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惟风突然发现,自动这次北伐回来,再没听见她期期艾艾地跟在身后,唤他惟风哥哥了……
想起上次在公主府,宁窈跟护崽似的维护那冷面公子的架势,肖惟风心里很不舒服。
宁窈从背后掏出小皮鞭,扬手重重一甩——
她倨傲的抬起小脸,愤恨地盯着魔祟:“它在我身上留疤,害得我夜不能寐,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一定要来教训教训它。”
扬手又是一鞭。
她假装失手,甩在铁笼边上,扬起一地血尘。
“好了,别甩到自己。”肖惟风抓住她的小皮鞭,抢过来,他目光一柔。
这只皮鞭是他送的,小宁窈表示过会永远带在身上……
她心里果然是只有他的……
这位四处征战,向来以冷硬作风示人的小侯爷心中霎时柔软一片,他走近宁窈,温柔地抬起手:“在哪儿疯了?头上都是叶子。”
宁窈下意识要躲,却来不及。
手的阴影覆盖在她脸上,她睁大眼睛,那一瞬心里闪过的念头竟是陆执。
这竹叶是刚才园子里弄的吧?陆执明明看到了,怎么不帮她拿掉???
宁窈呆滞了,所以她就顶着满头破树叶一路飞过来,肯定是因为那个定身术,那么大的风都没吹走树叶……
好丢人哦,她有点崩溃……
陆执他欺负人!
陆执站在暗处,眼见肖惟风伸手要碰到宁窈的头发,眸中促狭的笑意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乌云滚滚,乍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循着声音看去,那重达千斤贴着封印的铁笼子突然四分五裂,而方才囚在笼中的魔祟已然不知所踪!
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
宁窈都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一定是陆执干的……
他太大胆了,完全没有把肖惟风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都敢劫囚,这跟在人家的祖坟起舞有什么分别?
大佬做事,果然非同凡响。
果然,肖惟风气得狠狠一掌拍在铁杆上,震得宁窈脑瓜子嗡嗡的。
她挥开扬起的灰尘,睁大眼睛明知故问道:“那丑东西呢?去哪儿了?大胆!竟敢当着本公主的面……啊!”
话说到一半,宁窈突然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她吓得死死闭上眼睛,心跳没命的跳动。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胆子这么小,还劫狱。”
是美人大魔头的声音!
宁窈睁开眼,她已经身在空中,却不见陆执在哪里,她被一团迷离的黑雾紧紧包围,仿佛被一股力道裹挟着向前。
“陆……陆公子?”
那团黑雾冷淡的“嗯”了一声,忽然伸出手,在宁窈头发上轻轻一扫。
两片细窄的竹叶自空中悠悠荡荡坠下。
“早一点不帮我弄掉,丢死人了。”宁窈不高兴地抱怨着,她这下细看才发现,裹着自己的哪里是黑雾?那是陆执!
作者有话要说:大魔头好幼稚哦哼。
第18章
他速度太快,加上天色晦暗不清,云雾缭绕自带烟雾效果,看上去就像被一团黑雾包围。
宁窈怕得要死,声音颤抖着问:“还有一个呢?”
“在我的乾坤袋里。”他简洁地回答。
仙门中,各人所用的储物用品不同,有用小巧的储物戒,乾坤袋和须臾囊也很常见,可不管用什么,储物空间只跟自身境界挂钩。
比如她,小小的炼气期渣渣一枚,储物戒里最多就装个把防身武器和补血药丸。
哪像这位爷,随随便便塞一个大块头进去……
宁窈突然对陆执肃然起敬,还有点小小的羡慕。
耳旁风声猎猎。
宁窈牢牢被陆执这片黑雾包围,感觉到他身上冰凉,她小心地将手贴上去,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陆执微微怔住,声音放得很轻:“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你看你身上冰的,手给我,帮你暖暖……”宁窈没别的心思,就觉得大半夜的大魔头来帮她劫狱,好歹不能让人冻着。
手冷了,就给暖,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陆执眼中闪过不明情绪,无意识地要探出手,他忽然听见后方动静,拳头猛地攥住。
肖惟风踏着君子剑追来了——
“不知死活。”陆执的眼神如粹寒冰,全身雾气越发浓郁,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滴——!】
宁窈脑子里猝然响起一声尖鸣,刺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满眼惊恐的看着陆执,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又想杀她?
