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和。
太违和了。
不是杀鸡这件事违和,杀鸡的人千千万。可她斩杀一只鸡,就好像摘下一朵花。
还有……
“还有那个被他们拿来做障眼法的何双平的同父异母弟弟的尸体,他死的时间比王元还巧。”
朴浦泽感觉自己说了一串顺口溜:
“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巧合,但你别和我扯什么哈雷彗星第一次出现的那天马克吐温诞生了,哈雷彗星第二次出现的那天马克吐温死了这种巧合……我就问你,一个几十年都没有出现的人,李维多他们刚需要一具尸体,这人就死了?我从警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巧合。”
“你说的对。”
阴影里,朴浦泽似乎看见陈利亚微微笑了一下,这才抬起头:
“一切没有盖棺定论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李维多当然也有可能是。”
朴浦泽:“……”
曹品:“……”
这个偏执男人忽然这么讲道理,竟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而且除了你们刚才说的这些怀疑,我对她也还有一些别的怀疑。何壬羡和郑阿二被炸死那天,在场多出来的东西里,除了微型炸.药,还有写着最后那1/4首诗的纸条。微型炸.药也是郑阿二自己夹带并引爆的,这一点爆炸分析已经显示得非常清楚,可是纸条一定是凶手写的,这样才能把四次谋杀案串在一起——问题是,李维多带进监狱的所有东西我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朴浦泽:“?”
曹品:“?”
这个偏执男人忽然这么大义灭亲,竟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朴浦泽一拍大腿:“我就说是她吧!你们都不信!”
曹品道:“如果她是凶手,她到底是怎么把纸条带进监狱的?”
朴浦泽难以启齿道:“肛……肛……”
曹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过洗手间。”
朴浦泽:“女孩子能藏东西的地方比男孩子多,男孩子只有一个孔可以藏,女孩子却有两个孔……防不胜防的利亚,李维多根本不用去厕所,以前我们监狱里试图夹带香烟进去的女孩子,弯个腰手伸下去就能把香烟掏出来。”
他此刻想到他年幼无知刚当警察时一次不小心看到的场景,依然觉得三观尽碎:“你能信吗?女孩子下面那么小一个孔,居然能放下整整一盒香烟?这件事情颠覆了我对女孩子所有美好的想象……我一个处男,多年来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居然还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我容易吗我?”
小刘、曹品、陈利亚:“……”
陈利亚靠在椅子上,睁开微闭的双眼,自上而下对上他的目光。他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放在椅背上,微微斜着头看他:
“我后来才想到,她是通过我带进去的。两个人过安检的时候会有个时间差,她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把纸条放在了我身上。”
朴浦泽:“?”
曹品:“?”
朴浦泽勉强笑道:“一首诗,4张纸条,夹带纸条那个人就是凶手,这是我们之前说的吧,那我们这是破案了吗?李维多就是凶手?”
曹品不敢看陈利亚的脸色,道:“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你们还记得何壬羡死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吗?”
朴浦泽当然记得——“她这么漂亮,想必在床上也很漂亮吧?什么喜欢成熟的,你是喜欢她妈妈!”
“我一直觉得李维多还不足以让郑阿二为她自杀。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让郑阿二做到这种地步,那就是李维多的母亲张秋——他从小暗恋好友的母亲,这种畸形的爱,让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协助谋杀了李鹤年。既然有心中有爱,就能为人所用。他在为谁所用?是张秋。”
曹品抿了抿唇,转了个身背对着陈利亚,继续说:“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李维多一个人,对李鹤年有感情,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能这样不计代价为李鹤年复仇。张秋是李维多的母亲,李鹤年的妻子,当年在一切发生之前,她就甘愿为李鹤年抛弃家族、抛弃自我……这种女人,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不可能。”
朴浦泽断然道:“我调查过张秋,她从摔断腿开始,就没有站起来过,不存在行动能力。她除了李维多和她的朋友,几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她没有手机,不打电话,不用社交网络,你说人是她杀的?可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她怎么杀的人,用眼神杀吗?你说那些装着诗句的快递是她寄的?可是她连公寓楼都没出过,她怎么把东西交给快递员?”
