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落下来,遮住秘密。
可是没走几步,长廊边一扇通向外面的门忽然打开,曹品匆匆从园子那头穿过来,申请肃然,边走边说:
“少爷,上次那个人的死因出来了,非常隐蔽,我们查到了一点东——”
他抬头看到陈利亚怀里的李维多,骤然禁声。
李维多整张脸埋在陈利亚怀里,被他两只手抱小孩似的笼在怀中。状态有点奇怪,不仅身体在发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水,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这是……
曹品蹙起眉:
“李维多小姐生病了吗?”
“没有。”
陈利亚脚步没停,甚至眼睛都没看他。他抚摸小猫脊背似地细细抚摸过怀里女孩的皮毛,垂眸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我允许过你不打招呼就进来吗?”
“……没有。”可以前都不用打招呼的啊!
“出去。”
“……哦。”
曹品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家少爷往主卧的方向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李维多小姐在少爷经过他的时候,抖得更厉害了,长发里露出的一点面容也苍白得不行。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么?
难道是跟在少爷身边多年,终于让他沾染了一点威严?
这边陈利亚还没走完长廊,就感觉到了什么,在一丛枫叶下停住脚步。
头顶橘色的红色的叶子雨一样落下,他站着没动,感觉着怀里女孩忽然紧绷,脚趾也勾起来。
他等了几秒钟,期间手不断摩挲着她的脊骨,好像她是一只柔软的花栗鼠。
“这么快吗?”
他等她结束了,下巴贴着她的额头,慢慢吻她的发。
他甚至没有把她放下来,还是维持着那个抱她的姿势,只是垂眸道:
“不是说我不是你的菜吗?可我觉得你好像比平常更兴——”
“——啪。”
他的头偏到一边,黑色碎发晃了晃,脸上手指印浮现出来。
“垃圾。”
李维多冷冷地说。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可他的手臂纹丝不动。她挣扎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根本是在助兴,她像套上了楔子的螺帽,他不把她转出来,她就没法从他怀里离开。
她知道他被她那句“你不是我的菜”激怒了,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一贯对她心软得不行,好像没有底线,骂他也好,说不爱他也好,只要她放软一点态度,和他说说情话,再不济亲亲他的下巴,他就会放过她,事后还会默许她提各种各样的条件,来安抚她。
可她恶心得不行,这一刻实在不想再说一句话。
“如果做垃圾就能得到你的爱,那我就去做垃圾。”
许久,他抬起眼,眼底执念浓重,让她心惊:
“如果烫伤双手就能得到你的爱,我就把手烫伤。”
“……”
“如果砍掉双手就能得到你的爱,我就把手砍掉。”
粼粼池水倒映在他面容上,他是那样强大、冷静、无坚不摧。可是这一刻,她竟觉得他碎掉了,要消失了,吹散了。
“到底要怎样,李可可,你才能爱我?”
——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爱我?