他们刚才合作劫了个狱,她还主动帮他暖手,不是应该和好了吗?
这一眼,宁窈真的吓到了。
陆执黝深的眼眸异常冰冷,仅仅接触一眼,浑身感觉刺骨的冷,如坠冰潭,那双眼中弥漫血色,争先恐后地爬向瞳仁中心。
宁窈手脚发麻。
她忽然有种怪异的念头。
一旦这些怪异的血完全占据了他的瞳孔,就彻底完了。
这头,肖惟风已追赶上来,他看见宁窈被团可怕的黑雾挟持,痛心地大喊一声,“你是谁?把阿宁还给我!”
仅这一声,仿佛极大的刺激了陆执,那圈血痕似火花一样炸开,膨胀的杀意带来尖锐的警报声,让她心里难受极了。
陆执想杀的并不是她,是肖惟风!
宁窈想起来,这警报系统能感知到陆执的杀意,针对任何人的杀意。
肖惟风焦急地伸手过来,就要触碰到她的衣袖——
风极速旋转,一股力道猝然斩向肖惟风。
唰——!
一截妃色轻纱碎裂开,无力地下坠。
宁窈看得胆战心惊,幸亏肖惟风反应够快,收回了手,否则这一起斩掉的还有他的手臂……
“陆公子……”宁窈紧张得六神无主。
血色的流动时快时慢,浓重的魔戾气息在四周盘旋,空气紧张得一触即发,而陆执,他在这一刻充满矛盾的美,如同最圣洁的天神,误入了最堕落的深渊。那样绝美的一张脸,冰冷到让人心惊。
“放了阿宁!”肖惟风一击不成,他咬着牙,手持君子剑,利落地斜刺过来!
陆执淡淡抬起眼皮。
那一眼充满淡漠,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
在他眼中,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杀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问题是在于,有没有必要如此……
灵力一点点耗尽,剩下的是那取之不竭的魔血,在叫嚣,在灵府内翻涌沸腾,只要他愿意,随他取用。
陆执讨厌被控制,对这股阴邪的力量心存抵触——
可这蝼蚁一般的男人更令他厌恶,尤其是当他一声声亲热地喊着“阿宁”时……
很吵,比这个烦人的小公主还要吵。
他唇边勾起抹残忍的轻笑。
喜欢死,那便去死吧。
他低眸,浓黑的睫毛覆下一层阴霾,薄唇微张,念了句什么,随即抬手轻轻一挥……
数道尖锐的冰刃刷刷刺向肖惟风,扎中他的四肢,还有腹部!
宁窈看得寒毛直竖。
她能感觉到现在的陆执有多危险,他身上魔气太盛。最靠近这股杀气中心的宁窈,“呜”地一声,喉头甜血不断上涌……
有个嘤嘤嘤的小声音急切地上蹿下跳,救他救他!
肖惟风身上的衣衫被血染红,他不甘心地盯着宁窈:“阿……宁……”
陆执眼眸更冷。
四周的空气急速扭曲,他眼中的血绽放出妖异色彩,宁窈眼睁睁看着他抬起手,显然已是要痛下杀手,她大脑一阵眩晕,手颤抖着,死死抱住了陆执。
“不要……不要杀他……”
她眼中有泪,声音哀切。
陆执僵住一瞬,低头,见宁窈死死抓着自己,眼睛里泪光四散,充满了恐惧,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尤为陌生,甚至让他忍不住的反感。
“惟风哥哥……快逃!”少女不顾一切地大喊,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
陆执有一瞬间的犹豫。
肖惟风体力不支,急速向下坠落。
宁窈松开陆执,也跟着义无反顾地向下跳!
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那双哀婉迷离的眼眸霎时间恢复清明,宁窈再次占据这具身体。
刚才情急之下,原身居然耗费最后一丝灵力出来救人,这下她彻底油尽灯枯,消散殆尽……
“帮我报仇……陪着父皇母后……别让他死了……”
微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宁窈死死咬着牙,报什么仇?她就要脑袋着地死而后已了,她找谁伸冤去?