朴浦泽说:“指示他人杀人的证据链是最难找的,甚至根本不可能形成完整证据链。非要说嫌疑就是一个郑阿二,可你说她pua一个比她小二十多岁的郑阿二,让一个前程似锦的年轻人甘愿为一个五十岁老女人把自己炸飞,你有证据吗?”
“够了。”
陈利亚站起来,神情淡漠,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慢慢写完那首藏了四条人命的诗句。
他侧脸藏在钨丝灯光的阴影里,一片晦暗,看不清表情:
“你们知道鬼牌游戏吗?”
什么?
“在鬼牌游戏里,从头到尾最干净的那个人,往往就是那只鬼。”
陈利亚轻声说:“你们还没发现吗?死了这么多人,李维多一滴血都没有溅到身上,就连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猜测,哪怕这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能证明她是凶手……她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是了,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发现任何能指认李维多是凶手的直接证据。
没有指纹,没有血迹,诗句笔记都是十年前的,无法作为呈堂证供。唯一一个证明她谋杀了何双平的监控……拜托,何双平还刚刚坐车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呢,这人分明没死,你说她杀了谁?
张纯,是何双平整容成的货车司机陶成银杀死的。
何双平的弟弟,至少表面上是车祸致死的。尸体无人认领才被殡仪馆暗中送到李维多手里。
何壬羡,是郑阿二杀的。
而郑阿二,是自杀的。
每个死者都有对应的凶手,这样一想,李维多……居然真的没有杀过一个人。
可是可能吗?
所有被害死的人,都是她身边的人做的,所有人手上都沾了罪孽,只有她干干净净……就像站在喷泉中间的人,却没有被溅到一滴水一样,干净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么庞大的谋杀案,一环扣一环,这个女孩站在旋涡最中心,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滴血,沾在她手上。
从头到尾都没有。
这真的……可能吗?
“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所有的谋杀案,都是李维多策划的?”
不同于之前说怀疑李维多,陈利亚这次锤得太狠了,连朴浦泽都有点搞不清状况,拍拍陈利亚手臂,试探问道:“不是,兄弟,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之前你不是拼命保护李维多吗?’……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今天忽然就改变想法了?”
陈利亚:“罪名难道可以无据无凭断定,谋杀难道可以空口白牙捏造,如果她是凶手,那我保不保她,她依然还是凶手。”
“……也是。”朴浦泽觉得这情形诡异极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你这是受到社会主义的感召了啊,挺好的……挺好的……哈哈哈哈哈。”
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正尴尬得不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收到救命符似的,接着电话就往门外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陈利亚和曹品两人。
曹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您为什么忽然改变计划?您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李维多小姐弄成凶手呢?她是——”
陈利亚打断他:“二十年前李鹤年研究院病毒泄露当天的监控视频找到了吗?”
曹品又沉默了一会儿:“找到了……是李鹤年自己保留下来的,但是李鹤年在u盘上设定了密码,还安装了自毁装置,我已经找了专业人士破译,目前还没结果。”
陈利亚:“李鹤年留下的密码,你们破译不了的,直接拿上来给我。”
曹品:“好的。”
陈利亚:“关于十年前李鹤年死亡真相,找好写手和流量推广公司了吗?”
“找好了。”曹品道:“但弑父这件事情传出去,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先生,您真的要让李维多小姐……”
陈利亚:“船的进度到哪里了?”
