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何处,自己为何会在此醒来,曲云清又在哪里?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就连体内平息的魔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想起当初曲云清为何偏偏要取业火红莲,为何放弃已有的线索偏要带她来到淅川。
他口中说是为了打探绿衣女魔的出身,弄清楚阴谋背后是否与魔族有关。可他手中的通行金令又是从何而来……
她越想越乱,感觉这些想法无穷无尽,不断出现在她脑子里,根本不受控制。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意识在告诉她,曲云清是有意让她入魔。他根本早就想要摆脱她。皎皎君子,道门标范,怎么可能当真娶自己的徒弟为妻。
难道那些温柔体贴,还有床笫之间的接受和顺从都是假的吗……
不!不可能的……
李攸宁只感觉浑身冰冷,越想越怕,却偏偏止不住这些危险的思绪,只能任凭它们恣意增长。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的环住了自己的肩膀。
“阿宁,你醒了。”
混乱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声音从深渊中拉回,李攸宁抬起头,目光下意识跟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师傅……”
修长的手指撩开床幔,曲云清清雅俊逸的面孔出现在李攸宁的眼前。
李攸宁只看了他一眼,就感觉到一阵心安。
“我这是怎么了?”她声若蚊呐,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曲云清:“你体内的魔气受到影响,一时间乱了心神,怕你胡思乱想,便封了你的灵识,你……可会怪我?”
李攸宁轻轻摇了摇头。
曲云清:“那身体可还有不适?”
李攸宁再次摇头:“我身上的灵力……”
曲云清:“你我之间早已经定下了鸳誓,一体同心,所以你的灵力能够与我相容,我便引出了一部分,平息你体内灵力的□□。如今你人在淅川,切不可因灵力波动引来天劫。否则渡劫时没有天地间五行灵力灌顶相续,难以为继,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李攸宁低下头:“我明白了。”
曲云清沿着床边坐下,神态温柔举止轻缓,眼中满是爱怜。他伸出手捋了捋李攸宁垂落的鬓发,那轻柔的动作透出一股柔情蜜意的味道。
“这里是火途城主的府邸,在你睡着的之后,我已经找到了他。正巧他在为瘟疫一事束手无策,听他形容,很像是南疆巫觋之术,与之前东海之滨发生的蛊毒杀人之事同出一地。火途城主不解此道,便有心留我们下来帮忙。”
李攸宁垂着眸子:“那可能探知绿衣女子的身份过往。”
曲云清默然半晌,答道:“尚未。”
“就连望乡城主也不知道吗。”
曲云清侧过脸:“此女身份成谜,应当是大有来历。敖真不肯说,大约是想要用作我们帮他找出瘟疫元凶的筹码。”
李攸宁:“既然她是有身份来历的魔族,师傅就不担心这一切事件背后有魔族参与吗?”
曲云清:“她身上有九幽冥火反噬的痕迹,生前就背叛了魔族,应当不大可能是为魔族做事。”
李攸宁:“师傅……”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先好好休息。待身体恢复后,可以从青玉玄晶中吸取些许灵力,但切记不可贪多。”曲云清扶着对方肩膀,让李攸宁再次躺下,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一点灵光没入,融入李攸宁的眉心。
曲云清:“这道清心咒有助你安眠,你再好好休息一会。”
一阵倦意袭来,李攸宁只觉得眼皮如有千斤。
曲云清俯下身,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没曾想此时已经迷迷糊糊的李攸宁却是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颈,仰头在他唇上一啄。
还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师傅你吃糖了吗,好甜啊……”
见她嘴角漾起满足的浅笑,再次沉沉入睡,曲云清呆呆立在原地半晌,眸色深沉的凝望着她睡着的模样。
随后垂下眼眸掩去心中那分不忍,伸手为她掩好被角,放下床幔,前前后后仔细拢的严丝合缝。最后他隔着幔布向李攸宁的方向深深凝望一眼,而后转身而去。
城主府邸正厅之内,郁垒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位之上,身旁站着一名红发碧眼,蜜棕肤色的高大魔族。他虽然与人族相比生的有些异样,可也是五官端正,衬着他殊异的肤发颜色,透出一股别样的英俊。
郁垒:“敖真,你这城里的魔已经死了十之五六,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敖真:“此事已经查出根由,只等拿获祸首,便可解此困厄。”
郁垒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人族果然孱弱,就算侥幸入了魔道,生命力也是如此脆弱,轻易就死了这许多。不过你这做城主的,就一点也不心疼么?”