那一刻,她想起她的父亲,又想起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也是这样爱着她的父亲。
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抛掉。
哪怕折断双手双脚,也要拥抱。
可她的父亲是怎样对她的呢?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女人,被迫和她结婚,被迫生下她。她的脸再美他也不想看,她的声音再动人,他也不想听。
记忆里那个男人,会在冬天的衬衫外围着墨色围巾。几乎从未笑过,整日泡在实验室里,宁愿与古生物化石为伍,也不去见他的妻子。
直到她出生以后,他才有了一点人气。只是他和别人的父亲不大一样。她半大时抢他嘴里的烟,他莞尔,手把手教她怎么抽。他带她去秋天的酒馆喝威士忌。冬天下雪了,他蹲在地上,把烟草味道的围巾挂在她脖子上,俯身吻她的脸颊和额头。
他不许她去上学,因为他觉得学校教育太差劲,会让他的李可可变成百货商店橱窗上毫无特色的商品。
他亲自教的她。
一个汉字接着一个汉字,一个单词连着一个单词。西班牙语,法语,阿拉伯语,拉丁语……她现在的英语还学着她父亲的发音。
就是她好像完全没遗传到她父亲和母亲的脑子,不仅到现在金融看不懂、财报看不会,阿拉伯语的数字还认不全,西班牙语也一塌糊涂。
他带她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小孩子睡得很熟,有时她晚上在他公寓里睡着,第二天早上,就发现自己醒在了完全陌生的地方,看见完全陌生的景色。
她从不问他把她带到了哪。
他是她唯一的家人和朋友,他去哪,她就去哪。
他不富裕,也无高位,一生无名,可好像在哪里都有厉害的朋友,各种语言,各色人种。
博学儒雅。
可她的父亲就算这样,她的母亲也不差,在外手腕高杆、洞悉人心,在家还能温柔似水,为丈夫洗手作羹汤……尤其是长得非常漂亮。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再没见过比她母亲张秋更美的人,也再没看过比张秋更痴情的人。
只要她爱谁,她的狂风与暴雨都因那个人燃烧。她一追再追,抛弃一切身份、原则、道德、人性,断绝归路也要追他追到天涯海角。
她看陈利亚,就像在看第二个张秋。
不知道她的父亲当年,也会不会有这样的心理,忍不住要去质问她的母亲: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不爱我?”
李维多眼神慢慢清明下来。
她看着陈利亚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眼神,忽然笑了。
她没有再试图挣扎,只维持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眼底情意流出来,好像真的深情无限。
陈利亚说错了,深情不是她的人设,深情是她的梦魇。
她根本无需学习,几百个几千个夜晚,她只要闭上眼,黑暗里浮现的就是她母亲当年看她父亲的眼睛。
“陈利亚,爱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他反问她:“不重要吗。”
“那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她凑近他的耳朵,忽然提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然后不等他回答,她轻轻笑了一下:
“我父亲啊,他是被烧死的。”
“……”
“被我的母亲,活活烧死的。”
“……”
“所以,如果爱对你真的这么重要,那你就为我死一次吧。”
她抱紧他,收紧他,后背被他抵在树上。
满树叶子簌簌地落,天边残阳似火。她一面低头亲吻他,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和身体,一面温柔地低声说:
“你为我死一次,我就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作话里提的疼就是这章
洗完苹果就开始了
到最后
我尽力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上章修改是补了一段男主对小孩的展望,主要为了搞笑
这本书应该也没有小孩
牛顿都是绝育过的放心
第95章
那天她说要让他死掉,转头就像忘了这件事。山里的槭树叶一丛一丛火红,落在泥土里,被虫子和菌类腐蚀,汁液干掉,露出网格一般的脉络。
接下来两天小雨都没有停,沾在玻璃窗上,淅沥沥。
他认识她时不过九月,桂花刚刚盛开,可现在已快十二月,花朵早就凋尽了。
沉香屑里,陈利亚抬起头,看见她半边身子探出窗外,把屋檐下晾干的枯花收进来。几根细圆木头支着窗格,她取下来,窗户就“嘭”一声合上,把细小雨声都关在外面。
“晚上喝蛤蜊汤可以吗?”
远处层林渐染,她拢起头发,过来趴在他腿上,抬头时眼底笑意浮动:
“我给你蒸小螃蟹?”
“……”
她没多久前才说他是变态,说他不是她的菜,还说他只有死了她才会喜欢他。
然后她就像没事人一样去洗澡吹头发,一点解释都没有,就这样把他晾了好几个小时,也不来哄他……她难道以为给他蒸个小螃蟹,他就会原谅她吗?
