯的吗?”
程骁南没回应。
但走了几步,季苒突然停住脚步:“等会儿,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程骁南的脚步顿住,半秒后才低声吐出一句:“没有,还是以前那个。”
季苒知道他说的是谁。
高中时,程骁南有个校外的女友,开红色跑车,真人长什么样她倒是没见过,毕竟那会儿她还不是沈深的女朋友,和他们两个也不太熟。
只记得有一次,她感冒很严重,怕传染同学,戴着口罩和老师申请,一个人坐到教室后排听课。
结果大课间时,一向和她没什么交集的程骁南拖了一套桌椅过来,在她旁边睡了一节课。
后来季苒没忍住:“程骁南同学,我感冒很严重,容易传染你。”
程骁南懒懒地睁开眼睛,还带着才刚睡醒的鼻音:“那最好。”
这事儿一直令季苒匪夷所思,还以为这位冷脸校草把脑子睡坏了。
后来和沈深在一起才听说,原来程骁南那阵子巴不得感冒,好有正当理由请假。
可能是因为太阳太晒,季苒问了个傻问题:“南哥,我和沈深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分的手啊?”
程骁南沉默半晌,自嘲一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分手。”
第07章
这种发生在9月份的升温和艳阳,被帝都人称为秋老虎。
好在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格外清凉。
沈深去国外出差,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给自己女朋友买包包,还以为回国可以买到,结果机场的免税店里没有这一款。
他被季苒揪着耳朵教训一顿后,揉着耳朵从隔壁办公室出来,溜进程骁南常呆着的那间会议室,满腹委屈:“南哥,托我干爸从国外回来时给季苒代个包呗?”
“嗯。”
“不是,南哥,你干什么呢?”沈深很是纳闷,他第一次见程骁南在上班时间照镜子。
镜子不知道从哪借来的,镶边塑料感严重,一看就不是程骁南的风格。
他南哥就把镜子放在会议桌上,对着它看,表情还听挺凝重。
“是长痘了么?”
沈深凑过去,从镜子里瞧见程骁南干净的脸,“这也没有痘啊,青春期都没见你长过半个痘,你这遭人嫉妒的皮肤有什么可看的啊?”
程骁南扭头,沉吟片刻,问沈深:“我和高中时比起来,变化大么?”
沈深一时没反应过来程骁南说的是哪一方面,没头没尾的,他只能下意识回答:“挺大的。”
在沈深看来,程骁南变化真挺大的。
他和程骁南是高中同学,高一刚开学时两人关系不怎么样,见面都不说话。
因为程骁南总是凉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后来军训时沈深中暑难受,站他旁边的程骁南被安排送他去医务室。
那时候谁都和谁不熟,沈深以为送他去医务室之后程骁南就该回去军训了。
没想到过几分钟,他又回来了,拎着一兜子绿豆沙的冰棍丢给他,说,食堂绿豆汤还没煮好,吃这个也许能行。
沈深很是感动,觉得程骁南是个够意思的,从此以后总像跟屁虫似的跟着程骁南。
最开始他和程骁南都是学渣。
但后来程骁南在高三自请降级,发奋图强,变成了一个学霸。
“以前认识的人现在见我,会认不出来?”程骁南皱着眉问。
“哦,你说长相啊,我以为你说成绩呢,长相的话,那没什么变化。”
沈深拉开程骁南身边的椅子,坐下,“不过认不认出来也正常啊,前些天我和季苒去商场里挑订婚戒指,碰见一初中同学,她说名字我都没想起来是谁,报了学校班级我才确定她不是认错人的。”
程骁南眉心皱起来。
这种情况他当然也遇见过。
上学时候一个班人挺多的,并不是每个人都熟悉,毕业年头一多,有些是谁还真就想不起来。
但那能跟他情况一样么?
他好歹也做过虞浅的男朋友,虽然他们从认识到虞浅突然出国,也只有半年。
几次碰面虞浅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他是谁样子。
他在她眼里就那么没有存在感?
程骁南愣神儿时,季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来了会议室,正坐在沈深旁边,看着他给她削苹果。
吃苹果也堵不住他俩的嘴,这俩人单拎出来都是话痨,凑在一起更是聒噪得要命。
程骁南忽然一眯眼睛。
以前他这俩朋友吵架时,季苒说女人都喜欢成熟稳重的,现在想想,这话好像并不可信。
喜欢成熟稳重的,怎么找了个沈深这种类型的?
程骁南手里转着笔,垂头嗤笑一声,自己觉得自己是有点“病急乱投医”。
可能是虞浅回来,他有那么一点自乱阵脚了。
沈深正吃着苹果,扭头看见程骁南起身往外走:“南哥,外面太阳那么晒,你干什么去啊?”
“沟通感情。”
“又和老爷子吵架了?你别吵了啊,我还指着我干爸回来帮我带包呢。”
沈深囫囵咽下苹果,叮嘱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对了南哥,我这阵子怎么感觉你总在练各国口语啊?老爷子又给你出难题了?”
他爸是没出什么难题,但......
程骁南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在虞浅面前表现,强行把在国外的朋友联系个遍吧?
