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李维多整理餐桌的手停了一下。
  接着她垂下眼眸,继续摆好花束,说:
  “你才认识我三个月不到,就要和我结婚了吗?”
  “错误的决定才需要兜兜转转。”
  他说,眼神初冬潭底一样寂静绵长:
  “对的决定只需要一瞬间。”
  “可我年级还小呢,说结婚的话,也太早了吧。”
  “你不小了。”
  长廊上灯亮起来,就像陈利亚的世界。要么一片黑暗,要么流光溢彩。
  “你95年出生,按照农历已经25岁,如果沿用一些部落风俗,或者初中那几年再叛逆一点,你的孩子现在都可以和我早恋了。”
  男人走过来,慢慢按住她握花的手:
  “你已经不年轻了,你该结婚了,李可可。”
  ……这可真是凭本事单的身。
  台阶上黄叶簌簌的落,屋里焚香燃成直线。
  李维多看着手里的花,爬枝的藤蔓攀折在她手指。
  她慢慢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上辈子之前,原来她也曾住在山里。那时许尽忱不过少年,去山里拜一个钢琴大家为师,她悄悄跟在他车子后面,他行大道,她爬小路,冬天深夜行走在山林,天明时分终于见到他。
  那时天将落雪,他坐在窗明几净的山间别墅,面前是雕花钢琴,和为他捧琴谱的管家。
  那天他随意搭黑色小西装,手指修长,正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一排同龄优秀孩子,要给自己选一个翻琴谱的琴童。
  可他的视线掠过那一张张漂亮面孔,忽然隔着玻璃,对上窗外她的眼睛。
  那时她的脸被荆棘划得一道一道,手指被风冻得僵硬,衣服破破烂烂,脚上都是泥巴。
  只剩那一双眼睛。
  只有那一双眼睛。
  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动了他。只看见那个贵公子与她对视了一会儿,食指在她方向可有可无般点了一下:
  “她。”
  他说:
  “我要她。”
  ……
  然后她跟着许尽忱在山里住下。
  一壑松风,在山间的生活,就如此刻,灵魂好像与不存在的渔樵为伍。长恨此身非所有。
  “结婚?”
  “嗯。”
  “确定吗?”
  “确定。”
  “哪怕最后死在我手里,也确定吗?”
  “我和你告白的那天,就带了戒指想给你。”
  他看着她,慢慢说:
  “这世界上从没有哪件事,让我这样确定。”
  李维多低头笑了一下。
  听说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听说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老数人。听说婚姻是对自我的杀殉。她仿佛被诅咒了,她就像一个大型殉葬场,和她关系最亲密的那些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如果他不怕成为她下一个生殉——
  她推开眼前的汤,扔掉手里的花,转过身,抱住身后的男人,把自己埋进他宽阔怀抱里。
  “好吧。”
  她说:
  “那就结婚吧。”
  ……
  于是他们就订婚了。
  证婚人是牛顿,满山的桂花,还有一屋子的古董。那天傍晚陈利亚就想下山去办理证明,相关部门关门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事态够紧急,他总有办法让公务人员助人为乐加一下班。
  可她不愿意,因为山路太远了。
  于是拖到第二天早上,她又不愿意,因为下雨了。
  李维多抿了一颗荔枝,看着茶几对面一动不动看书就是不看她的男人。半晌,她弯起眼角,笑吟吟地把荔枝衔在嘴里,跑过去喂他。
  “别生气啦。”
  男人的眼神又沉又清,李维多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这样看她,又去亲他的嘴角:
  “我又不是不和你结婚,等雨停了我们就去,好不好?”