敖真面色如常:“自然是心疼的,只是天意如此,又能奈何。”
郁垒讪笑:“哼,敷衍。你还是老样子,看来让你待在这里时间久了,反而越发没了规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个接替之人,等她入了魔,恰好替你坐镇这望乡城主的位置。而你在此蹉跎了数百年,合该回归魔都为本尊效力。”
敖真:“多谢魔尊抬爱,只是我觉得这望乡城甚是合意,况且敖真本就是戴罪流徙之身,何必再回魔都徒增伤怀。”
郁垒神色一冷:“这恐怕由不得你。何况你那小情人已经死了上百年,做梦也该有个限度。莫不是还在记恨本尊不肯助你为他重塑骨血?可你要知道,他本就是凡人,又是病弱之身,当初得我兄长相救,多活了两百年已经是耗尽了命数。若是继续强求,难保不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敖真闻言,缄默不语。
郁垒:“好了,我不再与你争执。若不是当年我花费了半身骨血为神荼重塑肉身,以至于天魔境界不稳,现在只有人族真仙的功力。不得不与赭渊那个半魔共同执掌淅川,行事处处受到限制,又看你是个人才,我才懒得与你多费唇舌。
我听曲云清那个道士说,青萼如今做了鬼也很不老实,说不定她的主子尚存于世,就怕她将来一发疯,再次炼化一个灭世的阵法。到时候死的可就不只是这望乡城中的人魔后裔了。
我族自天地初开便孕生于此,本尊绝对不允许这数万载的基业毁在一个疯子手里。”
听闻此言,敖真抿了抿唇角,眼中似有动容之色。
就在魔尊大人正忙着收服早已经是魔族边缘人物的大魔敖真,之前与他有过交易的曲云清不请自来。
“这不是仙名显赫的曲云清曲掌教么,怎么不去照顾自己的小妻子,却跑来偷听两个魔头密会?”
曲云清对郁垒口中的戏谑之意丝毫不作理会:“当初我同意帮你,却也有言在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怨气同样会牵引李攸宁身体里的魔气,还会影响到她的心神。”
郁垒:“淅川魔气本源自混沌之气,阴阳不属,不升不沉,乃是发自先天,成就于天地,经年累月汇聚于此,是我魔族发源之根本,力量之源泉,只可惜无法流出淅川。
怨戾之气由人心所生,却于我魔族而言亦是有利。恰如万川归海,终能化成无上魔力。
曲掌教,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三百年前你们玄霄宗师说过的万法无相,殊途同归呢?”
曲云清牙关紧咬,目露寒光:“你竟然诓我!”
郁垒:“今后之事,尚且需要你的配合,本尊又何必骗你?如果你我的猜测属实,咱们岂不是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本尊不仅不敢骗你,还巴不得曲掌教修为暴长,早日登临真仙之境,能与你玄霄派当年的李松云真人比肩高下呢。”
曲云清:“你实话实话,如果她就此入魔,可会影响到她的心性?”
郁垒:“心性这种东西,本就捉摸不定。你们人族不也有一句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么?如此飘忽不定的东西,何时何地都可能发生变化,与她入不入魔又有什么关系。”
曲云清眼中露出恼意:“废话少说,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郁垒冷笑:“你可知道魔族与人族有何不同?”
