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沐言转头看向质疑的修士,嘴角噙着冷笑:“谁说是我砍断了他的手,我不过是用手折了他的前臂,这样的伤对一个修士来说疼是疼了点,但也算不上是重吧。”
面对君沐言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发问的修士被气的两眼一翻:“你你你!当真是大言不惭!刚才明明是柳拂风亲口所说,你先是断了他手臂,随后去而复返,将他的手臂齐根砍断了!”
君沐言:“哦?他是这么说的?可我却说不是,你说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呢。”
见他不肯承认,不少人都觉得,这位于道门之中,被人盛传天赋卓绝的后起之秀,实乃是无耻之极。
“他都成了这副模样,还特意跑来你们万法宗的地盘,拼着一条性命,当着天下人的面污蔑你不成!”
君沐言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当众伤了他一臂,他心中必然记恨与我。不过也不至于要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还说不是狡辩!”
君沐言眼中迸出怒意:“胡说八道!我堂堂万法宗首席,因何故要做这种事?至于柳拂风为何要陷害我,我不知道!”
“你做都做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根本不把其他人性命放在眼里,如今出了事情再来抵赖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君沐言气极,咬牙切齿道:“你们!混……”
还没等他继续说出些意气而发的气话,玄阳子出手制止了他。
玄阳子示意君沐言退于自己身后,沉声开口:“诸位息怒,这件事情实属蹊跷。分明就是为了让我万法宗在这说道大会上成为众矢之的。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查清云翠山阖派上下的死因,以及柳拂风为何当日逃脱一难,今日却是突然出现,搅乱说法大会,最终还偏偏来了个死无对证。”
万法宗宗主的出场虽然表面上控制住了局势,可人群中仍有人发出不满的诘问。
玄阳子:“我知道大家心存有疑,不少人说不定还认定柳拂风是被老夫用灵力强行灌注冲破经脉所杀。”
大家一听对方所说正中心中的猜测,不免有些吃惊。
“不如这样,在场可有哪些金丹以上修为的高手,如有质疑,可以当场查验,看看这柳拂风身上的暗伤是不是方才老夫所至。”
虽然玄阳子此举是为了彰显磊落,可一下子真的没人敢出来当这出头鸟。
谁知道这他们一招是不是欲盖弥彰。要是自己上去查出来柳拂风的伤就是玄阳子干的,自己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说出来就是彻底与万法宗为敌,即便隐瞒,看似是抓住了玄阳子的把柄,可实际上却是给自己的性命留下了天大的隐患。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一人敢上台查看。
李攸宁倒是有心去瞧一瞧,可顾及到怕被君沐言认出,只能留在台下干瞪眼。
“贫道不才,愿请一试。”
突然间,一道清越男声响起。一名相貌出众的年轻修士越众而出。此人身着浅青蓝色的束腰长袍,袖口缀着连珠水波纹路,长剑灵光隐隐,剑柄上还镶嵌着一块色泽温润却毫不起眼的青玉。
“楚寒舟!”
他乍一出口,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眼中无一不是赞许神色。
“楚道友年轻有为,修为以逾金丹多年,又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由你查验,我等自是放心不过。”
大家都知道万法宗与碧海潮升阁明里因为相隔千里,并无多少交集,暗里却是彼此争锋不断。虽然不算仇家,但确是实打实的对手。让楚寒舟出手,至少是不会存在包庇之说。
楚寒舟浅浅一笑,朝众人颔首:“承蒙诸位信任,寒舟必定不负所托。”
玄阳子见楚寒舟算是众望所归,便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上台勘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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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楚寒舟上台时, 朝君沐言浅浅一笑,显得既谦和又有礼。君沐言却是眉头一皱,微微侧过了脸, 像是毫不领情。
两人这细微的神情自然是被台下一众耳聪目明的修士看在眼里, 均是对君沐言表示嗤之以鼻。
楚寒舟缓步靠向此时摊在地上,死状极为凄惨的柳拂风。他伸出手,并指如刀,仔细探探查对方周身上下的伤势。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楚寒舟才缓缓站起了身。转头朝众人开口道:“这位柳公子身上的经脉的确之前就有损坏,不过致命伤是在方才引发。”
台下众人闻言无一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万法宗的宗主和大弟子就与楚寒舟比邻而立站在台上, 楚寒舟虽然是金丹修为,可玄阳子却是地仙,若是恼羞成怒,抬手杀人不过是不会吹灰之力的事。
