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不说,阮枝就继续说了。
“萧师兄。”
阮枝喊了他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力,“你希望我离你远一点,我做到了;你让我有自知之明,我也做到了。既然我都做到了你的所有要求,我对你也只有一点期许,至少——你可以不要来管我的事吧?”
……
萧约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以至于出去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院门都忘了带上。
阮枝只好身体力行,多走了几步路,回头来对着空荡荡的石桌叹气:
“哎,一个能够拒绝诱惑的成年人,是拥有多么强大的心灵啊!”
呜呜呜她到现在还没办法从刚才摸到那一大堆灵石的鲜明触感中回过神来。
#馋又馋得很,白拿又不肯#
#干啥啥不行,口嗨第一名#
阮枝先前去做了任务,回来时一路小雨,她周身始终撑着一层薄而近乎透明的灵力屏障,故而快走到屋内了,她才突然想起来:
下雨了!
二号和三号又开始闹风湿了!
阮枝稍微犹豫了一下先去哪边,随即想到三号的追求剧情在目前阶段,是不碰面就不触发。于是果断选择了无视三号,去固定关怀一下二号小可怜。
说走就走,阮枝踹上早就补好货的蕴火丸和玄灵草,以及从山下采购的弟子那里刚买的一双厚护膝,直奔外门而去。
——要说萧约的话确实不是全无道理,没钱就得为钱奔波,完了还得为任务奔波,好不容易结束了还得练剑、支持业余爱好。
这年头打份工属实太难了。
她这一天天的,得亏是个正统修仙者,不然迟早减寿,能活多久都难说。
阮枝在扶摇阁领任务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前几天还让她发现了一条去外门的近道。
当下,阮枝便从这条近道,力求在天黑前完成任务。
她走得太急,步履匆匆,甚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顾问渊。
顾问渊原本是打算在那个小亭子等雨停,奈何见到了萧约,心情更坏,而且看着这把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知不觉,他便往望阙峰的方向走,走到了附近猛然意识到什么,准备折返,正看见了阮枝去也匆匆的模样。
他撑着那把伞,凝眸看着阮枝过于急切的姿态,本来不想管,还是忍着浑身的酸疼,跟了上去。
既然她不要灵石,若有什么难事,他帮了也算是偿还了。
顾问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只隔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缀在阮枝身后,懒得使出全力去追,脸色阴郁,煞意尽显,仿佛刚杀了百十来个人,马上还要去杀人。
沿途零星的几个弟子都被他吓得不轻,手中的剑掉了一地,差点就要放信号,以为有外敌入侵。
“别放信号!那是栖宿长老门下的顾问渊!”
“我们派居然还有这么让人害怕的弟子?”
“看那方向,好像是朝着外门去的,该不会是去找阮师妹包养的那位小师弟吧?”
“……哇哦。”
如果阮枝此刻回头,绝对不会以为他是来怀抱着报恩的心理,只会以为他是来寻仇的。
顾问渊一路跟着她到了外门。
抵达后,阮枝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顾问渊和她的距离拉近,看着几位弟子主动和阮枝打招呼。
看来她对这儿还挺熟悉。
只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顾问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会儿处于力量削弱的修养期,即便心情坏成这样又痛楚难当,杀心相比以前还是减轻了太多。
能面无表情,已经是很好的状态了。
阮枝和几个外门弟子寒暄完,顺道问:“裴逢星在哪儿?”
这人当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笑道:“就知道阮师姐是来找裴师弟的,今日下雨,他仍旧不同我们一起玩,应当还在房里待着呢!”
“多谢。”
阮枝行了一礼,迈步离开。
裴逢星?
顾问渊耳尖地抓到这个名字,即便他落魄了,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想要隐匿身形不被阮枝发现还是绰绰有余。
听上去是个男性的名字,且阮枝不是第一次来找他了。
既然如此,想必不是什么需要帮助的大事。
然而阮枝如此急迫地赶来见一个男人……
顾问渊扬了扬眉,注视着阮枝的背影在视野中远去,迈过拐角,即将完全消失前,他还是动了。
阮枝轻车熟路地敲响了裴逢星的房门。
“进。”
裴逢星的声音稍微有点模糊。
阮枝推门进去,还未说话,便对上了裴逢星的视线。
他准确地捕捉到了阮枝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回望过去,道:“就知道是你。”
阮枝倒是奇了:“你如何知道是我的?”
