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试图用纯洁无害的眼神打动她。
女妖道:“不然的话我就生啃你了哦。”
阮枝能屈能伸地道:“我们一起历练,我把他推出去挡灾了。”
女妖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嫌弃表情:“难怪呢。你做了这种事,活该被人卖啊。”
阮枝:“……”
你说得对。
女妖勾勾手指,问:“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后悔,后悔死了。”
阮枝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一起出来了。”
女妖娇俏地推了下她的手臂:“你好坏哟~应该是后悔当初不该害人吧。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怪不得你们连宝贝都留不住。”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宝贝”大概指的是裴逢星。
阮枝差点yue出来,还好大世面见得多了,成功忍住了:“他是半妖,心术不正,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也迟早会做出恶事——”
话语断在半截。
裴逢星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阮枝默默地扭头看向女妖:“你故意的。”
女妖松开她的头发,眯着眼道:“毕竟你这小姑娘长得太好,你们孤男寡女……这男人呐,大多寡情,有时候却又意外的多情。万一他对你心软,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裴逢星站在几步开外,没有过来,只冷冷地问:
“你就是为了让我来看这种事?”
女妖朝他盈盈福身,有模有样地道:“还望公子谅解。”
“多此一举。”
裴逢星眼神森然,从阮枝身上轻巧掠过,像是看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物,又无波无澜地移开了,“修士都自诩清高,妄断妖魔生死,她若是有心,早就该向我认错求饶。”
不知道这段时间内裴逢星究竟做了什么,女妖对他这种倨傲的态度并不反感,反而很是受用:“说的也是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徒留阮枝在角落里无语凝噎:好像被挑衅了,但又没完全被挑衅。
阮枝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逐渐削弱,等她久违地产生饥饿感时,有小妖将她从笼子里拉出去,却不是让她下锅,而是加入那群妖精怪物中开始迁移。
“?”
阮枝谨慎地问,“煮我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女妖接管了她,答道:“还不是因为你和公子身份都特殊,这地儿既然太显眼,我们自然要换个老巢了。”
阮枝脑中冒出某个想法。
女妖状似无意地道:“这建议还是公子提的,本来呢,我还疑心他是不是为了拖延吃你的时间,谁知道他计划布局那么周全。而且,他同我说,我可以随便咬你呢。”
阮枝莫名感觉这妖对自己特别在意,看她作势要咬自己,阮枝低声道:“你要是现在咬了我,其他妖一定不服气,要是都想来咬一口,你们就别想着走了。”
女妖沉默地同她对视几秒,终是作罢。
这群胡乱聚集起来的妖物数量还不少,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过层层布防。
裴逢星突然停下脚步。
犀牛怪刚要问他是否有变,就被锋利的剑刃隔开了喉咙。
妖物都有自身的一套保命手段,大多强悍些的并不会被一招毙命。然而裴逢星这一剑却毫无还手余地,犀牛怪的身躯应声倒下。
变故来得太快,距离最近的妖都没能反应过来。
裴逢星一连五剑,愤怒的叫喊声才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拥而上。
阮枝感到身上一轻,是缚灵索被它的主人召了回去。她不在意形象地就地滚了两圈,躲过女妖要来抓她的手,反手就给自己喂了三颗快速回复灵力的回春丹,另一手撒出去一片药粉,扑上来的妖动作皆迟缓了。
她奋力一跃就踩上树梢,居高临下地放毒,还没想好要不要拿出相思剑耍耍帅,所有的妖物都被裴逢星清理完了。
“速度真快。”
阮枝拍了拍掌心的药物残留,她倒是不怕这些药粉,轻松跳了下去,往裴逢星的方向走,“裴师弟,你这一手真是妙极。”
裴逢星仍举着剑,稍一移方向,剑尖正正对准了走来的阮枝。
只听他开口道:“我若是在这里杀你,旁人只会以为你是被妖物所害。这样,我既不用背叛宗门,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
阮枝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次是真的没底了——裴逢星居然考虑周全到了这个程度,面面俱到,一箭双雕啊!!
