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什么。”虽然是抄废了一页书,可他面上依旧是八风不动的镇定。
“师兄让我从今往后遵从女德,好好侍奉师傅。”
曲云清愣了愣:“休要听他胡说。”
李攸宁婉媚一笑:“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理……”
曲云清放下手中短锋小楷,置于笔枕之上。正襟危端坐,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攸宁。
李攸宁:“昨日听闻夫君身体有恙,乃是因为体质不足所致,可否容妾身填补一二,助益身心?”
曲云清面无表情道:“你字不练了?”
李攸宁扑哧一笑:“此等附庸风雅之举,哪有夫君的身体要紧?”
曲云清:“光天化日,你倒是不知羞,哪有半分妇人还有的样子。”
李攸宁撅嘴嗔道:“夫君如此一本正经,当真是伤了妾身的心。可是嫌弃妾身服侍不周到,起了厌弃之心?”
曲云清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陪她演下去。虽然其中貌似有些趣味,奈何自己于此一途终究是差了些火候,怕是难以为继。
他说不上来,只能看着对方,料想着敌不动我不动,看她究竟能翻出什么花样。
“师傅写了这么久,可是乏了?可需要妾身为您推拿一二?”
话音未落,依然是上了手,不偏不倚直接落在对方的腰身上,直接让曲云清是措手不及。
曲掌教生平沉稳惯了,却偏偏是个怕痒的。被她突如其来这么一闹,立刻坐也坐不直,端也端不稳。
“别闹别闹。”他扭着身子连忙制止。
可李攸宁哪里肯听他的。
她本就是乾元,乾坤秘戏一途,本就比这世间男女需求更甚。可两人情牵至今,因世情种种,终是几多耽搁屡受蹉跎。
“我哪里有闹,不过是想要好好侍奉我的夫君,奈何郎心似铁,不解风情。”
曲云清闻言实在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光天化日,你又想做甚?”
李攸宁愁眉苦脸:“哎……我本将心向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
曲云清咬牙切齿,满心想要发作。可偏偏被她有意无意撩拨的心魂动荡。
那缠绕四周的信香更是愈发浓烈,让人止不住心动神摇。
“一别经年,如今难得重逢,夫君丝毫不肯怜惜妾身。如此冷心冷面,足叫人心灰意冷,肝肠寸断。”李攸宁掩着面,戏精发作,越发胡言乱语起来。
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头疼,心口却是越跳越快,无奈开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直截了当一点不好吗?”
李攸宁眼波一转,竟生生看出了几分幽怨:“两情缱绻世间美事,夫君因何次次都要妾身主动,实在是让人羞忿不已。”
曲云清听着她的话,看着她那以假乱真的幽怨表情,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知情识趣的负心汉,而对方是一个不得夫君怜惜终日守活寡的可怜弃妇。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止不住的跳了跳,而身体的某处似乎也开始微微发疼。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李攸宁:“奈何如此?又不顶用。”
曲云清哭笑不得,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自己与她相处之时总有种微妙的颠倒错乱之感,可他明白李攸宁也早就察觉了这一点,故而人前人后总是尽可能的装的娇软柔弱,貌似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
虽然如此,却偏偏脸皮厚道离谱,绝对不逊于世上任何一名男子。这让曲云清实在是难将她与寻常女子作出联想。
曲云清:“你想如何?”
李攸宁言简意赅:“自然是好生伺候我的夫君呀。”
曲云清垂眸:“我不方便动用灵力,你且布置好结界吧。”
李攸宁闻言一喜,眼神倏然一亮。
须臾间结界生成,此处自成一方天地。
曲云清眼中露出惊疑:“你还能用灵力?”
李攸宁:“为何不可?”
修士入魔,意味着放弃玄门道统。哪怕修为境界不会跌落,也再使不出灵力发动的咒诀,没想到李攸宁竟然是个意外。
难道与她并非此方世界之人,体质特殊因此不受规则限制?