就这样当众揭穿,是不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之前玄阳子和君沐言看起来丝毫没有半点心虚慌乱。等楚寒舟上台之后, 两人也没有半分推脱阻挠。
因此就在楚寒舟细心勘验的过程之中,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相信, 柳拂风的死与万法宗并无干系, 只是有心之人的栽赃嫁祸。
可没想到的是, 柳拂风致命伤就在片刻前发生的这种话, 就这样被楚寒舟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这一下子, 反倒是让在场众人有些措手不及。
再看玄阳子, 只见他面沉如水,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端的是沉稳有度,倒是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吃惊。
而君沐言则冷哼一声,转过头正眼看向楚寒舟:“楚寒舟, 你这话什么意思?好生引人误会。”
楚寒舟嘴唇向上轻轻一抿,朝着众人继续道:“诸位稍安勿躁,还请听寒舟将话说完。这位柳公子身上的经脉早就受到了损伤,而且体内被人封存了一道十分霸道的灵力。他也正是因为这股灵力才被吊着一口气,才能在今日与众人相见。
不过这道灵力虽然是他的续命之引,也是催命之符。但凡有人想要为他以灵力疗伤,就会打破平衡,让他体内的灵力暴走,冲毁经脉。
所以,柳公子之死,并非是玄阳子宗主的过错。方才玄阳子前辈不过是见他吐血后萎靡不振,伤势沉重,想要渡灵力给他,因此导致了柳公子体内灵力暴动。”
“玄阳子何许人也?这种事他又岂会不知!说不定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何人在人群里吼了一嗓子,紧接着又有数个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推波助澜。
楚寒舟举起双手示意在场众人稍安勿躁,紧接着以自身灵力传动,让自己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种事,非得先将灵力传入才能得知。可一旦传入,就已经晚了。想必这一点,诸位都是能够想明白的。至于加害柳公子的凶手,寒舟私下认为,凶手应当是那个心存不轨,将灵力事先注入柳公子身体里的那个人。
毕竟以当时情形,在场所有心怀仁善又兼具修为的道友,事发的第一反应都是以自身灵力为其续命,对方也正是利用了此等心理暗藏祸心。”
玄阳子听闻楚寒舟的话,不由得面色稍缓,朝他点头示意:“素闻碧海潮升阁首席弟子天资过人,聪敏灵慧,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君沐言在一旁也不住用视线将楚寒舟整个人上下打量,只是神情之中少了欣赏多了探究。
在场众人中的绝大部分被楚寒舟这一番欲扬先抑的说辞说服。
紧跟着,玄阳子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申万法宗势必在金坛说法期间,为云翠山灭门一案找出元凶。
众人见他行止气度一派磊落,又当着所有人的面作出保证,并发出邀请,让百家协助查理此事。也就不好再继续挑事,今日之事自然到此为止。修士渐渐散去,回去之后同门间免不了要就会场上发生的意外好一阵猜测推理。
李攸宁和曲云清回去之后,都觉得云翠山灭门的案子十分蹊跷。
当时在说法大会上,并无一人能够道出云翠山究竟与谁结过能够致人血洗灭门的深仇大恨。可若是无端遭受此番大难,却也是不合逻辑。
至于那横空出现又莫名惨死的柳拂风,行为举止更是透着诡异,明显是遭人利用,可就结果看来,却是错漏百出。如此一来,倒是分不清利用他的人,究竟是想借此揭穿万法宗的诡秘,还是说单纯只是祸水东引乱人耳目。总之是确认不得了。
不过柳拂风拖着残病之躯,好不容易登上八方论道台,张口就是攀扯万法宗大弟子。若说是诬陷,却也不尽然,毕竟君沐言自己也亲口承认两人却有争执,自己也曾出手伤过柳拂风。两人的矛盾之处在于君沐言是否当真去而复返,斩断了柳拂风的手臂。
并且柳拂风口中还提到自己被对方抛入荒谷自生自灭,等好不容易侥幸逃脱,却发现自家已遭灭门。
看他当时的模样,虽然看着情真意切。不过细细想来却是错漏百出。
如果真如他所说,柳拂风是如何以濒死之躯混入说法大会?这其中必然有人帮了他一把。
看来想要进一步得知真相,势必先要找到带柳拂风进入说法大会的人。
两人刚回来不久,还没说上两句。门外突然响起男子询问的声音。
“请问玄霄派弟子可是宿在此处。”
李攸宁通过声音,认出屋外来人正是之前在说法大会上出现过的楚寒舟。她推开门,看见楚寒舟正站在不远处向一名万法宗弟子询问。对方正好回答,楚寒舟已经看见了推门而出的李攸宁。
楚寒舟面色一喜,朝万法宗弟子道过谢,紧跟着向李攸宁的方向走来。
“当日一别已有数月,曲师姐别来无恙。”楚寒舟见着李攸宁,朝她爽朗一笑。端的是亲切又不过分热情,仿佛两人是多年不见的知交。
李攸宁眨了眨眼,有些诧异对方这份自来熟的态度。
她回以微笑:“楚道友,不敢当。你的修为高过我,又怎么好叫我师姐呢。”
这话之前李攸宁就说过,再次相提自然就不是客套。
楚寒舟轻松一笑,从善如流:“那在下可有幸直呼曲姑娘的芳名?”