从上次来看,其他外门弟子也会来瞧瞧裴逢星的门,可再不是从前全然排挤无视他的样子了。
裴逢星看着她的眼神向来专注,许是他本身如此,每每只要阮枝出现,他的眼中便只会有她一个人:
“直觉,会是你。”
“噗。”
阮枝笑了笑,“这算是什么回答。”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见裴逢星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才意识到她着急忙慌地都忘了关门,连忙折身去将门关了。
关门时,她不忘道:“上次给你的东西都用完了吧,我又给你带了些来。”
顾问渊看着房门在眼前合上,神色莫测。
半晌,嘴唇轻扯:
“……啧。”
第三十五章
顾问渊的脸色愈发阴沉。
如果不是特意追过来, 还是在雨天这么个最令他烦躁厌恶的天气,他大约还不会如此不快。
深藏心底的恶质情绪见缝插针地催化了这点怒气,甚至掩盖了他原本深入骨髓的痛楚, 令他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指,手臂痉挛似的颤抖了两下, 墨色深重的眼中浮现出浓郁的戾气, 从眼底逐渐弥漫。
他当即闭了闭眼, 兀自将这份不合时宜的杀意平息。
这不完全是因为阮枝,只是她的行为与他最为忌讳的背叛稍有重合。然而仔细想想, 阮枝并不算他什么人,即便做出了追求的事, 也可能是她一时兴起;亦或是她本性如此,没个定性。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理由, 为了这样的场面而出手。
顾问渊抬了抬眸,最后看了眼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漠然地转身走了。
屋内。
阮枝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一放在桌面上。
她注意到旁边放着本摊开朝下扣着的书,探过视线看了看, 封面上写着《金虹剑谱》, 赞叹道:“雨天不好出门, 你在屋子便也看着剑谱, 还真是用功。”
说着就朝裴逢星比了个大拇指:“你不成功谁成功?”
力求关怀备至, 温柔呵护。
连二号男主可能脆弱的小心灵都要照顾到。
裴逢星的耳朵几乎是立刻就红了,他还从来没听过如此直白的夸奖。每每同阮枝在一处,却总是被她变着花样的夸赞,她说的那些期许的话语, 从前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不久后要下山,想多练些。”
裴逢星解释道。
声音偏小,语速略慢,有种和本性完全不符的软和。
“这件事我知道。”
阮枝点了点头,“领队的是温衍师兄,上次我们去蜃楼秘境也是他带队,人很不错。我同他说了,我也一起去,他答应了。”
裴逢星正看着那副护膝,第一时间都没敢伸手去碰,听见这话,他又看向阮枝,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惊讶:“你也去?”
“对啊。”
阮枝看着他脸上僵住一般凝固的表情,打趣道,“怎么,我不能去?”
“不是!”
裴逢星下意识地否决,越急反而越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只干巴巴地说出一句,“我以为你不会,来外门弟子的历练。”
因为缺钱。
阮枝当然不可能当着裴逢星的面说出这话,不然裴逢星这性子说不准就一股脑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她笑了笑,打着哈哈:“我要去,当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了。”
这个理由会是什么呢?
裴逢星想:是因为这位温衍师兄,还是因为……他?
阮枝将护膝朝他推近了点,催促道:“你快试试,看合不合心意。”
裴逢星依言去试,一面道:“很合心意。”
“你都没有试。”
裴逢星垂眸绑着护膝,认认真真地道:“你给我的东西,都是很好的。
他顿了顿,手指已经灵活地将护膝绑好了,却没有立即抬头,好似随口一提地道:
“我都很喜欢。”
这句话听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阮枝忍不住道:“你还真是好养活,这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裴逢星十分坚持:“就是很好。”
“哎,你以后就知道了。”
阮枝半是理解半是叹息,又不好直白地透露后面的剧情,突发奇想道,“你这么容易满足,说不得一把好剑都能将你骗走。”
裴逢星想了一下,摇头:“要两把才行。”
“……噗。”
怎么回事?