好一会儿曹品说:“游轮已经完工一半了,正在按您的要求在船上安装自动净水装置,只要有太阳能或者风能,这艘船可以自动供能航行二十年。”
“太短了。”
黑色长桌沉默伫立在偌大厅堂里,像耶稣和门徒最后狂欢的那张那么长。陈利亚和曹品分立在长桌两头对峙,一时间除了窗外雷雷闪电,室内静可闻针。
曹品只听到陈利亚呢喃地说:
“我想要它能航行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解决的评论区/微博微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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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陈利亚不是他爸亲儿子,之前有个伏笔是他爸今年75岁,暗示他爸生不出陈利亚(我后来才意识到五十岁的男人居然还能生),本来打算很隐晦地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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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陈利亚什么时候准备的游轮/为什么要准备游轮
p.s微博私信因为广告太多平时是收起来的状态,如果有什么对文章的意见或问题可以在微博随便哪条博文下面的评论里告诉我,私信看得不会很及时,我今天打开私信惊恐地发现还有一年前的私信没有回QAQ
第157章
两年零九个月前。李维多的好友何壬羡、郑阿二爆.炸死亡第二天,李维多就以第一嫌疑人的身份进了监狱。
陈利亚没有去看她。
他为了保护她,在爆.炸中被波及,替她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后背几乎被血浸透。可当他血流如住躺在地上——甚至那样狼狈的在她脚边爬过去,想阻止他再进入危险的爆.炸场。
可她就仿佛看不见他一样,从他身上踩过去。
——那就让她呆在监狱里吧,有时候他恨她的疼痛阈值太高,恨这一系列苦难都无法打倒她。如果她是个天真不知世事的人,那么他就可以随意让她受一点苦,受完苦的孩子就知道回家。
陈利亚真的一周没有去看过她,期间一直在破解李鹤年留下的20年前的监控密码。
这个监控能够证明李维多是当初杀了972个人的凶手,李鹤年居然没有完全销毁,甚至故意留下了一份拷贝。看来他这个“父亲”,当的也不是那么的纯然无垢。
“看来你伤的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嘛,我就说我的儿子必然祸害1000年。”
一个头上染着五颜六色身着朋克和服的酷帅大叔推门进来,看见陈利亚身上缠着一圈圈绷带,脑门上也缠着,就伸手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个钢蹦,听见响声就大笑起来。
陈利亚:“……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在建造一艘船。”大叔在他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所以我就来看看我的儿子到底在做什么幺蛾子,然后碰巧听到你的管家曹品告诉我,你想把你那个女孩弄成千夫所指的杀人犯——leah,爱而不得就强取豪夺,这可不是我们家的传统。”
“或许是因为我不是你们家的人。”陈利亚平静地说:“我10岁那年就问过你,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么骂自己,顺便把我骂进去?”大叔震惊道:“你当然是我和你的母亲缠绵之后生下来的!我们一夜缠.绵了足足10次!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你妈妈差点把我榨到一滴都没有了!就为我这份付出,你也应该好好孝顺我!”
陈利亚平静道:“你今年76,我今年27。一个20多岁的时候就在战场上失去了生育能力的男人,不要总幻想自己快50岁还有一夜缠绵十次的机会——我不去做亲子测试,是因为我对你的尊重。我们都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是。”大叔坚持道:“你永远是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在我孩子走上偏路的时候过来阻止他。利亚,没有爱情可以在强迫中被得到。你越加的想要把她锁在你面前,她就会离你越远,你妄想把她锁在一艘船上来满足你变态的独占欲,没日没夜地把她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说不定还要锁在床头这样这样,然后压在甲板上那样那样……你以为这就是白头到老,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只能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陈利亚:“……”
陈利亚:“你少看点网络言情文学,父亲。”
大叔:“你误会我了,我大部分时候都在阅读卢梭和哲学,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会去看看《风流少爷俏秘书》,到目前为止,我也就看了一千来本而已。”
陈利亚:“……”
大叔:“我真的是在真诚地建议你,年轻人,执迷不悟,你会酿出大祸。”
“那就让大祸将至。”陈利亚说。
大叔长久地看着他,最后脱下帽子,在身前做了一个中世纪骑士的脱帽礼:“那么我非常遗憾,祝你好运,孩子。”
陈利亚继续试图破解李鹤年的密码。
他已经花了一周,但是一无所获。20年前的设备不可能这么严密,但是李鹤年却仿佛用了一种超越他们时空的技术,让他一筹莫展,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个一个的去试可能的密码。
第二周的周末,他去看了一次李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