李攸宁毫无所觉:“楚道友随意。”
楚寒舟果然随意:“直呼名字多少虽然有些唐突,但也显得亲近。素问,你说是么。”
……李攸宁愣了愣,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感觉有些奇怪,你还是直接叫我曲姑娘吧。”李攸宁应和一声。
楚寒舟见对方对这个名字似乎不太敏感,唇角一勾,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今日前来正是有些事情想要告知曲掌教,不知曲姑娘可否代为转告。”
李攸宁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她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曲云清,转过头对楚寒舟继续道:“既然有事,不如进来说吧。”
楚寒舟眼神一转,朝四处看了看:“修道之人虽然不大看重男女大妨之说,曲姑娘毕竟是女子,我怕是不太方便吧。”
李攸宁浑然不在意道:“这有何妨?况且我师弟还在呢。”
楚寒舟笑了笑,跟着李攸宁进了屋子。
他一进屋就看见十一二岁模样,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坐在坐榻上的曲云清。
“这位便是素问口中的小师弟了吧,在下碧海潮升阁楚寒舟,见过小道友。”
楚寒舟见对方一张小脸面无表情,先是朝他淡淡看了一眼,接着才站起身朝他回了一礼。却始终也不说话,看起来倒像是白壁铸成的小雪人。
李攸宁:“楚道友勿要见怪,我这个小师弟性子有些冷清,平素里不爱与人说话。”
楚寒舟笑了笑:“修行之人,当有定性。性子冷清些反倒是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虽然之前给曲云清找好了假定的身份,可看他年幼,此行当得不会与人有过多交流。倒还真没有想到要给他重新编一个名字的事。
李攸宁:“他叫……”
曲云清:“苏旻。师兄随意称呼便好。”
楚寒舟:“茫茫大块,悠悠高旻,好名字。小阿旻定是人如其名,将来定能于秋日长空之中鹏程万里。”
听得这样的夸奖,曲云清无动于衷,只是漠然的点了点头,冷淡而不失礼貌的答了一句:
“多谢。”
李攸宁:“楚道友不是还有要事转达,不如快些告知吧。”
楚寒舟:“得见友人一时欣喜,一下子忘了形,还请见谅。”
见他总是如此客套周到,李攸宁总有种不知道该如何与此人接话的感觉。
“今日说法大会上的事情,曲姑娘想必已经知道了。”
李攸宁点了点头:“当时我也在场。”
楚寒舟:“如此我便不再赘述当时发生之情。不过这其中另外还藏有隐情,二位可愿意听上一听。”
李攸宁:“愿闻其详。”
楚寒舟:“曲姑娘精通医道,想必知道以柳拂风当时的情形,是没有能力独自一人出现在说法大会当场的吧。”
李攸宁点了点头。
“实际上,带他来的人正是我。”
李攸宁闻言一阵错愕。之前她还猜测带柳拂风来到现场的很可能与幕后操纵之人有关,可转眼楚寒舟就前来自爆内情。
“曲姑娘冰雪聪明,可能早就设想带柳拂风来此的人可能就是幕后操纵的凶手。可我此番前来正是要告知此事。
我是前两日发现此人的,当时他看上去虽然受了伤,但整个人还算清醒,也不像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于是我也没有多加留意。况且修行之人通常不已自身命门示人,若不是情非得已,或是极为亲近,谁也不会主动探查对方的脉息。所以我对他的伤势,起初也并不完全知情。
当时我是听说云翠山出了血案,万法宗调查良久毫无进展。你也知道我碧海潮升阁与万法宗素来有些争锋相对的势头,于是我就暗自潜入了云翠山,想要探一探究竟。没曾想却找到了在山中徘徊的柳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