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庆和帝眸子渐沉,只他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发火,反倒是神色如常对着德昭公主道:“你说说,可是因着何事?”
德昭公主听着这话,也没再遮掩,直接就求道:“父皇,女儿心仪承恩侯世子多年,还请父皇给女儿赐婚,成全女儿。”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住了,屋里侍奉的小太监也都屏气凝神,生怕惹了皇上震怒。
王詹也是心里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着这个原因。
庆和帝也是不由一怔,同样他的内心觉得无比的讽刺。
他偏宠多年的女儿,他只当她只是孩子气些,性子骄纵些,却不想她品性如此不堪。
一旁,王詹见皇上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提醒德昭公主道:“殿下,您是不是糊涂了,承恩侯世子可是已经往宁国公府去提亲了,这婚事已定,您怎还能再嫁给世子呢?”
德昭公主却是泪眼汪汪,跪爬在庆和帝跟前,攥着庆和帝的衣角道:“父皇,这天下都是父皇的,若父皇肯给女儿赐婚,这婚事又算什么。”
一旁,王詹听着这话,更是一阵胆战心惊。
德昭公主往日里也算是孝顺的,更是时不时会做了茶点给皇上送来,这父女之情,便是王詹看着,也觉得公主不失孝心。
可公主方才那番话,却丝毫不顾及皇上的威严,为了一己之私让皇上替她堵住这悠悠众口。
想着这些,王詹不由暗暗叹息,他再了解皇上不过,皇上之前便是再偏宠二公主,今日过后,皇上该彻底厌恶二公主了。
见父皇沉着脸没有说话,德昭公主怎能不清楚,父皇这是生气了。
可她既然来了,又岂能被这样吓住。
所以,直接就哭了出来,眼泪鼻涕一把道:“父皇,您往日里是最宠着女儿的,女儿想要什么,您便给什么。女儿什么时候求过您,还请您最后成全女儿一次吧。”
“而且,父皇不是常说,想替女儿寻了如意郎君。可在女儿心里,天下所有的儿郎都比不上承恩侯世子,女儿已经打定主意,除了世子爷,女儿谁都不会嫁的。”
只听啪的一声,庆和帝拿起桌上的茶盏,便摔在了地上。
德昭公主瞬间止住了哭声,有些委屈的看着庆和帝。
庆和帝看她还敢觉着委屈,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低斥道:“朕看你是疯了?”
说罢,直接又道:“来人,送公主回去!还有公主身边侍奉的人,都给朕发往慎刑司,她们既然是侍奉公主,却不能劝着公主,这样的奴婢,留着还有何用!”
德昭公主虽想过父皇不会这样轻易答应自己,可她从未想过,父皇竟会如此震怒,甚至还要处罚她身边的奴才。
怎么可能?
父皇到底是怎么了?
德昭公主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庆和帝,半晌才反应过来,哭求道:“父皇,您是最宠女儿的,您……”
不等她再哭求,早有小太监拉了她出去。
这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德昭公主往皇上面前请旨赐婚,想要嫁给承恩侯世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六宫。
翊和宫里,魏贵妃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儿,险些没有晕过去。
“你这蠢货,世间那么多的好儿郎,你竟不顾自个儿的名声,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德昭公主本就委屈极了,她感觉今日的父皇待她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所以,这会儿再听着魏贵妃的训斥,她更是委屈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哭着道:“母妃,女儿不过是喜欢上了承恩侯世子,又何错之有。世子爷和顾珞那小贱人有了婚约,又如何?女儿是公主,有父皇宠着,有母妃护着,难道还争不过她一个野种。”
魏贵妃听着这些话,情绪更是激动,一记耳光便甩了过去。
“你怎这么不知廉耻,我往日里只当你虽有些骄纵,却还是懂事的。可你竟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我问你,你往你父皇跟前请旨赐婚,可曾想过,这会带来多大的流言蜚语。你纵是公主之尊,怕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那承恩侯世子已亲自往宁国公府提亲不说,为了替顾珞出气,几日前还当街打了宁国公世子,他如何会另娶别人。”
魏贵妃的话却是瞬间让德昭公主内心涌上了不甘,只见她捂着脸,丝毫没有悔意道:“世子爷也只是一时被那小贱人给勾、住了魂,可世子爷总会回过神来的。女儿相信,只要女儿能嫁给世子爷,世子爷心里再不会有别人的。”
见她铁了心也要嫁给承恩侯世子,魏贵妃真的想不通,她怎就教导出这样愚蠢的女儿来。
一旁,南嬷嬷见魏贵妃气极,忙使了个眼色,让宫女拉了德昭公主先离开。
