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徒孙——张无声
时间:2021-07-28 09:44:29

  世子没有力气压住他的手,那枚铜板还是射了出去。
  蓝色的火焰同铜板一道将牢笼摧毁,但齐桁清楚的。
  他知道困住他同他的,并不是这座实质的天字牢房。
  而是生与死。
  齐桁听见了压在他肩上的人又是低喃了一句:“师父。”
  齐桁还没应声,就听他又说:“齐桁……”
  齐桁一顿。
  后面他说了什么,齐桁是不知晓的。
  许是谢谢,又许是干巴巴地道歉,也有可能是那句不该存在他们之间的话。
  但无论是何,齐桁都得不到答案了。
  因为随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气音消散,他身旁的人再也没了力气,直直的往地上栽去。
  齐桁反应不及,径直被带着跪在地上,只来得及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
  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叫齐桁身上的伤口撕裂了点。
  不是因为怀里的人,是因为他违背了天道,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齐桁抱着失去了生机的人,视线、嗓音都像是被妖邪掠夺了。
  听到了动静的狱卒匆匆赶来时,就见齐桁一身青灰色的衣袍开了一片的腊梅。
  分不出是谁的血沾染点缀,但却叫人心生寒意。
  这时的齐桁,是沉默的,却也是带着无尽杀意的。
  可他仍旧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跪坐在原地静静的抱着走完了原定的一身的人,直到无数的侍卫围在了他的面前。
  齐桁的眼睫才终于颤了一下。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的都感到震撼的举止——
  齐桁垂首,轻轻的在世子的唇畔落了一个很浅的吻。
  他又压了压自己的心脏,确认自己活过来后,无声的扯了扯唇。
  他究竟是有多蠢啊。
  齐桁艰涩道:“原来这并非你的劫。”
  这是他的劫。
  他的百年之劫。
  齐桁动了动身子,便有无数的剑尖指在了他的四周,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瞧见一样,径直的起身,勉强抱着世子一步步往外走。
  等出了大牢,齐桁被日光猝不及防的晃了眼,下意识的眯了一下。
  也正是此时,一声破空声划过了天际,牢牢的钉在了齐桁的肩臂上,叫齐桁直接脱力松了手里的人,齐桁吃痛,却反应极快的将人捞回了自己的怀里,继续往前走。
  他晓得这是天罚。
  一个王朝被他提前百年覆灭。
  他当是要趟过万箭才能离开这儿。
  但他不能叫他的尸首留在此处任人践踏。
  当第十支箭穿透了齐桁的一只眼睛和头颅,直接将齐桁带的后仰了一下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此倒地,齐桁却仍旧站住了脚,继续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往前走时,终于有一个弓箭手忍不住了:“他还是人吗……”
  他们的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头颅、肩臂、腰腹、大腿,他却仍旧机械的往前,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齐桁其实很怕疼。
  但当下的他的确不太能够感觉到疼痛。
  因为比起这些穿透了他的血肉的利器,他身体里有一处的疼痛是难以言喻的,它顺着血液蔓延至了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叫他的大脑都被麻痹,甚至于无法思考。
  齐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刑部的大牢的。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在北山挖了一个坑,将怀里的人放下去的。
  他只知等他将身上最后一根箭拔出时,却舍不得将土填下去。
  他看着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伸出了自己的手。
  还未愈合的伤口正在往下淌血,同土里的人的血混在一起,辨不出彼此。
  齐桁轻轻的拿起了他的手。
  那双漂亮、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审讯的过程中被人一根根掰断,手上更是有着深深浅浅的烙印,最深的甚至烫到了他的掌骨。
  肯定很疼吧。
  齐桁想,垂首用自己干涩的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些伤:“再见啦。”
  他努力的露出一个笑,却抵不住自己身上的伤,忍了一路,到底还是呕出了一口鲜血,溅在了他的脖颈处。