她吸了吸鼻子。
她怕丑,怕疼,最怕死……说好了要活久一点的,阎王爷怎么就提前看上她了呢?
闭上眼,她抱紧了自己……幻想着凄美的死去……
睁开眼,离地不到百米……
“啊——!!!”她没形象地一通尖叫,没命地扑腾起来,像个小疯子。
“闭嘴。”身体忽然被人托住,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还嗅到了……熟悉的冷竹清香?
宁窈不确定的睁开眼……美人公子?
她揉揉眼睛,真的是他,脸臭臭的,冷兮兮,凶巴巴的,但每次关键时候都会救她的大魔头!
劫后逢生,她委屈坏了,勾住他的脖子,小脸贴上去,蹭了蹭:“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
“啪——”
陆执冷淡地打落她的手。
“若不是你对我还有点用,就该任你为他而死。”
-
宁窈五脏六腑都在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而又绝美出尘的脸。
这一晕就是两天两夜。
宁窈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境。
昏沉的天惨淡无光,四处弥漫着浓郁到接近实体的血腥气,哭叫,哀嚎声在每个角落响起,旋转的六角宫灯溅上殷红的血,只剩一口气的侍女匍匐在地,眼睛瞪得几乎快脱眶而出,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脱脱一个人间炼狱。
“殿下……救救……我……”
宁窈蹲下去,侍女却已然断气,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甘心。
血流成河,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全部侵袭。
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那些埋在地下的,阴暗不可见人的魔祟被血气召唤,它们尖叫,嬉笑,残忍地围着尸体打转。
黑暗的冥府深处开出最稠丽的花朵,末世来临,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碎,而那始作俑者,他的月白衣袍干净到不染一丝血迹,任凭天地变色,光影轮换,那张昳丽的脸时而灿若星辰,时而冷若幽冥。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深邃清冷的眼睛。
清醒慈悲是他,冷酷残忍也是他。
宁窈蹲在地上,朱红色的喜服落地,绣着金线的裙角被浓血浸没。
那人漫不经心地拖着血魄剑,慢步走向她,在青石地砖上拖下一根血线。
少女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里映出男人淡漠的脸,她朝他张开双臂,毫无戒备的笑了:“救我……”
血魄剑轻轻沿着她的喜服一路向上,贴在她白皙下颌,轻轻抬起。
“轮到你了,”他无情宣判,“我的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修真界醋王:好气哦,可还是得救她
小公主:冷吗,给你暖手手。
醋王:随便(摇尾巴)
第19章
“殿下!殿下!”
宁窈懵然惊醒过来,对上小七哭成核桃的红眼睛,吓得一哆嗦,原来是她在喊……
“别喊了别喊了,你殿下我还没死呢。”宁窈被扶起来,提不上气,感觉眼前都是花的。
小七给宁窈喂药,擦着眼泪,“殿下别胡说,都躺了三天三夜,吓死小七了……”
宁窈苦着脸吞苦药,脑瓜子有点嗡,总觉得这对白非常熟悉。
再这么下去,小七没被魔祟害死,也得被她给吓死。
宁窈含着两颗蜜枣,心思稍定,她反复告诉自己,刚才那只是个梦。
公主府还在,房里几个侍女都好好的,没有魔祟开狂欢大会,没有血流成河。
她也没收到美人仙君,哦不,未来魔主大人的死亡威胁。
“怎么了殿下?你一直抖……快躺下来。”小七往她手里塞了块暖火玉,小小一只握在手心里,热意暖融融地传遍全身。
宁窈想,她不是冷,是害怕。
一个噩梦的场景就能如此恐怖,可如果那是真的呢?她的灵觉异常灵敏,能感知到这个梦的真实性,写在话本子里的剧情,会在未来某一天真实发生。
她只是想不通,明明这一次她好好善待陆执,没有折磨,没有强迫,没有侮辱……
为什么他黑化堕魔后,还是要杀她?
宁窈小小一只缩在被子里,带着光泽的乌发云云散开,暖火玉暖得被子里热烘烘的,她两手碰在一起,依旧凉飕飕的。
她在想,到底要怎么讨好这祖宗,他才能被感化,别整天琢磨些苦大仇深的想法,成仙不好吗?为什么要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