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雕穿成炮灰女配——吃鲸路人
时间:2021-07-25 08:36:56

 
第一百三十章 
  裴逢星在人前的形象, 素来是人狠话不多。等闲时候除非是有大事,不然一般能听到他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这种情况下,更别提能看到他有多么亲切和蔼的态度了——不如说, 要是看见裴逢星哪天突然分外温和,经历了一切的妖族人极有可能会下意识地戒备恐惧, 认为这可能是个阴谋。
  “这里交给你了。”
  裴逢星用帕子擦了擦手, 转身离去。
  下属应了声“是”, 悄悄地看了眼裴逢星,已经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阴戾的影子, 称之为变脸绝活毫不为过。
  裴逢星从主殿中的石门内走出来。
  阮枝正站在王座旁。神色怔怔。
  “师姐,怎么了?”
  “这个——”
  阮枝指着王座, 以及王座边掉落的一片镂空金叶子,“我发誓我只是走近了看看,它自己就掉下来了。”
  王座这种象征尊严地位的特殊物品, 损坏一点都会被质疑是有意挑衅。阮枝可没有一来就给人下马威的意思,况且她勉强算是个客, 更不能妄为。
  裴逢星扫了一眼:“没事,不用紧张。”
  他走过去,随手拍了拍王座, 语气冷厉几分:“出来。”
  华美的王座错觉般开始扭曲, 本是死物的各处接连活动起来, 竟变成了只一人多高、形似狮子的猛兽, 眼若铜铃, 通身缭绕着暗红色的火焰。
  阮枝乍看便联想到了这只传说中龙子之一的瑞兽:“狻猊?”
  裴逢星道:“是狻猊的后代。”
  他的手指轻触着对方的下颌,应当是他身上蕴藏着龙的血脉的缘故,故而这只猛兽对他的接近并不反感。
  裴逢星朝阮枝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它看你是生人, 故意逗你,别怕它。”
  阮枝脑子里还在思索“狻猊”到底有没有后代,仔细一想,这本就是个架空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她伸出手,能看到这只兽自以为隐蔽地往裴逢星投去一眼,奈何眼睛太大,这点细微动作都逃不过,见着裴逢星没有什么指令,便乖乖地任由阮枝碰到了下颌。
  “狻猊的后代为什么会在这里?”
  阮枝问出口时想到的答案,无非是为了彰显妖主的威严之类。
  裴逢星却道:“它太懒,放在这里不用动弹又清净,适合安眠。”
  阮枝:“……好的。”
  这狻猊的后代不多时就恢复原样,变回去之前还不忘将那片金叶子叼回去。
  阮枝生生看了出“大变活兽”,还未来得及说话,裴逢星便率先道:“你来找我?”
  他语气中藏着些许惊喜,颇为克制内敛。
  阮枝到了嘴边的话便显得没那么流畅:
  “宫人送了许多东西去我那间屋子,问我如何布置……”
  他们说这是裴逢星的授意,不敢违逆。
  阮枝本想让他们搬走,听了这话便不好多说什么;但那么一堆东西堆在屋里,还非要问她意见。宫人们又拧又轴,这又不是她当老大的魔宫,弄得她别无办法,只好来找裴逢星。
  裴逢星恍然:“是我先前下的命令,想着你那间屋子布置得还不算好,便命他们随时补充着。如今你既来了,自然是你全权做主。”
  阮枝回想了一下她那间屋子的布置,实在没法儿昧着良心赞同裴逢星的这句“不算好”:“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费心了。”
  裴逢星又问:“他们并不听你的?”
  阮枝压根没有说这话,裴逢星能从后续的言语和反应推断出并不稀奇,只是他反应尤其的快,过分敏锐。
  经过了花坊镇的那件事,阮枝隐约觉得有些事在他面前不能过分随性,还是得兜住点,当即道:“我又不是什么人,他们听你的吩咐办事才是对的。”
  裴逢星瞧了她一眼,温驯又随和地道:“是我没吩咐好,我随你同去看看。”
  阮枝心头升起莫名的违和感,跟在裴逢星身后走出宫殿。
  这里和魔宫不同,没有那种“只要魔尊不出现到处都见不到人”的地域特色,宫道上宫人们俱是轻声细语地行礼,看着比魔界多些生机。
  阮枝缀在后头,前方的裴逢星脚步停下,她便也跟着停下。
  裴逢星回首望来,长睫轻掀,寥落天光尽收眸底,他眼中似有催促意味。
  阮枝:“?”
