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师兄虽然在听,但看起来十分心不在焉。
他回答:“封山符已经生效,在下次解封前,我们都没办法进去。”
阿谦:“真的已经封山了?不是说申时才封山吗?”
“可能是负责封山的符师出了纰漏,以前也有过几次。”
解师兄似乎不想再提,回答得十分简短,语气也有些不耐。
但阿谦却完全没有发觉,还在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可以去镇子里的山门小楼求救吗?”
解师兄模糊的“嗯”了一声,又拨开树叶看向渐渐走远的巨猫。
但过了不久,在意识到阿谦说了什么后,他再次转回了头。
他看了看阿谦,又看了看陆秧秧。
略一盘算,他开口:“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几张黄符分给他们:“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遇到危险就拿这个出来挡。”
陆秧秧见这种符竟然是不错的中等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解扒皮绝不可能这么大方”。
她敢肯定,他就是想要拿他们当炮灰挡住危险然后趁机自己逃命!
你要是被那只巨猫抓到,我绝对不会救你!
有了解师兄这种人在身边,陆秧秧顿时觉得好人阿谦师兄的危险加重了,她悄悄地把包袱里的小布袋打开,放出萤虫藏到了阿谦师兄的身上。
就在这时,林子里的巨猫仿佛又受了刺激,突然发疯地撞向周遭的树木!一片大树齐齐断裂歪倒,很快就波及到了陆秧秧他们在的树。
意识到这里不再安全,解师兄将树藤绑到树上,叫阿谦下树探路。
见阿谦落地后没有引起巨猫的注意,他才紧接着滑了下去。
可他还没站稳,那只巨猫就发现了这里,一个跃起就嚎叫着要扑过来。解师兄立马使出了好几张普通刀符,但慌乱中只有一把刀刺中了巨猫的左前腿。
巨猫仿佛已经麻木得不知疼痛,被刀刺中也未生退意。它低下头颅,用牙咬住刀,毫不费力将刀拔了出来,“铛”地甩到一边,随后喉咙低吼着舔了两下伤口。
接着,它抬起头颅,瞳孔竖成一线,再次携着腥风向着众人疾驰过来,激起了一路的尘土。
眼看巨猫闪着寒光的利爪就要划到面前,解师兄“急中生智”,当即丢出了几张逃命符。
一阵沙尘爆开,兜了刚下树的陆秧秧一头一脸。
操操操姓解的!
陆秧秧是有教养的女孩子,通常情况不会说脏话,除非她忍不住,就比如现在这个“猝不及防被人坑到陷入瞎子状态、险些被巨猫乱扑的爪子抓到胳膊”的时候。
好容易躲开巨猫的攻击又跳上树,等陆秧秧吐干净了嘴里的沙子举目四望,周围已经没了姓解的和阿谦师兄的踪影,只剩下了那只巨猫在树下徘徊。
发现巨猫是真的不肯走了,陆秧秧摘掉脑袋上的树叶和杈子,又揉了揉被沙子打红了的眼睛,随后直接跳下了树。
不跑了。
干掉它。
巨猫一见陆秧秧露面,当即扑了过来,扬起爪子就要把她直接碾成肉泥。
可当它一掌拍下去后,它发现它的爪子居然被一股力量举在了半空,无论如何用力都压不下去。
巨猫疑惑了。
它奇怪地躬身低下头,想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猫脸刚凑近,单手撑住它掌心的陆秧秧顿时一个轻巧的转身扬腿,一脚猛地踹中它的鼻子!
巨猫当即“嗷!”地一声仰飞出去,落地许久后还是收势不住,尖爪无措地在地上扒了半天、撞断了数课大树才勉强停下。
一能停下,它顾不上疼痛,马上害怕地翻身回来,四脚紧紧地匍匐在地,尾巴高高翘起,全身的毛发全炸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喉间还发出着呜呜的低吼声。
但它四处都没看到那个把它踹出去的人类的踪影。
就在它想要后退逃离时,它的正上方,陆秧秧两手高举一棵断掉的树,从树梢一跃而下,对准它的脊骨就是一抡!巨猫警醒地向前一蹿,躲过她的攻击,结果它蹿得太猛,脑袋正好撞到了一颗被它打断的树桩,脑子一嗡,整只猫就此瘫软了下去。
抱着大树的陆秧秧:“……”
这就完了?