  “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要下一周天。”
  一周以后,就到他们认识三个月整的时间节点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曾有“三个月就散伙”的合同在,他对这个时间点有模糊预感,好像在这之前没有抓住她,那他以后就再也抓不住她。
  陈利亚拨开她的手,不让她挡到书,眼神冷冰冰地不想看她:
  “如果你爱我,就应该迫不及待地和我结婚,一秒钟都不耽搁。如果你没有这种心情,说明你并没有多少喜欢我。”
  “我喜欢你的。”
  李维多又去亲他:
  “你就是藏在我心底燃烧的火焰。”
  “然后藏在你心底燃烧的火焰,一场雨就浇灭了吗?”
  他撩起窗帘,看了一眼:
  “还是毛毛雨。”
  “……”
  男人较真起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李维蹲在他面前,深灰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小白牙齿咬开深红色荔枝,汁液留出来,染在她涂了淡红色的唇上。
  陈利亚抬起手,她看了他修长手指一眼,把荔枝核吐在他手心里。
  他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手却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她嘴角的糖水,还伸手把她抱到他腿上。
  “一周不行,我只能等到明天,不能再比这个迟了。”
  他手指梳理过她柔软的长发,低声问: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李维多看了他一会儿,没回答他任何问题,只是竖起一根食指,贴在唇上,朝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婚礼不重要。”
  她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
  陈利亚以为她又开始胃痛,刚想帮她揉揉,就听她说:
  “今天晚上不做任何保护措施,我们的孩子会出生在2019年11月23日,秋分,射手座,2037年6月参加高考,9月入学,2041年7月大学毕业。”
  陈利亚:“……”
  如果要花九年才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要花四年才能完成四年本科教育……那他的后代,智商也太低了。
  他的孩子,十岁前必须读完研究生。
  再不济,七岁前也必须结束义务教育。
  不然,不配成为他的子孙。
  他贴在她小腹上手心开始发烫,好像在那些柔软皮肤之下,真的有个生命即将成为他们的牵绊。眼睛像她,鼻子像她,嘴巴最好也要像她。从此她再也不能再说不爱他,因为她成为了一个母亲,孩子的母亲应当爱孩子的父亲。
  “还生我的气吗?”
  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我说真的,改革开放以后没有女人会为她不喜欢的男人生孩子的。这样相信我喜欢你了吗?”
  ……这个时间节点掐的可真认真,为什么非要是改革开放以后?
  陈利亚睫毛颤了颤,抬起眼时,他眼底的情绪已经消失了。
  他摸摸她巴掌大的小脸,表面冷冰冰地说:
  “你这又是和谁学的人设?”
  “没有谁。”
  她抱住他,头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你心跳得好快。”
  她靠近他的时候,胸腔之下,他的心跳声就会汹涌地涌出来,哪怕他还是一副平静模样。
  “陈利亚,你有多爱我呢?”
  “很爱。”
  “很爱是多爱?”
  她在他的心跳声里闭上眼睛:
  “是痴迷吗?”
  “是。”
  “会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吗?”
  “会。”
  “会眼里只看得到我,除了我,其它东西都不要吗?”
  “嗯。”
  “那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她语气像在谈论天气,手指却慢慢在他胸口上画着圈。
  一圈一圈,涟漪一样在他心上散开。
  “如果我要你的命,你也会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
  他想起那个监控里,她一下一下把何双平的头往地上撞,杀人好像杀鸡,灰色脑浆和鲜血迸溅到她身上。她把死掉的鸡放干血,扔到一边。
  他按住她的手背,手指滑进她的指缝,把她更深地摁向他的怀抱,让她听见他胸腔底下的声音:
  “会。”
  会么?
  那这样的陈利亚……可真是像她的母亲。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慢慢变冷——不是伤痛的冷,也不是失落的冷,而是没有情绪的冷。
  好像黑色蜥蜴趴在沙丘上,不会愤怒,也不会哀伤。她注视着你,仿佛你是一种死的、没有生命的东西。
  然而违和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时,那双眼睛又弯起来,妩媚又天真,笑眯眯地用脚踢了踢他,带着成熟女人的孩子气。
  “我想吃苹果了。”
  她说:
  “陈利亚,你去帮我洗一个苹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段时间白加黑
  你们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然后我要补一句
  如果我文章中写到男女主在一起,然后女主疼了……懂的吧?