“无事。”曲云清虽然欣喜,但是自己尚未确定其中缘由,暂且不说也罢。
李攸宁嘿嘿一笑:“我的好夫君,我可要来了呀。”
曲云清微微侧过头去,微微颔首。
“嗯。”
李攸宁扳过对方肩膀,与他四目相对,视线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是一派意投情合。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好心人帮我点点下本书的预收,才十一个,估计又要跌倒在起跑线上了呀。
大家是不是他俩有点频繁?其实我觉得两个人确认心意之后,如果身体条件允许,基本上是想天天那啥的。
第88章
世人眼中皎如天上月, 清如幽山泉,出则提剑降妖,眨眼便能在天地间纵横来去, 被誉为高手中的高手, 曾经的道门第一人,玄霄掌教曲云清真人。此时垂眉敛目,手捏丝线,貌似专心致志的一圈圈缠着手上的一缕头发。
他一面做这些,一面怀疑着人生。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子时一到, 说傻就傻了呢?变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还能和上一回发生过的情景给联系上。
他不禁有些怀疑李攸宁到底是不是假装的。
曲云清抬起头满目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发现李攸宁坐在床边,正聚精会神的望着自己,更确切的是望着他手中正在处理的东西。她脸上的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就像是小孩子看见了麦芽糖, 却偏偏被大人拘着不敢贸然上前。
曲云清将手中的头发用丝线缠好, 转而交给李攸宁。
“可安心了, 该睡了吧。”
李攸宁从他手中夺过缠好的头发, 开心的在指尖绕了绕。
“别弄散了, 我没做过这些, 缠的可不太紧。”
李攸宁点了点头, 转而将头发藏在乾坤袋中。
曲云清看着她,想到自己陪着她闹了一整天, 临到入睡前却突然被叫了起来,非说是要完成上次未完的结发之礼。言语神态与白日里相去甚大,心智似乎也有些不正常。
好不容易弄好了, 曲云清只觉得眼皮子一阵阵的发沉。白日里折腾个没够,谁曾想到了半夜还要来这一出。
可仔细一想,一日子时,正是阴阳交泰之期,人世间阴气最重。李攸宁当初结望乡城的万鬼怨气而入魔,走的不是寻常路子。加之她当时本就神魂不稳,因此才出了乱子。所以到了现在,在一日中阴气最盛的时辰,便表现出些许异常来。
看来那“聚灵咒”果然有剥离神魂之效用,虽然已经被九幽冥火烧尽,却多多少少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为何要睡?既已结发,自然还要洞房的呀?”
看着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出这句话,曲云清只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发痛,心中更是有苦说不出,心中忍不住腹诽:感情这时辰一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曲云清循循善诱:“我身上着实有些难受,你且听话,让我歇一歇可好。”
李攸宁满脸不解:“哪里不舒服,让我瞧瞧?”
曲云清破罐子破摔,咬牙道:“肚子疼。”
李攸宁连忙上前伸出手覆在对方小腹上,自言自语道:“上一回标记了,卿卿可是有了宝宝,竟然这么快的吗?”
曲云清只觉得一头雾水,一个脑袋快要涨成两个大。
什么标记,什么有了?李攸宁的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就在他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弄得措手不及之时,李攸宁突然将他一把抱住,然后小心翼翼的扶倒在床上,紧跟着自己也贴着他的身体躺好。一面伸手抚摸着他平坦紧实的小腹,一面喜不自禁的自言自语:“既然有了宝宝,那你要贴我近些,坤泽的孕期若是没有乾元信香抚慰,会极为辛苦不安,会遭罪的。”
虽然是不明所以,可曲云清着实是累了,见对方貌似不打算继续作妖,也就懒得否认。闻着李攸宁身上的香气,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李攸宁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夜后来发生的事。
“昨天怎么又莫名其妙的睡着了?”李攸宁自觉遗憾,心里本想着要与曲云清大战三百回合,争取通过双修,早日将他的体质补足恢复灵力。
曲云清:“你又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李攸宁:“哪一件?”
曲云清:“你且看看自己的乾坤袋中多了什么。”
李攸宁仔细翻看,发现一小束红色丝线缠起的长发。
“这是……”
束发托身,结发同心。这是她故乡乾坤缔结婚约的仪式,这方世界中,凡俗嫁娶也有结发之说。只是道门之中,结契相当于成婚,通常是由师长主礼,点天灯祈愿,将二人生辰八字合籍之事一一记录书于灯内,以示上告天听。
他们虽然结了同心契,却并未走过正礼,想来心中也是遗憾。
只是这个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乾坤袋中?难道是曲云清给自己的惊喜。
李攸宁面露喜色,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一小段头发。
“师傅有心了。”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模样,曲云清的话一下子噎在喉中,竟是说不出来了。
原来她竟如此在意,可自己如今却无法为她举行一个公示天下的结道大典。
想到这里,他不免软了语气:“你可喜欢。”
李攸宁莞尔一笑,竟然有些羞涩:“这是我故乡的婚俗,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你昨天夜里说的,但就这样直白的讲出来,是不是有些太过扫兴了。
“我听闻凡俗夫妻也有结发一说。”这么说倒也不算说谎吧。
见对方点了点头,笑的甜蜜,曲云清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温柔勾起。
只听得李攸宁继续道:“昨夜突然睡着了,可是耽误了师傅功体恢复?”