“……你开玩笑的吧,裴师弟。”
封魔剑近在咫尺,阮枝不敢轻举妄动。
裴逢星不为所动,面色未变:“现在,师姐,你知道被背叛的感觉了吗?那感觉是什么?”
这家伙是玩真的!
阮枝心脏跳动猛地加快,她不答,剑尖就往前逼近,迫使她开口:“很、很害怕。”
“是啊,害怕。”
裴逢星轻轻地品味着这两个字,浅色眼眸若上好的琉璃,通透冷质,就那么摄住了阮枝的视线,他的声音宛如呓语,“师姐,我当时也很害怕。”
可他很快就收敛了这种近乎脆弱的表现,周身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出浓重的妖气,承袭了龙族血脉而带来的天然威压,衬着他漠然到阴冷的脸色,让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难道你拼了命也要救下的萧约,现在会来救你吗?”
“师姐,你选错了。”
第一百零一章
“你就那么希望我替萧约去死么?”
这是裴逢星说的最后一句话。
彻底走完剧情之前被杀掉可不给读档重来的机会。
阮枝对着眼前的封魔剑思考片刻:打还是求饶?
要是硬和裴逢星刚, 估计是二八开,她可以用药辅助,见机逃跑;求饶更符合她作为炮灰垫脚石的人设, 可裴逢星这副亟待杀人灭口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想听她狡辩。
生死关头,艰难抉择。阮枝决定轮流来一遍, 先礼后兵, 反正不亏。
干TM的!
坑男主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有这天了!
阮枝深吸一口气, 能屈能伸,掷地有声地道:“师弟, 我错了!”
裴逢星没什么反应。
但他也没动,持剑姿势稳得一批, 沉默地望着阮枝。
……咦?
这是有戏?
阮枝倍感意外,前一秒还觉得自己马上就要GG,当场上演修真界大逃杀;这一秒突然浑身轻松, 连压在心头的沉重都瞬间消失了。
她好像知道裴逢星想听什么了。
“我当时鬼迷心窍,做了那样的事, 我已经知错了。”
阮枝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裴逢星的表情,“现在我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一定不会让你替萧约受难!”
“唰——”
封魔剑收了回去。
裴逢星转过身拿剑开始在地上的各种尸体上挑挑拣拣, 动作很淡定, 画面很魔鬼。
阮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材料么?”
裴逢星挑出一块犀牛角来,侧首看着她,神色很淡,静等着她的回答。
他从头至尾表情都差不多, 没什么起伏波动,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中的变化,以及周身气势给人带来的压力。
这会儿他那股气势完全收敛,就看不出半点方才的样子。
妖魔精怪死后的部分东西能够被丹修用来炼药,依据种类分价值,像犀牛角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阮枝慎重地给出答复:“要的。”
裴逢星就把犀牛角递给她了。
是那种,她还没动,裴逢星主动过来的递。
阮枝:“……谢谢。”
阮枝看了看手中的犀牛角,又看了看提着剑的裴逢星,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这就……没事了?
所以,裴逢星兜这么大圈子,就是想听她亲口说那个决定做错了?
裴逢星还在挑拣东西,像是某种求生游戏回收战利品。阮枝趁机去把山上残留的毒性全都清除了,顺便还拔了几根能派上用场的草。
汇合时,裴逢星把规整好的东西都给她了,周围已经清理干净。
阮枝趁机打破尴尬:“裴师弟很有做丹修的天赋啊,不是谁都能注意到这些东西的有用。”
裴逢星道:“看过一点书。”
嗯?
原来是特意看过书?
这点小意外难不倒彩虹屁达人,阮枝迅速接上:“涉猎广是好事。”
她镇定自如地控场:“这两株灵芝需要快点处理,我先不回宗门了,就近去沧州城内找个好的铺子。师弟你……?”