  齐桁并没有替他擦去,只是慢慢的将土堆了上去,看着他从脚到头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盖上最后一抔黄土时,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忽地又说了句:“以后冬至没有饺子了,当真可惜。”
  话音落下时,有什么裹杂着血液从眼眶中而出,被鲜血染红,滴落在了黄土之上。
 
第四十九章 四十九只可爱鬼
  齐桁醒来时眼前就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他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暖光灯,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缺失的那一段记忆,居然是情劫。
  情劫也就罢了,偏偏还是——
  祁升。
  这两个字就如同鬼影一般跟在他的身后,在他漫长而又无趣的生命里留下一个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成了他记忆里最大的、最多的波动起伏。
  齐桁活了这么久,不是没有遇见过同名同姓的。
  就连他自己的名字他都遇见过几个一样的,祁升的名字虽然罕见,却也不是没有。
  可齐桁就是能够分得出来。
  不是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而是能够察觉到一点相似。
  还有那些他不知道姓名,却依旧在他的记忆里永久留存的人或妖邪鬼怪……他们身上都有“祁升”的影子。
  从前齐桁觉得是自己魔怔了,非得去对方身上找什么相似点,要知道人和人总会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现在齐桁明白了。
  不是他犯病,而是他遇到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人。
  原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心动。
  他很早很早就喜欢上了“祁升”。
  无论是作为鬼的祁升,还是作为妖的、人的,甚至是只会跟在他身后飘荡的游魂。
  现在细细究来,他杀过祁升很多次,一直维持在一定的界线的感情也只会因为祁升一个人出现超出界线的波动。
  齐桁用手背压住自己的眼睛,喃喃了句:“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准确的来说,不是世界疯了。
  是他要疯了。
  齐桁缓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
  他敢肯定是祁升将他抱回来的,而他现在只想见祁升。
  齐桁出了卧室后,就在客厅瞧见了祁升的背影。
  祁升拎着手机看着窗户,平淡的声音和记忆里的世子几乎如出一辙:“继续投资。”
  齐桁顿了顿,知道他是在讲公司的事,没有再往前。
  但祁升却像是有所察觉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原本冷淡的眉眼瞬间如冬雪逢春,化成了一滩水。
  只是祁升没有打招呼,只伸手示意了一下厨房。
  齐桁转身进厨房,就见灶台上搁着他昨天说想吃的豆花。
  齐桁抿了一下唇。
  恢复了记忆后,有很多东西都可以追究了。
  以前祁升也总是这样。
  只要是他说想吃的,下一顿就必定会出现在饭桌上。
  齐桁以为自己喜欢祁升这件事已经够早,现在看来,对方比他来的还要早不知道多少。
  见齐桁进了厨房后,祁升才压着声音对电话里冷冷的说了句:“放点消息出去。”
  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到了他们应该在的轨迹上……齐家也可以倒台了。
  祁升静静的看着厨房的方向,语气是冷的,但想到齐桁,心却是软的。
  当年他忍着一身的伤千挑万选挑中了齐家,虽然还有诸多不满意,但姚洛禾是最好的母亲,而从后续的命盘来看,齐天力不会那么喜爱这个孩子,却也不会对他不好。
  祁升当时是想要再继续挑一挑的,可无奈他拔了那几根肋骨伤的太重,后续又还有被他强行延后的天雷要落下来,他再不离开就要波及到还未苏醒的齐桁了,所以他只能匆匆将人给了姚洛禾。
  之后的十几年,祁升只留了一点魂魄在外经营生意,自己在深山里承了那些天雷,养了很久出来后才得知齐家命盘突然横生变故,莫名的多了一个“姜萍”和“齐凯”。
  这突生的变故祁升自然是要追究,但叫齐桁吃了委屈的齐天力他也不会放过。
  他选择走商,就是想要把最好的全部堆在他的面前。
  等到齐桁端着豆花从厨房里出来时,祁升也挂掉了电话。
  齐桁咬着勺子,声音含糊不清:“……今年冬至。”
  他没问祁升什么记不记得,也没再问祁升疼不疼,他只是问了句:“教我包饺子吗?”
  祁升轻轻的勾起嘴角:“嗯。齐先生想吃什么馅的?”
  齐桁想了想:“桂花馅的?”
  祁升失笑:“这样好吃吗?”
  “不知道啊。”齐桁认真道:“在我吃桂花馅的汤圆和青团前,我也质疑过。”
  祁升思索了一下:“如果是煎饺,甜馅的应该还行。齐先生想吃的话,我下次可以试试。”
  齐桁高高兴兴的应了,又端着那碗豆花离祁升近了点。
  察觉到他的一点试探,祁升微扬了眉:“齐先生?”
