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巨痛袭来,岑今捂着肚子慢慢的蹲下来。
好痛!还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
司仲半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未来,你流血了……未来,你怎么样啊?”
岑今痛得一身冷汗,哆嗦着嘴唇:“医院……送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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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进行到一半,霍清池刚放下酒杯,手机在桌上振动。
霍清池说了句“抱歉”,接通手机,听了没两句,脸色大变。
他腾一下站起来,冲对面的人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太太马上要生产,我要先走一步,你们慢用。”
顾不上那几个人的反应,他已经拖开椅子,大步往外走。
黄炎真愣了一下,匆匆和那几个人解释了一下,飞快追赶过去。
霍清池还在打电话。
“怎么好好的就要生了,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清池的脸迅速阴沉下去。
“你是说被人推的?”
黄炎真听到这么一句,顿觉心惊肉跳。
霍清池大步往车边走:“好,你先照顾好她,我马上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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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痛得不行,尽量集中精神听医生跟她说明情况。
这位是霍清池提前安排给她接生的人,正温声解释现在的情况。
岑今见了红,羊水也破了,马上就要生产。她身体条件好,又刚刚吃过晚饭,打麻醉有一定的风险,医生的建议是让她试着自己生。
岑今茫然的点头:“好。”
宝宝要出来了吗?
那人又安慰她,说霍先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要岑今别怕。
岑今不能不怕,提前这么多时间,她很担心宝宝会有什么不好。
岑今内心有太多不安和恐惧,又不想和医生说,怕他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惶恐中,岑今忽然很想见霍清池,盼望着他快点回来。
第40章 今晚,是第一次。
路程非常尴尬,黄炎真查过飞机和高铁,与车程相比,没有哪一项可以更快回到北城。最后霍清池选了更方便控制速度的开车回去。
天已经黑透,车子在高速上飞快驶向北城方向。
霍清池又打了个电话。
“现在怎么样?岑小姐已经送进手术室了吗?”
那头的医生解释道:“岑小姐刚吃过饭,用麻醉药有一定的风险,孩子不是很大,岑小姐身体条件很好,完全可以试着顺产。”
医生是霍清池亲自挑选的,自然很值得信赖。
他接受了这个解释,又说:“那就上无痛吧。尽量减轻岑小姐的痛苦。”
“这个,现在还没到可以上无痛的时间。”
左右都不行,霍清池无奈地捏着鼻根,说:“把手机给岑小姐吧。”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岑今的声音。
“未未,你怎么样?很痛吗?”
岑今呼吸声很重,明显压抑着痛苦:“还好。霍清池,你已经在路上了吗?”
第一次,霍清池从岑今的话里,听出一点对他的期待。
他急道:“是,我已经在路上,未未,你别怕,我很快就能到。”
岑今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非常软,还带着鼻音:“那你快点儿。”
一瞬间,霍清池想到那一晚,当时的岑今也曾经这样软着声和他说话,撒娇一般叫着他的名字,又被他逼着带着哭腔叫“哥哥”。
不过只有那一晚,后面再没有过。
霍清池的声音顿时温柔得不像话,哄小孩一般:“好,我很快的,未未,你等我。现在把电话给医生。”
电话又回到医生手里。
霍清池的那点温柔瞬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冷静而强势。
“我还要一点时间才能赶到,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你拿主意,不用非得等我到场。”
“好。霍先生你放心。”
霍清池看了眼车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他的声音也沉如外面的夜色。
“总之一切以岑小姐为重,必要时,放弃孩子。”
他强逼着岑今留下的,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换,可能是他和岑今这辈子唯一可以拥有的孩子。
黄炎真本来在想霍先生是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在医院里不存在“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个问题的,都是极力保大人,可是在他偏头的一瞬间,在朦胧昏暗的光线里,看到霍清池的脸,忽然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清池收了线,敲了下驾驶席的椅背,让司机再开快一点。
黄炎真一脸惊诧地看着霍清池。
霍清池以前对司机的要求就是要将车开得平稳,自上次出过车祸后,更是格外谨慎,有时候司机稍微开快一点,都要被他提醒。
可是现在,车速已经提到一百二,又是晚上行车,还下着雪,再快,真会有出事的风险。
“霍先生,”黄炎真不得不出言提醒,“我看过我姐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尤其岑小姐又是第一胎,产程应该会很长。您不用这么着急,还是安全第—,对吧?”