裴逢星的回答是同去。
他们的速度比先前正常许多。
一片寂静中,阮枝有意道:“师弟先前表现,差点将我都骗过去。”
裴逢星看她一眼,说不出的味道:“我不会真的向他们投诚。”
阮枝深以为然地点头:
“毕竟他们乌合之众,不够格。”
裴逢星:“都很笨。”
阮枝:“……”
犀牛怪听了都得棺材里跳出来打你。
“等等。”
走了几步,阮枝会过意来,“你这个‘都’的范围是不是也包括了我?”
裴逢星怔了一下,表情松动了几分:“没有。”
他略侧身,避开撞过来的行人,道:“我只是想,不论是信任还是怀疑,你若从一而终地坚持,或许会好些。”
阮枝停下脚步。
裴逢星亦然。
四目相对。
裴逢星率先移开目光,看向她右侧:“你要找的铺子,似乎到了。”
“回春堂”的招牌近在眼前。
像这种城内大的药铺,多少能接触到一切特殊药材,应对紧急处理不成问题。
阮枝往那方走了两步,嘴上道:“我先过去,你——”
她回眸,望见裴逢星仍静立在原处,阳光自他头顶洒下来,他半垂着眼,大概是握剑姿势不适应,他正调整着拿剑的方法。
察觉到阮枝话音断在半截,裴逢星抬眼,道:“我在此处等你。”
“……不用了。”
阮枝惊觉,似乎他已经无数次地这样看向她,说话间不由得慢了半拍,“你去找个视野好的茶馆歇一歇,我这需要费些工夫。”
裴逢星目送她远去,视线转了半圈,朝斜对角的小茶棚走去,却忍不住,再次回首。
阮枝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拿剑对峙的那一下,应该是真的吓到她了;可她没有拒绝同行,还主动和他攀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最开始她信任他,后来是怀疑。不论是哪种,她都没有坚持到底,随波逐流的散漫态度,将他的心也引得动荡不安。他已经不能确定阮枝是否完全放掉了他的那根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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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枝进了回春堂,表明来意和身份,并付了报酬,老板欣然答应让她可随意使用店内的器具和所需。
店内伙计正对老板道:
“老板,竹岐缺货了。”
“缺货了?怎么可能,月初才收的货。”
老板吩咐道,“去把账册子拿来我看看。”
片刻后,老板道:“奇怪了,这东西平日也没多少人用,怎么最近常有人来买。”
竹岐性辛且温,是味做辅佐的猛药,平常药用少。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作用——魔族食之,可遮掩魔气、降低嗜杀之欲。
后面这点等闲修士都不知道,多是专攻此类的丹修才清楚。
阮枝为心底冒出的猜测而感到不安,起身走过去:“请问可否让我看看竹岐的买卖流水?”
老板念着阮枝是寻华宗的内门弟子,将账簿递了过去。
不是一次性大量卖出,而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购置约等于平常药用分量的竹岐。
阮枝问:“每次来买竹岐的人大概长什么样子?”
伙计回忆着:“是挺普通的人家吧,我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我敢说不是同一个人买走的,这点还是能够肯定。”
听见这个“不是同一个人买走的”,阮枝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慌了,瞬间想起某位易容得出神入化的大佬:顾问渊这会儿该在魔界,不在这里吧?
……而且这竹岐的量未免太过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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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逢星面前的茶基本没动。
路边的小茶棚,没什么好茶,他却不是讲究,单纯不爱这类事物,喝了一口就放在手边。有只小虫子一头栽进了碗里,没死,游到了边缘,试图贴上碗壁往上爬。
沾了茶水的碗墙太滑,这只小虫挣扎不上去。
裴逢星看着,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它挑了出来。
“裴师弟。”
阮枝步履匆匆地赶来,弗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道,“事情不大对。我方才跑了几家药铺子,竹岐大多都空了。竹岐这东西除了药用,还能为魔压制魔性,所要相配的风夷子也卖出去不少。这两样药平常可没多少能派上用场的机会。”
她这般说明了前情,裴逢星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
裴逢星拿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比起魔界,沧州距离妖界边城更近。魔界内乱又有出兵,按理来说不会在这个关头越过明伽山来谋夺沧州,于魔界大局并无益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