他头都没回,淡着脸走了。
-
虞浅在化妆间补妆时,身边有两个刚过来的模特毫不避讳地闲聊着。
一个说老板的女朋友又来了,在洗手间遇见她人时,老板就在洗手间外面的过廊里,帮她拎着包,很恩爱的样子。
另一个模特说,当然恩爱,人家是高中同学,听说高三就在一起了,今年好像要结婚了吧。
“校服到婚纱啊,好羡慕!”周围有人附和说。
虞浅忽然睁开眼睛,吓了化妆师一跳:“哎,虞老师,别睁眼,眼影没补完呢。”
“抱歉,你继续。”虞浅重新闭上眼睛。
化妆间冷气很足,助理说要回公司取些东西,给她披了一条空调毯就走了,走前还不忘问她要不要带咖啡回来,很贴心。
今天拍摄也很顺利,和摄影团队合作得很合拍,布景的小弟弟性格也很可爱,逗几句就脸红。
应该没什么值得心烦的才对。
虞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有些想去吸烟室抽支烟。
“虞浅老师的化妆师,妆补好了没?这边可以开始了。”
“已经补好了,这就让虞老师过去。”
虞浅睁开眼,随着工作人员走进摄影棚。
她进去时,摄影师同她说:“这次要笑得甜一点,可以么?这组是那种甜美感的。”
“可以。”
随后,她回眸,露出一个让摄影师都怔了半秒的笑。
这样的情绪转换虞浅非常擅长。
不是用来表达喜悲,只是用来达到摄影要求,她能把那些笑和哭做到感人,但自己仍然心无波澜。
这是从小在母亲打骂下,养成的习惯。
拍摄结束后,虞浅拿了烟盒往吸烟室去。
拉开吸烟室门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那些肺子形的烟灰缸,动作顿了顿,松开门把手往回走。
抽烟这毛病,是在收拾母亲遗物那天开始的。
她一直没想过戒烟,就像她一直没为自己的生活设想过什么一样。
但这个给吸烟室放“肺子”的部门领导很厉害,生生恶心得她一口烟都不想抽了。
虞浅转身,回眸的一瞬间却看见程骁南从不远处走来。
他身后是拍摄基地的长廊,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虞浅被刺眼光线晃得眯了下眼睛。
她垂下视线,缓解眼睛的不适。
随后如同每次见面时一样,假做陌生,往旁边撤了半步,给程骁南让路。
但她再抬头时,程骁南就站在她面前,直视她。
虞浅没什么表情:“程总,挡路了。”
“聊聊。”
虞浅实在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像前几次碰面那样不是挺好,突然聊什么呢?
她还没想好,程骁南就像以前一样,抛出话题:“在‘Eleven’还适应么?”
“还好。”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长着刺的话,她想说,如果没有人挡路会更好,但终究没说出口。
也是在这个时候,虞浅忽然意识到,其实不是她一定要装作陌生。
是他们已经阔别7年,往日那些熟识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不足为道,他们早已经不是可以互相斗嘴的关系了。
程骁南看上去倒是挺放松的,盯着她看时,眉眼间那种认真和以前如出一辙。
他说:“你忙完了?有空的话,一起吃顿饭?”
虞浅还没说话,她的工作助理从程骁南身后跑过来,边跑边和虞浅挥手:“浅,我找你半天啦!”
助理可能是没料到背对着她的男人会是程骁南,看见他回眸,助理吓得走路都顺拐了:“程、程总,你们谈事情呢?那...我先进去等......”
程骁南抬了抬手:“你先。”
“哦。”
助理背着个挺大的包,费劲儿地从里面掏出一个盒子,塞给虞浅:“这个是公司前几天置办后剩下的,每个办公室都可以领的,我想着你比较能用得到,就问老板要了一个。”
助理说的老板是沈深。
她本来是想说沈总,但又觉得虞浅那种性格不会知道沈总是谁,改口说了老板,正好和面前的“程总”有个区分。
也好让程总知道,自己不是私自拿了公司的东西送人。
而且很奇怪,程总真的不常露面,公司的员工们绝对都和沈总更熟悉。
只有虞浅是个例外。
助理战略性后退,把空间留给他们:“你们先聊,我去楼下车里等。”
助理走后,虞浅掂量着手里的盒子,一边拆开一边问:“刚才说什么?”
“约你一起吃饭。”
“理由呢?”
程骁南笑了:“迎新?”
虞浅本来觉得,吃个饭也可以,顺便说一下以后还是当不认识更好,但话没出口,手里的盒子已经拆开。
因为工作关系,她并没有留长指甲,拇指按进盒子边缘打开的瞬间,她已经感觉到指腹沾染的粘腻。
盒子被打开,虞浅垂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肺子”烟灰缸。
很好,鲜红、逼真。
又看了一眼手指上沾着的黏液......
一连几天被这玩意倒胃口的郁闷一起涌上心头。
到底是哪个部门领导不做人?!
虞浅深呼吸一瞬,再抬头时,语速很快:“如果程总安排迎新活动,应该把时间发到助理那边,而不是直接同我说,我还有事,回见。”
说完,她拎着她的“肺子”烟灰缸,绕过程骁南,走了。
作者有话说:
预祝北鼻们高考顺利,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