她用树敲了敲它,发现它是真的昏死过去了而不是在装死。
……虽然体型变大了,但猫果然还是猫,智慧方面完全没有增加。
陆秧秧捡起姓解的之前变出的刀,利落地给巨猫割了喉。
确认它彻底断气后,她开始检查它的尸体。
一开始没发现什么不对,但在不久后,它白色的肚皮上渐渐地显现出了一道朱红色的暗纹。
说不好是巧还是不巧,如果是在前几天,陆秧秧根本就看不出这道暗纹有什么门道,但是今天,她却能肯定得将它认出来。
这是一道傀儡符。
但傀儡符能做到的应该也只是让猫听从命令吧?
难道命令猫“你给我变大变大变大变得超级大!”,猫就能自己变这么大?
陆秧秧回忆着课上黄教习讲解的知识,总觉得不太可能。
但她也不敢完全确定。
毕竟,符术真的太深奥了。
在把巨猫的尸体翻来覆去也没看出其他蹊跷后,陆秧秧用树刨了个坑把它埋掉了。
她做这件事做得异常熟练,没多久就把埋好巨猫的小土包拍实,还在上面插了根树枝。
这时,天下起了小雨,雨一丝一丝的,不大,但又存在感十足。
浓雾沾染上了水汽,弥漫得更重了。明明在山的下半坡,却也浓得快跟望峰门前差不多了。
陆秧秧放出萤虫,感知到阿谦师兄已经到了山脚,她于是也离开了这里,往山下走去。但刚走了没几步,她敏锐地听到附近又有了响动。
她脚尖一拧,捡起丢到一旁的那柄将巨猫割喉的小刀,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一颗树后,静静观察着响动的方向。
可出乎意料的,她在蒙蒙细雨中看到了晏鹭词。
他穿着件深颜色的外袍,正在缓慢又艰难地在下着山,样子看起来很不对劲,两条胳膊废掉般地垂着,如注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在向下淌落,滴到沿途地上散落的树叶上,瞬间就在已经盛有雨水的树叶上洇开,将叶面染得殷红。
走到陆秧秧附近,他似乎是终于走不动了,靠着一棵树慢慢滑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陆秧秧才看清,他穿着的并不是暗红色的外袍,而是那件望峰门白色外袍被他的血浸透了。
他到底是流了多少血,才能把自己染成这样一个“血人”?
即便早已见惯了血,看到血流成这样的晏鹭词,陆秧秧还是有些心惊。
但她更多的是觉得奇怪。
晏鹭词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因为那只巨猫?
不可能,那只猫很好对付……但也说不好他是不是故意被它弄伤,毕竟她永远也理解不了晏鹭词的想法。
陆秧秧决定不想了。
她稍微地向树外探了探头,更仔细地看向晏鹭词,要是他发现不了她的存在,她就当做没见到他,继续下山去找阿谦师兄。
结果这一仔细看,她就看到晏鹭词正垂头望着他自己滴血的指尖,开心地笑了。
“……”
她就说她理解不了晏鹭词的想法。
随着不断流出的血混着雨水在土地上漫开,晏鹭词看起来越来越开心了。
果然是疯子。
陆秧秧再次在心里肯定。
“小师姐?”
晏鹭词突然抬起眼睛,向着陆秧秧的方向看来。
冷不丁对上晏鹭词的视线,陆秧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刚刚杀掉巨猫的那柄小刀。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他现在情况很差,这里如今大雾弥漫又没有别人,她也许可以不留下任何隐患地杀掉他。
“小师姐,我受伤了,动不了……”
晏鹭词歪了歪头,直白地将他的处境说了出来。
“你能不能……帮我把怀里止血的……药拿出来,喂给我?”
他似乎的确陷入了极端的虚弱,仰头看她都很费劲,一句话换了好几次气才说完。
陆秧秧冷静地盯着他,却始终无法肯定他不是在装。
一阵风从晏鹭词那边刮来,扑面的血腥气忽然就让陆秧秧很不舒服。
而由于这阵风,浓稠的雾气也散开了一些,甚至有一道阳光破开雾层刺了下来,正好落在了晏鹭词的身上,终于让陆秧秧清楚地看到了他。
少年头顶发梢都沾到了雨水,碎发轻柔地贴在额前,平日里硬挺的睫毛都仿佛变得细软了。眨眼轻动时,落在他睫羽上的雨珠灌进了阳光,折出晶莹的白色光点,映在他失血过多后有些迷糊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乖巧,就像一只刚出生不久就被雨淋到没了精神的小奶狗,可怜巴巴地望着你,等着你来救。
“小师姐……”
他又叫了一声,快要睡着了似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哼。
陆秧秧心软了。
她被针扎了一下都疼得想跺脚,他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肯定很疼很疼……
她一刻都等不了,急急地向前跑了几步要去给他止血。
看着他越来越虚弱的样子,她的心就像被攥住了,慌得厉害。
他伤得这么重,万一他的药不好用怎么办?