他这副表情居然还是认真思考过的意思?
阮枝忍俊不禁,问:“为什么啊?”
因为可以分给阮枝一把。
裴逢星面不改色地道:“可以留着备用。”
他太不习惯撒谎,所幸本身脸上就没什么表情,死死地绷住了,便不容易被发现。
但他还是不自觉地避开了阮枝的眼神。
阮枝不知被戳到了哪个奇怪的笑点,笑得抹了抹眼角,根本没注意到裴逢星微妙的表情变化。
送完了东西,不多时,阮枝便要走。
“那个——”
裴逢星下意识地要挽留她,脑子一抽,提议道,“你若是,没有急事,我们不妨切磋,一下?”
阮枝已经站起身来,听见这话,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应了:“好啊,我们去切磋!”
正好让她看看裴逢星近来的修炼程度,之后历练途中心里也好有个数。
——况且,能和未来的龙傲天对打,只能是在龙傲天未成长完毕的前期了。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此时打了,吹比素材。
阮枝刚兴致勃勃地应了,走了两步到门边,又回头看着裴逢星,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他的左腿:“可是你的腿还疼着,真的能够切磋么?”
裴逢星嘴硬地道:
“……能。”
阮枝道:“你不要逞强。”
裴逢星便也站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此刻的状态还不错:“用了药后,不怎么疼了。”
他不仅是逞强。
主要是脑子坏了,扯了个错误的理由,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圆下去。
两人出了屋子。
外头的雨本身就不大,这会儿已经趋近于无了。
阮枝还是特意找了个相对开阔的亭子,既能遮风挡雨,又勉强足够切磋的空间。
相思剑亮出,剑锋出鞘时有微弱的清越声响。
阮枝道:“点到为止。”
裴逢星也拿出了自己的剑:“嗯。”
两人持剑相对,目光对接的瞬间便心领神会,同时出招。
阮枝注意着收敛灵力,不让过于丰沛的灵力对裴逢星造成压制,导致这场切磋的名存实亡。
她看得出来裴逢星使的正是“金虹剑法”,这剑法比她前段时间学的山河剑法更基础些。
不知道裴逢星究竟是还没来得及实战,还是他目前的状态仍然不太能驾驭得住整套剑法,这“金虹剑法”的形犹存,意却不足。
简单来说,这套剑法在裴逢星的手中便像是个花架子,根本没有了原本的气势,更不用提能够取胜的剑意了。
阮枝眯了眯眼,盯着裴逢星的手腕,想看看他是否没有掌握好正确的使力方法,手中的剑同时毫不迟滞地刺向他的手肘下方,半点没耽误。
裴逢星回手去挡已经来不及,金虹剑法讲究的是一个大开大合,却失了轻便灵动。在如今裴逢星气势、力道种种方面弱势的情况下,阮枝几乎是裴逢星的死敌克星。
眼看着剑锋就要划破裴逢星的衣服,阮枝已经做好了收剑的准备。千钧一发之际,裴逢星陡然甩手脱了剑柄,空出的手离阮枝的小臂颇近,他反手用掌心推了一下。
这本来应该是积蓄灵力的一掌。
然而裴逢星并没有那么多的灵力,即便有也不会真的对阮枝使出全力。
故而,这一掌并没有改变太多,只是令阮枝的剑锋偏离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轨迹,却足够阮枝刮目相看。
“不错啊。”
阮枝丝毫不掩惊叹地看着裴逢星,双眸都因这一下的惊喜亮了不少,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看来规规矩矩的剑道于你却是束缚了,急中生智,剑出奇招才是你的强项。”
这话不是阮枝空口白话,而是原著中对裴逢星的描述。
裴逢星走的不是正统剑道,所用的剑法十分奇诡,常常于危难时兵行险招。
裴逢星的耳朵又红了:“你过誉了。”
阮枝收起剑,随口道:“我可不是瞎说,你本来便是很好的,只是唯有一点需要稍微改改。”
裴逢星顿时紧紧地盯着她:
“是什么?”
阮枝一本正经地道:“能多和别人说说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