曲云清心中一慌连忙摆手道:“我已经好多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操劳。”
李攸宁扑哧一笑:“这又算的了什么,师傅可是忘记了,乾元与常人是不一样的,不然如何应付的了坤泽的汛期呢。”
听闻对方又是乾元,又是坤泽,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头疼。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也能够接受对方的身份。只是奈何自己并非她口中的坤泽,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曲云清干笑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日里趁着李攸宁静室中打坐凝神,曲云清借口怕自己身上,对方口中所说的“信香”对她有扰,不肯在一旁陪着她。如此一来独身一人在屋内闲坐。
原本想要抚琴安安神,却突然想到之前李攸宁借口指导,占自己便宜,曲云清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转眼看向安静摆放一旁的笔墨,又想起昨日对方的举动所为,再次摇了摇头。
最后转头看了看放在案上的茶具,心想着要不然烹一壶茶,静静心。可还没等动手,脑子仿佛就有了这样的场景:
李攸宁:“师傅竟然还通晓茶艺,可否指导攸宁一二。”
“你看这水沸时初如鱼目,再时涌如连珠,直至腾波鼓浪,恰如人生之起伏跌宕。”
李攸宁:“师傅,这水沸腾盈止,皆在那一点真火。火候一足,便是渐入佳境。只是这水虽然是好了,却还缺不得好茶,碾而揉之,筛而细分,投之以汤心,反复煎熬,来回拿捏。这烹茶手法也是缺不得,竹筴环激,量末正中,倾若奔涛,其华自育。”
曲云清心中一惊,搞不懂为何自己会猜到对方说什么?而且这些正经的话怎么听起来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就连对方八成会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一脸挑逗,另一只手则会偷偷绕到一旁,悄无声息的落在自己的腿上腰上,抑或是其他更加不可言说的位置。那锐利的目光,嘴角边状似漫不经心,若隐若现,微微勾起弧度坏笑……
脑海中的场景如此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完了都有画面感了……想到这里,曲云清的脸竟然红的不留余地。
他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感觉这屋内的一切都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旖旎暧昧之感。身体微微发着烫,一双眼睛,竟是不自觉的向静室的方向张望过去。
不行,这些都不行!还是练剑吧!
锋芒出鞘,如流星飒沓直奔中庭。
只见他侧身如飞鸟,举步若孤鸿,来如雷霆势动万钧,罢如江海凝光玉虹贯日。
他的剑法并不花哨,却是暗合古韵,仿佛贯彻天地自然的法则。玄霄的山风也随之而舞,飞花连叶于他剑势之中飘飞流转,曲云清白衣袍袖漫卷,却是不沾半点尘埃。
等李攸宁再度出现,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美人舞剑之景,隔着云窗向外,只需轻轻一眼,便足以让人瞧的痴了。
她眼中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像是自豪又像是满足。双手推开门扉,朝着不远处轻轻唤了一声:“师傅,阿宁来了。”
曲云清灵巧的挽动剑花,又将长剑向上一抛反手一接收剑入鞘。简单的动作行云流水,硬是将风流潇洒这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灵力护身,他额前起了一层薄汗。李攸宁下意识的抬手去擦。那一瞬间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错乱之感,她一下子想起许多年前,她与他立于风雪之下,自己抬手拂去他眉心化不开的霜雪。
李攸宁不由得怔忡失神,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曲云清察觉到对方失神,眉峰轻轻一扬,轻声询问:“怎么了?”
李攸宁摇了摇头:“有时我在想,自己可是在做梦……”
曲云清伸出手将她轻轻贴在自己侧脸的手掌紧紧握住。
“感觉到了么?”
李攸宁不解其意,睁大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