霍清池靠着座椅,目视着前向,点头。
“我知道。不过炎真……”他的声音很低,接近呓语,“她在等我回去。”
岑今第一次对他有所期盼,等着见他,他不能让她失望。
假如她对他的期待多一点,她离开的决心会不会就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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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快要痛死了。
她知道生孩子会痛,可是不知道会这么痛。她的腰快要断掉,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去,可是医生告诉她才开了一指。
才一指?
她都这么痛了,怎么才一指?
旁边不时有医生助产士过来看她,温声安慰她,可是对岑今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不管是多么亲密的关系,这个世上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挨痛。
很久以前,外婆生妈妈,妈妈生下她时,是不是都是这样痛着过来的?
应该是的,外婆还曾经难产过。
那以后,多年以后,她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需要承受生产之苦?
哪怕是亲母女,她也没办法代替这个孩子。
岑今忽然间泪盈于眶。
哪怕最后还是会抛下她,可是她还是希望这个孩子无灾无痛,一生顺意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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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司机不得不将车速降下来一点。
晚上十点多,霍清池让司机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强迫他换了位子,自己坐到驾驶席上。
黄炎真大惊失色:“霍先生,注意安全!”
霍清池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将车汇入车流中。
“我有分寸。”
十一点多,终于回到北城,到了岑今待产的医院。
霍清池把车停在住院部门口,推门下车,连门都没顾及关,大步往门口走。
短短几步路,他的头发和肩头落了一层雪花。
黄炎真慢了一步,小跑着才追上。
有人在门口等他们,带着他们上楼,一边走一边告诉霍清池岑今现在的情况。
电梯门刚一打开,霍清池抢在众人前面,率先急步走出去。
一行人匆匆往待产室走去。
在快要到待产室门口时,霍清池看到了司仲。
视线只急促地撞了一下,霍清池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身后,司仲却不干了。
岑今不肯见他,司仲大闹过,惊动了医院的安保,最后还是被拦在门外,等到现在。
此时见到霍清池,司仲心里顿时怒火攻心。
“霍清池,你站住!你凭什么可以进去!未来从来没爱过你!”他急急地往门口那边跑,“霍清池,你不准进去!”
霍清池忽地停下脚步。
司仲跑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不准进去!”
霍清池伸手格开他的手,阴沉着脸问了一句:“你伤到未未的?”
司仲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悔,却马上被愤怒代替。
“关你什么事,未来从来……”
霍清池忽然一拳砸向司仲的脸。
司仲毫无防备,后退了几步,鼻子顿时血流如注。
“霍先生!”
“霍先生!”