  “师姐。”
  裴逢星唤道,“过来些。”
  阮枝以为他有话要说,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同他并肩。
  裴逢星却并未开口,像是满意了,再度迈步。
  阮枝:“……”
  我被套路了?
  妖界王宫没有魔宫大,没有供将领们居住以示荣耀的习俗,议事主殿在东边,居住的处所则被划分在西边。
  阮枝被安排到的茗香殿临近妖主的无涯殿,若她要来往,必会经过后者。
  每所宫殿都配有一定数量的宫人,这一点上也是与随性而为的魔界不同——据说是顾问渊上位后的改变,因为他太讨厌有人走来走去的妨碍自己。
  从这个层面来说,裴逢星是喜静,顾问渊则是不耐烦有人在他附近晃荡。
  茗香殿的宫人们各司其职,见到他们二人,规矩地行了礼。那几个箱子仍处在原位,与阮枝离开前毫无二致。
  “妖主大人,姑娘。”
  对阮枝的称呼倒是两界通用的“姑娘”。
  裴逢星引阮枝到屋内的圆桌边坐下,温声询问:“你想怎么处理?”
  他不发话,却是让阮枝决定。
  四目相对。
  阮枝莫名领会了他的意思,迟疑着没有开口。
  裴逢星亦是有耐心,不像往日那般看见阮枝有一点犹豫就马上出来解围,而是静候着阮枝的反应。
  “……你们把这些都抬走吧。”
  阮枝只好出言吩咐,“这里不需要更多的装饰,以后不用搬东西过来。”
  这次,宫人们没有再搬出裴逢星的那套说辞,而是安静顺从地听从了阮枝的吩咐,井然有序地将东西依次抬走。
  桌面上摆着全套泡茶用具,裴逢星已经泡好了一壶茶,动作流畅地斟了一杯放到阮枝面前,姿态从容,嗓音清缓:“你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这话有歧义,可以说是这座茗香殿,也可以说是这整座妖王宫。
  裴逢星的嗓音好听,配以沉静的气质,每每听之总能使人心安定。如今他又惯会拿捏人心,说的话简直是算好了点踩在人心上,连阮枝听来都难免失神。
  此番举动,是裴逢星在帮她立威。
  阮枝本意是当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咸鱼,随机应变,伺机而动;不料裴逢星什么举措都没有,唯一的做法就是顺应她并为止开路,让她能在方方面面都更顺利地当一个咸鱼。
  这点在之后的日子里得到了更确切的验证,阮枝丝毫没有体验到被当成阶下囚的机会:每天睡到自然起,醒来就有人伺候;变着法儿的新奇玩意儿送到她跟前,数不清的好东西依次陈列供她挑选;平时她哪怕是咳一声,宫人们都会婉转柔软地询问她是否有什么不适……
  譬如此刻。
  阮枝站在花树下,对着被树叶切割的天空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身旁奉茶的侍女便福了福身,轻声开口,似是怕骤然开口惊吓了阮枝:“姑娘,可是觉得无聊烦闷了?”
  “我……”
  阮枝将将开口,又止住。
  她总不能说就是因为这日子周全得过于妥帖,以至于她才叹气,这话听起来未免太凡尔赛、太招打了。
  侍女见她眉心微蹙,心中一惊,语气不变,语速却加快了些,显出隐约的急切:“姑娘想要什么玩意儿来解闷,只管吩咐,千万被闷在心里憋坏了自个儿。”
  阮枝看侍女如此诚惶诚恐,便道:“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什么事,就是——”
  她随口扯了个话题:“我在魔宫的时候,宫人们都不像妖王宫里的这般训练有素,你们可是专程挑选过的?”
  侍女飞快地扫了眼阮枝的神色,应答如流:“婢子们这批宫人,都是主上成为妖主后下令重新挑选训练的,能来伺候姑娘的都是再三仔细着筛选过。”
  阮枝眉眼舒展,打趣道:“你这话连带着把自己也夸进去了。”
  侍女见她笑了,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能进这茗香殿算是顶顶有前途的活计。新任妖主上位后,妖王宫内待遇优厚,只要谨慎本分行事便不用担心其他;故而对茗香殿的侍女而言,能将阮枝照顾得妥善高兴,就是最要紧的事。
  黄昏时分。
  裴逢星前来茗香殿。
  这名侍女便在殿外等候,见着了裴逢星,行了礼,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于裴逢星,事无巨细。
  “知道了。”
  裴逢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殿内。
  连日来,阮枝都是和裴逢星一起用晚饭。这不成文的规定起初就被裴逢星定了调,彼时阮枝还谨慎地观察着情况,有着身为被捕者的自觉,没有提出异议。
  然后,这项活动就被一直延续了。
  自然而然地令阮枝在某个时刻骤然回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
  晚饭毕。
  裴逢星将温热的帕子递给她,清浅的眸子里映着暖色的灯火,温润剔透,像是漂亮的琥珀石:“明日事少,听闻临镇有千灯节,你想去看看么?”