都怪她!离家前没从药庐里带上几种治伤的药……
这样想着,陆秧秧的眼圈红了起来。
……不对。
不对!
距离晏鹭词只有几步远,陆秧秧猛地压住脚跟,心中一凛,一道凉意从脚蹿到头顶。
她刚才想的不是趁机把他杀掉或者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她明明那么清楚他是个多危险的存在,她明明亲眼看见过他杀人,怎么可能晕了头会去觉得他可怜?
叮铃。
叮铃。
从刚才起就若有若无、如漂浮于空的雾气般的铃铛声,终于清晰的落在了陆秧秧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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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词又受伤了#
#战损词词的日常#
第18章
18
但那清晰的铃铛声也就只响了两下,紧接着便如同冲云雨燕般掠过了,以至于陆秧秧都不敢肯定它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没等她把这件事搞清楚,对面几步远的晏鹭词又出了声。
“小师姐……”
少年的声音又弱了不少。他的睫毛垂了几次,每次都努力想要将眼睛睁开,可是却越来越难,眼睛里仅存的一点神采都快要涣散了。
陆秧秧内心的坚持顿时又摇摇欲坠。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要是不管晏鹭词,他真的死了怎么办?
光是想到他可能会死这件事,陆秧秧的鼻子就开始发酸,各种难过的情绪汹涌的从她的心口向外冒着,压得她几乎快要窒息了。
她不要他死!
她要救他!
陆秧秧再不犹豫地跑到了他面前,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拿出了他说的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细细地掰开喂进他的嘴里。
失血过多的少年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了,迷糊着乖乖地张开嘴,让她将药丸喂进去。
等将一整颗药丸全喂了进去,见晏鹭词一点点吞咽完,陆秧秧觉得自己心中那股揪紧的紧张松弛了不少,一种叫理智的东西开始慢慢地流淌回来。
……她刚刚干了什么?
陆秧秧有些混乱。
她看着晏鹭词,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在我的内心深处里,我已经那么在意晏鹭词死活了,我只是没有察觉,其实我真的特别喜欢他?
活到现在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陆秧秧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但她却没能想清楚,因为她刚一想到他死,她的心又仿佛被人剜了一下,疼得厉害,眼泪也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不行……
不要他死……
虽然想是没想清楚,但心里的情绪却很明显了。
陆秧秧叹了口气,按了按自己发紧的心口,决定先保住他的命、让自己不难过再说。
她抽了抽鼻子,使劲把眼泪憋回去,再次看向眼前的晏鹭词。
虽然已经吃过了药,但他的血还是在哗哗的流,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样下去能活吗?
她跟他讲:“光吃药不行,伤口也要处理。”
怕他失血过多听觉不好,她还特意又重复了一遍。
可刚才叫她过来喂药时还一口一个小师姐的晏鹭词,现在却低垂着眼睛完全不理她了。
陆秧秧耐着性子:“你现在能动了吗?”
晏鹭词还是不理人。
陆秧秧:“你要是不能动,能不能告诉我你伤在哪儿?我给你包扎?”
晏鹭词竟然还是不理她!
陆秧秧决定恐吓:“再不处理伤口,血流干你就要死了!”
晏鹭词终于出声了。
他低着头,神游天外地看着他不断流出去的血:“血流干了,人就能死了吗?”
陆秧秧实在搞不懂他。
“你是想试试吗?”
晏鹭词还在神游:“现在不行。我还不能死。”
不想死却不肯处理伤口,简直任性得莫名其妙。
好在陆秧秧早就放弃了跟上他的想法,她决定不跟他讲道理,直接动手。
但巧的是,她还没动手,晏鹭词的眼睛周围就慢慢晕开了不正常的潮红,喘息也热了起来。陆秧秧离他还有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出他在发烫。
随着他的身体越发滚烫,晏鹭词终于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