 
 
第94章 
  “苹果是洗好的。”
  “刚才起风,有灰吹进来了。”
  刚才并没有起什么风,哪怕真的起风了,山里也没有什么灰。
  可既然她这样说,他就捡了茶几上一个苹果站起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李维多隔着一张桌子看他的侧脸,微微笑起来。
  “开点热水。”
  她说,眼睛弯起来,很温暖的样子:
  “要入冬了,拿冷水冲手多冷哪。”
  陈利亚开水龙头的手指顿了顿,一点水渍晕染在他衣袖上。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是依言把热水旋钮转了一半,温暖水流冲刷过他的指尖。
  温度刚刚好。
  “再转一点。”
  李维多坐在窗前,嘴里咬着一颗荔枝,细长眼眸看着他,弯了弯:
  “把苹果也泡一泡吧,泡热一点。”
  “……”
  他的供水没有温度保护措施,这是直供的沸水,温度可以直接用来泡咖啡。
  没过几秒,他的手背开始泛红,灼痛感从指间蔓延。
  刚才还在说爱他的女人,此刻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陈利亚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手指在沸水下慢慢洗净那只苹果。
  他的皮肤开始出现烧伤反应,可他仍然没有移开手,唇角甚至带着一点笑意。隔着一张桌子、一束花,一丛晃动枫叶的影子、一只苹果,与她沉默地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李维多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啪”一下关掉水龙头。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沸水。”
  她语气心疼极了,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吹着气,指甲却从他的伤口处划过去。
  又埋怨他:
  “你都感觉不到疼吗?会疼不知道要把热水关掉吗?”
  疼么?
  可是对比下来,也没有很疼。
  比起手,好像心脏更疼。
  陈利亚漆黑眼眸落在她巴掌小脸上,忽然压过她的后脑勺,舌尖凑上去,亲吻她的唇,想逼她主动,想撬开她紧闭的唇和心。
  夕阳把房子烧起来。远处的山,远处的水,远处的薄云都烧起来。
  桌上桂花倏忽被打翻在地,墙上人的影子像枯叶,簌簌从墙壁上抖落下来。
  他突如其来。李维多摔在地上,手指陷进地毯,裙摆散了一地。
  真的是疼极了。
  每一次都疼极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你这个部分吗?”
  男人俯身慢慢吻她冰凉的唇,手背上的伤口沾在她裙摆。她颤抖一下,蜷缩起来,想把他的手拿开,可自己的手又被他握住按在一边。
  他手指按了按她紧绷到不行的地方:
  “因为这是你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
  他又执起那只被他按住的手,放在她心口:
  “而这里,是你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
  “……”
  “你可真狠心啊,李可可。”
  男人面无表情地吻她的脸,墙上影子随风慢慢晃动,像被风吹动的树枝:
  “我和你告白的那天晚上,火车几乎擦到了我的手臂,你才过来吻我。你明知道我看不见,却好几次转身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走廊上。我因为你和别的男人的关系而焦灼痛苦,你冷眼旁观……好像无论我因为爱你经历了什么,你都无动于衷。”
  “……这是我的错吗?”
  她太疼了,手也疼脚也疼膝盖也疼地板也疼。终于维持不住亲密未婚妻的人设,伏在地上疼哭起来,眼泪滴在他手臂上:
  “你不是我的菜,是你非要我吃,我吃不下去,这是我的错吗?”
  ……她好像确实有点吃不下去。
  陈利亚抿了抿唇,忽然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李维多睫毛颤了颤,还挂着泪珠,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神情如冰雪,抱着她往门外长廊走,走一步,她就抖一下。脸却埋在他肩窝,牙齿咬着他肩膀,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好像在忍受什么忍受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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