  阮枝早被闷得郁闷,下意识地道:“去。”
  裴逢星眉眼蓦然弯起:“千灯节酉时开始,明日我们申时去,我带你去逛几处有趣的地方。”
  他连时间都提前了解,又刚好是在今天这个时候。
  阮枝面上不显,慢慢地点了头,内心却冒出一连串词语:玩物丧志,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磨刀不误砍柴工……
  最终汇成一句沉重的结论:
  完了。
  我要被养废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咸鱼心理也分很多种, 不仅止于真咸鱼和假咸鱼,还有介于这二者之间的——咸鱼可控。翻译过来即是“我只是短暂地咸鱼了一下”。
  裴逢星的这种无微不至、乃至于是无孔不入,令阮枝当夜入睡前, 迟迟难以安眠。
  她的床边设有结界。
  黑气冲破了禁制环绕在她身边,如今已有半人之高。阮枝随手拍了两下:“顾三狗, 我这要真是被养废了, 可怎么办啊?”
  裴逢星既不冒犯她, 更不会强迫她,但他所做缜密周全得不留一丝错漏缝隙。阮枝固然警觉, 可这种危机感却是另一种预见担忧的恐慌:长此以往,她迟早要被裴逢星养成一只真的金丝雀。
  阮枝内心翻腾, 手上就拍黑气拍得起劲:“你就会飘来飘去,朕带着你有何用?”
  黑气顿时涌出更多,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肩背, 看上去像是个拥抱的姿势。
  “不能揍你真人出气难解我心头抑郁。”
  阮枝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威胁着这团看似无生命的黑气, 双手圈住一团黑气前后摇晃,“你倒是快点复活啊!我要把你打的猪狗不如!”
  黑气被她锤得蔫头耷脑,恹恹地拢在她肩头。
  觉没睡好, 千灯节是一定要去的。且不说她要闷死了, 出门游玩还能顺便探测周边地形何乐而不为。
  和裴逢星就是标准的除了带人什么都不用操心, 基本方方面面都已经在他的考虑之中。
  马车行至半途, 阮枝还没说什么, 裴逢星便适时拿出糕点、摆出清茶。
  阮枝:“这是……?”
  “你不饿么?”
  裴逢星平静地、用陈述事实的语气道,“你午间都没吃什么,这个时辰,你大约会想吃点东西。”
  “……”
  裴逢星说对了。
  正因为他说得都对, 甚至能先于阮枝本人一步,这种举动才显得特别。
  这辆马车规格颇高,行进时基本没有摇晃感。精致如花的糕点摆在碧绿小巧的盘子里,煞是喜人。
  阮枝拿起一块,将将咬了口,便觉出和她平日吃到的味道不大一样。
  她多打量了几眼。
  对坐的裴逢星开口道:“糕点不合口味?”
  “唔,挺好的。”
  阮枝对某次她食欲不振而隔天就换了厨子的事记忆深刻,因此对食膳的评价分外当心,“就是味道和之前的不同,觉得新奇。”
  “新奇?”
  裴逢星重复着这两个字。
  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阮枝毫不费力地听出他的潜台词,连忙补充道:“挺可口的。”
  裴逢星轻抿的唇角松了松:“合胃口就好。”
  说着,裴逢星还将另外两盘阮枝没碰的糕点也往前递了递,好让她都能品尝到。
  这个反应……
  莫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没打算找厨师算账?
  阮枝接连吃了剩下的两样,并着温热的茶水,下车时就已经饱得七七八八了。
  裴逢星仿佛心情不错,下车时被匆匆跑过去的行人接连撞了两下嘴角的笑意却还是没落下。
  “当心些。”
  他对阮枝叮嘱道。
  此时天将擦黑,遥远天际还余下最后一抹晚霞,似画布边缘滴落的色彩晕染。
  街上行人来往,摊贩酒楼皆挂起各色花灯。放眼望去,长街璀璨,灯火迷人眼目。
  行了片刻,夜幕已彻底笼罩整片天空。
  裴逢星提着盏兔子灯,内里燃烧的粟芃草将橙黄色的灯身照得愈发莹润漂亮:“师姐,你看这盏灯,多可爱。”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