曲云清对他怒目以示,却不再说话,只等对方回答。
“多情多欲,厌善好恶,嗜杀贪色?”郁垒轻笑一声,“本尊可以如实相告,这些人族眼中关于魔族的记载,的的确确都是真的。”
“不过曲掌教不必激动,你可试想一下,如果人族强大,能够无限放纵私欲,他们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
魔族天生纵欲,又向来信奉强者为尊,彼此间只存在□□裸的竞争和征服欲望。大家都不会压抑自己的内心,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可说到底这一切喜恶无非是因心而起,因情而生,可若是一个人本身就没这些念头,自然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不怀好意的看向曲云清:“你的小徒弟跑了,不去追吗。”
曲云清默然不语,眉宇间如凝霜雪。
郁垒:“你可真有意思,故意暗示本尊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惹人怀疑,你别说不知道她刚才在偷听。”
曲云清:“阿宁她心如匪石,不可转圜。如果她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是拼到玉石俱焚,也不会退后半步。如果不让她产生一些误会,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入魔。”
郁垒:“你怕不是太小瞧了我兄长的血肉留在业火红莲中魔气的霸道之处,据我所知,这世上可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曲云清扭头望向门外,怅然若失道:“所以她是李攸宁,敢于逆天改命,只身跳入虚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李攸宁。”
郁垒:“有点意思,本尊倒是越来越期待这位新城主能为我淅川魔族作出何等建树了。”
曲云清回到房内,隔着床幔,隐约看见李攸宁侧身向内,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似乎仍旧睡的深沉。他解开腰间革带,脱去外袍,静静的躺在李攸宁的身侧。
他们彼此的身体近在咫尺,却始终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没有触碰到彼此。只有两人身上独特香气缠绵在了一处,融合成了一种让人昏昏欲醉的味道。
“你醒了。”曲云清仰面而卧,双手轻轻交握于胸前,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床顶垂下的纱幔像是若有所失。
他能感觉到李攸宁的呼吸微微一滞,却始终没有动弹。
“继续睡吧。我会陪着你一起。”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自己腰部一紧,李攸宁突然翻过身体用手臂将他的腰紧紧箍住。他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
“怎么了?”曲云清语气波澜不惊。
“……”李攸宁欲言又止,最后咬住嘴唇什么也没有去问。
突然间她像是一只寻求安慰的幼兽,钻进曲云清的怀里。曲云清侧过身,伸出手臂拦住她,低下头嘴唇贴住她的发顶。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栗。
“又疼了么……”他眼中露出一丝疼痛,手臂将她揽的更紧。
李攸宁温顺的摇了摇头,嘤咛一声:“身上不疼,疼的是这里……”她拉过曲云清的手按在那里。
这是曲云清第一次用手触碰到李攸宁最□□裸的欲望。
从前因为担心自己身体的与众不同,会让他心生不喜,李攸宁一直有意无意的不让对方直接看见自己特异之处。
曲云清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掌本能的缩了缩。
他下意识的反应让李攸宁眸色一暗,原本有些迟疑的手变得越发用力,将对方的手掌牢牢压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师傅不喜欢?”她眸中似有一道血光闪过,虽是转眼即消,却被曲云清尽数看在眼里。
曲云清沉声道:“你需要休息,今日不可继续胡闹。”
李攸宁支起上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对方,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锐利:“看来师傅还是不懂。阿宁不是妖怪,却也不是常人。”
她的眼神变得危险又富有侵略性。
她低下头,凑近曲云清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鼻息交闻。
只见她嘴角向上一扯,露出森白虎齿:“师傅你可知道,在阿宁的故乡,坤泽每逢汛期,短则一两日,长则七日或是一旬,期间情潮不息,难以自止,帮他们平复汛期是每一个乾元天赋本能。”李攸宁嫣然一笑,笑意却并未深及眼底,“师傅你说仅仅是一夜,阿宁怎么会累呢。
看来师傅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阿宁呵。”
李攸宁身上那如竹似茶的香气越发浓烈,已然带上了一丝甜腻。曲云清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明知道自己此时不该顺着她,却又仿佛被她彻底震慑压制住,喉头轻轻颤动着,却根本说不出半个拒绝的词句。
李攸宁将对方的手掌压制在柔软顺滑的丝被上,与对方十指交握,闭上眼睛吻了下去。在她的缠吻之下,原本有些抗拒的曲云清也缓缓闭上了上双眼。
罢了……只要是你,甘愿就此沉沦,在所不悔。
等曲云清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已经为空无一人。他伸手摸了摸已经彻底没有温度的床褥,心中一凉,他连忙坐起身,却感觉到腰身一阵酸软。
万万没想到,李攸宁就算是灵力受到压制,看上去还是一副神态萎靡,精神不振的模样,即便如此她在某件事情上的能力,依旧是力压群雄的存在。
看来她昨天说的并非是吓自己,乾元坤泽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个修行有成身体强健的男人,估计根本承受不住对方如此高涨的热情。
只是她究竟去了哪里?曲云清感到一阵慌乱,连忙七手八脚的穿上衣物,急冲冲的就要往外奔。
“师傅。”
李攸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只见她衣发齐整,推门走了进来。
“你去了哪里?”曲云清语气中难掩不安,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镇定。
李攸宁莞尔一笑:“不过是出去走走,师傅何故如此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