  祁升无意识的凑近了齐桁一点,齐桁就逮住了这个时机直接仰头一撞。
  一个仓促的吻就这样直直的落在了祁升的下巴上。
  祁升停了一下。
  就算互诉了喜欢,“上了年纪”的齐桁总是是含蓄的。
  他习惯了旧时的那些规矩,什么男女三岁不同席,即便是同性直接也会保持好一定的距离,就好像太深入的接触会传染什么不得了的病毒一样。
  所以无论是接吻还是拥抱,甚至是牵手,都是祁升哄骗来的。
  祁升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满。
  他毕生所求只有一个。
  只要齐桁在他身边,他就站在那里,不需要向他迈出一步,他会把剩下所有的路走完。
  他知道他因为玄术天生情感封闭了大半,也知道过于漫长的生命让他的心都快成石头了,所以他从不强求。
  但不强求不代表不会因为齐桁的主动而高兴。
  祁升的眼底是快要压不住的暗色,他轻轻的握住了齐桁的手,还不等齐桁在害羞中说点什么,就低低的先开口:“齐先生,端好。”
  齐桁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更深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装着豆花的碗,不像之前那样被祁升紧紧的搂在怀里,没有了过分的窒息,却反而让齐桁少了安全感。
  他无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碗,任由祁升将他唇齿间还残留的属于豆花的甜腻一点点洗去,换上他的气息,就在齐桁快要握不住手里的碗时,祁升终于松开了他。
  齐桁生怕自己直接将碗摔了,忙放下来,但东西才离手,祁升又干脆利落的将他揽入了怀中。
  齐桁只能由着他予取予求。
  等齐桁人在沙发和祁升的怀抱中间时,祁升也垂着眸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被他留在齐桁颈侧的印记。
  齐桁脑袋还有点晕乎,耳后也红了一片,但却还记着:“祁祁。”
  他喊他:“我现在不同于之前了,不会怕冷怕热……”
  “我知道。”祁升松了手,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齐桁的颈窝里,感受着他皮肤底下还在流淌的血液,低喃了句:“对不起。”
  他是想给他正常人的生活的。
  可他拼拼凑凑了好久好久……
  最终也只能这样了。
  他什么事都没有做好。
  想给齐桁一个幸福的家庭,没能给到。
  想给齐桁一具完美的能够融合他灵魂的身体,也没能做出来。
  齐桁反手抱住他,不明所以:“干嘛道歉?”
  祁升没有说话,只重复了句:“对不起。”
  齐桁:“……”
  他心说这人迟早能噎死我,面上却还是耐下了性子:“祁祁,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齐桁轻声说:“该道歉的是我。”
  他杀了祁升多少次啊。
  虽然不知道祁升做错了什么,但齐桁道:“我们现在,就看现在好吗?过去的一切都不要追究了。你也不要总是不高兴,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道:“你这样总是让我觉得我没做好。”
  祁升摇头:“齐先生做得很好了。”
  你只要还能跟我说话,就很好了。
  .
  齐家遭到排挤,日薄西山这事还是传到了齐桁的耳朵里。
  毕竟是学金融的,就算齐桁没有要从商的想法,身边的同学也还是有的。
  尤其有不少人都知道了齐桁和齐家的纠葛,他们和齐桁是同学,齐桁平时跟他们的关系不错,自然都是向着齐桁的。
  齐桁听他们说了几天的齐家,还听他们津津有味的分析了一下接下来的风向,齐桁坐在中心——困得快要当场睡过去。
  还是喻秋出面救了他。
  喻秋:“齐桁,你听说了吗?北区有一栋还没拆除的废弃大楼,前些天有高中生去那办什么试胆大会,结果有一个女生失踪了。”
  齐桁愣了愣:“没有啊,怎么回事?”
  听到他不知道这事,大家登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我听说好像是几个高中生想做主播,搞什么室外探险。”
  “对对对!他们好像一共去了五个人,但在中途走散了。”
  “出来的时候好像就只有四个人,有一个女生怎么都找不到。”
  而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听说啊,警方后来在楼里找到了那个女生的断手……”
  喻秋头也没回的就卷起了书本往那人的脑袋上砸:“有病啊!非得搞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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