这可真是太天真了。
陈利亚把她遮在他书前面的手拿开,神情宛若冰雪,不想理她。
从她说出那句“为我死一次,我就爱你”后,他就开始和她冷战了。当时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分钟,眼神冷得可怕,好像她当着他的面引诱了他爸爸。
然后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恢复了从容。
他把她从他的大螺丝钉上转下来,扔在树下,转身就走了。
到现在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李维多把头枕在他膝盖上,黑色发丝蜿蜒下来。她用小指勾住他垂在一边的食指,低声说:
“有点痒痒的。”
她皮肤敏感,他以为她又在山里乱跑接触了过敏源,终于没办法再不理她,放下书。
“那里痒?”
她的脸颊在他腿上蹭,羽毛撩动似的。他闭了闭眼,刚要去摸摸,就看她侧过脸,下巴小狗般搁在他腿上。
“不能说。”
她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极慢地摇了摇:
“说了会被当成违禁词,被屏蔽掉的。”
陈利亚:“……”
他抿紧唇,隔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把她抱到腿上,伸过去慢慢给她揉了揉。
这就算揭过这页了。
她都巴不得他去死,可他只是冷了她两个小时,就忍不住妥协。
她还没有开始给他煮蛤蜊汤,可蛤蜊已经在锅里沸腾起来。螃蟹还没有放进蒸笼,可已经开始在她身体里爬起来。
细小的蛤蜊夹住他的手,没有脊椎的动物柔软得不可思议,在水里张合自己的壳。
她伏在他身上,闭上眼睛。
潮水涌上沙丘,潮水又退开。
寄居蟹离开了它的壳,不是自己的东西抛弃也不会觉得痛。蛤蜊缩在壳里,触碰他的手指,就像潮水轻轻点一下就后退。
没过一会儿,她整个缩在他怀里,像受伤的小动物,手缠住他的腰,指甲抠进他后背。
几秒钟后她软下来,整个人焉嗒嗒的,头发沾湿在唇边。
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汹涌心跳声传入鼓膜,与他平静外表丝毫不符,激烈得好像刚才经历潮水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样。
太吵了。
李维多把头移开,伸手去解他喉结下的衣扣,手就被他拿开。
她想了想,爬下去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伸手去解他的裤子,就听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抱起来。
“你不要这样,李可可。”
“你不想要我吗?”
“你爱我吗?”
“……”
李维多不再说话。她抽了一张纸,去捉他的手指,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擦干净,好像他的手指是她的情.趣玩具。
“你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半晌,她给出用户体验报告:
“在我之前,你是不是还有过别的波斯猫?”
她这话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居然“嗯”了一声。
陈利亚居然还有情史?她感起兴趣来,把他的手贴在侧脸:
“那别的布偶猫呢?”
他拿开她作乱的手,又“嗯”了一声。
李维多浅色眼眸看着他,忽然偏头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对你那些波斯猫、布偶猫,也用这只手吗?”
陈利亚:“……”
“你也喜欢把她们压在书桌上做吗?”
她睁大眼,凑到他眼前,好像学术研究要取长补短,问:
“你进去的时候,是她们的表情可爱,还是我的表情可爱?”
“……不要闹了。”
陈利亚垂眸与那双眼对视,半晌,伸手遮住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不让她再看他:
“没有这么多人,没有’她们’,你之前我应该只遇过一个人,而且我不会对她做到这一步。”
应该?
什么叫应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做“应该只遇过”?
“那你们做到哪一步?”
“……”
她锲而不舍,陈利亚难得有点难以招架:
“有性.经验,但应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为什么不做到最后一步?”
“她那时还小。”
亲亲抱抱是有的。他亲吻她时的感觉如此熟悉,每次她凑过来,她唇角纹路间都有历史重演。
而当他的手指放在她皮肤上,就仿佛手指比大脑先有记忆,香气和纹理都熟稔。
他说了,他不是跨进了河流,他一直在河流里。
河流流远了,他还在原地。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利亚看了她一会儿,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就把她放下来:
“李可可,我再怎么样,也没恶劣到去上一个未成年。”
……
不是不是,他那位前女友,究竟是什么样三头六臂手段高杆的未成年,居然能勾搭上陈利亚这样的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