黄炎真和几个医生同时出手拦霍清池。
霍清池紧抿着嘴唇,重重喘息了几下,冷冷地丢给黄炎真一句“炎真,你处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往待产室走。
几个随行的医生这才如梦初醒,大步跟了上去。
司仲被打懵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啐了口血水,正要追上去,被黄炎真一把抱住。
“司先生,司先生,你先冷静一点。”
年轻人的体格十分健壮,黄炎真感觉快要拦不住司仲。
黄炎真害怕事情闹大,不得不死命拦着。
“司先生,你先别冲动。岑小姐一直在等霍先生,她很痛。霍先生是孩子爸爸啊。”
司仲忽然一动不动。
血从他的鼻子和嘴角不断往下滴,他却毫无知觉。
黄炎真等了一会儿,确认司仲已经冷静下来,才悄悄松了口气。
那一边,霍清池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如此雪夜,黄炎真却热出一身的汗。
直到这时,黄炎真才像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霍先生竟然失控动手了。
很早前,因为外甥女的事,黄炎真曾经揍过一个小混混。
霍清池知道后,直言黄炎真是匹夫之勇。
当时的霍清池说:“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是要他坐牢还是倾家荡产,只需要告诉我一声。”
他又说:“炎真,你记住了,自己动手是最愚蠢的解决方式,你无法知道面对的人是什么性格,会不会是亡命之徒,或者狗急跳墙,所以永远不要把自己立于风险之中。”
霍家人要体面,惜命,哪怕别人当面挑衅,也只会私底下暗暗解决。
从追随霍清池以来,黄炎真从来没有看过他失控过。
今晚,是第一次。
第41章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一个……
岑今还是疼,不过总算看到一点希望。医生说等开到三指就可以给她上无痛,而她刚刚已经开到二指了。
正煎熬着,待产室里忽然涌入一大帮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霍清池。
岑今第一次这么高兴看到他,也委屈,因为让她这么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霍清池。
岑今刚刚因为心疼肚子里的孩子才哭过,眼睛还肿着,额上全是汗,头发一绺绺的乱糟糟的,表情还带着点儿委屈。霍清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走上前,弯腰亲了亲她汗津津的额头,哑着声问:“还好吗?”
岑今胡乱的点头。
其实不太好,不过看到他的一瞬间,好像好了一点点。
霍清池的到来,让她多了一点面对生产之苦的勇气。
霍清池在床边坐下,紧紧地握住岑今的手。
“外面下雪了吗?”
“嗯。”
“很大吗?”
“嗯。”
岑今不说话了,皱着眉头熬这一阵子的疼痛。
其实持续时间应该不长,只是痛感把时间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感觉是煎熬。
生孩子这种事,每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有人在街上走着走着,孩子就掉下来了,有人却要疼几天几夜。
岑今感觉,她这么痛,可能是因为孩子是提前到来的。所谓瓜熟蒂落,没熟时就要落,肯定违背自然规律。
而她早产的原因。
岑今想到司仲,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司仲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霍清池又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
岑今刚缓过这阵痛,还有点呆呆的,好像并没有觉得反感。
“怎么回来的?坐飞机吗?”
“开车。”
“那你肯定把车开得很快,这么快就赶回来了。不安全的,知道吗?”她都忘了,是她自己要他快点儿回来的。
“我有分寸。”霍清池捏着她的手,亲她的手背。
岑今看着他因为低头露出的发顶,一时有一点点失神。
朝夕相对了好几个月,霍清池对她的好岑今感觉得到,只是她没办法因为这几个月的好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把未来那么漫长的几十年都交到这个男人手里面。
岑今原订的计划是陪父女俩过完年再离开,现在孩子提前了一个多月,她还要陪他们过年吗?
要不然就不陪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在孩子身边呆太久,她怕自己会不舍。
忽然间有点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将要独自一个人在深市这个陌生的城市过年,还是因为要离开他们。
夜里一点多,终于开到三指,上了无痛。折磨人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大半,岑今精疲力竭,没多久就靠在霍清池怀里睡着了。
岑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了存钱罐,而霍清池就变成了一百块。
一百块亲存钱罐,亲得很用力,岑今喘不上气,急的乱抓乱挠,紧紧地揪着什么东西,忽然就像溺水的人抱到了浮木,窒息感消失了。
岑今更紧的抱住那根浮木,心里十分踏实。
霍清池又亲了亲岑今的额头,反手摸了下搂在腰上的手。岑今抱得可用力了,生怕他跑了似的。他稍微动一下,岑今就会不满的皱起眉头,小声的哼两下。
醉酒那晚也是,她总要抱着他,稍微松一点都不乐意,会撒娇般哼哼,等抱紧了,又满足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