屋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魏贵妃终于忍不住心酸道:“那孽障真是魔怔了,才敢做出这样不知所谓的事情来。”
南嬷嬷忙递上一杯茶,缓声道:“娘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便是再打骂公主,这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收回来。”
听着这话,魏贵妃的脸色更是阴沉。
南嬷嬷又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且不说公主会不会嫁给承恩侯世子,就说这顾家小姑奶奶,娘娘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到承恩侯府的。否则,娘娘可不成了笑话。”
按说这所有的事情,顾珞才是最无辜的人。可在南嬷嬷看来,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境地,若顾珞还如愿嫁给承恩侯世子,那便是打娘娘的脸。
更会有损娘娘的威严。
公主殿下这事儿做的虽蠢之又蠢,娘娘更是恨不得责罚她,可这再窝火,关起门来怎么都可以,可对外,当然得护着公主的。
毕竟这代表着娘娘的脸面。
何况,公主又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娘当真还能不护着公主。
便是公主有再大的错,那公主也是金枝玉叶,岂能被一个外臣之女给比了下去。
魏贵妃听着这话,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她自然明白南嬷嬷在顾及什么。
她如今执掌六宫,位同副后,又怎么能连亲生闺女都护不住。
却说德昭公主回了屋,哭的再可怜不过了。
她真的想不明白,父皇今日是怎么了,原本父皇该是最宠着自己的,可今日父皇竟然和变了一个人一般,竟这样动怒。
自己非世子爷不嫁,父皇只要逼着世子爷和那小贱人解除婚约就好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大事。
德昭公主越想越觉得委屈,再加上身边的宫女都被押到了慎刑司,这会儿连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德昭公主瞧着这满室的孤寂,愈发哭的伤心起来。
第29章 回府 “还敢叫我慎言,你莫不是把小姑……
永平宫
正和镇国公夫人闲聊着的娴妃也听说了这事儿。
她瞬间脸色阴沉, 手上的茶杯直接砰的一声就放在了案桌上。
一旁,镇国公夫人也是满目的惊讶,可她毕竟是外命妇, 二公主做事再荒唐,也容不得她说什么。
所以,她赶忙站起身, 找了借口便退下了。
等镇国公夫人离开,娴妃看着进来回禀的小宫女道:“表姑奶奶那边,可也知晓了?”
那宫女小心翼翼道:“回禀娘娘,宫人们还不敢乱在表姑奶奶跟前乱嚼舌根,所以, 表姑奶奶这会儿该是还不知道此事。”
娴妃听着, 深吸一口气,吩咐宫女道:“你去把表姑奶奶叫过来。”
宫女低声应是, 缓步退了出去。
娴妃却是再没忍住, 一双眸子都是怒火,气呼呼道:“这二公主虽得皇上偏宠,可敢这样嚣张跋扈,不过是仗着贵妃执掌六宫。她这是丝毫没把本宫放在眼中, 才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娴妃便是只把顾珞当做讨太后娘娘开心的工具,这会儿也有些觉得此事着实气人。
石嬷嬷缓缓道:“娘娘,奴婢倒觉得您也无需动怒。这事儿闹腾成这样, 面儿上难看的该是贵妃娘娘才是。”
“出了这样的事情, 贵妃娘娘怕是难逃教导有失,这样她还想入主坤宁宫,到时候朝臣们如何同意。”
在石嬷嬷看来,出了这样的丑事, 娘娘无需生气,反倒是,这对于娘娘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甚至是表姑奶奶受越大的委屈,这事儿才能永远被人议论,让魏贵妃颜面尽失。
平静下来的娴妃如何能不知道石嬷嬷的意思,她看着石嬷嬷道:“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劝着珞丫头主动避居妾位。”
石嬷嬷回道:“这事儿倒也无需娘娘出面。国公夫人和老夫人出面即可。”
出了这样的事情,顾珞虽说委屈,可二公主毕竟身份尊贵,她还能真的和公主争不成?
何况,史书上这样的例子也不好,甚至有直接把未过门的未婚女子打死,公主堂而皇之嫁进门的事情。
所以,在石嬷嬷看来,娘娘如今非但不该替表姑奶奶做主,反倒是该以退为进,这样贵妃娘娘再想平息此事,外头的流言蜚语,也不可能轻易消停。
这边,顾珞见娴妃差了宫女叫她过去一趟,便知今个儿这事儿闹大了。
想到前世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被大太太还有老夫人逼着避居妾室之位,那样的惶恐,受尽无数的屈、辱。那时她其实并未多想这背后是否娴妃娘娘也添了把火。
可现在重生一世,仔细再琢磨此事,大太太和老夫人再是不喜欢自己,可这事儿,毕竟涉及娴妃娘娘的颜面,若非娴妃娘娘已经准备舍弃她,用这件事情来攻击魏贵妃,只怕大太太和老夫人还不敢这样私自做主,逼着她避居妾位。
想到这一点,顾珞再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满盘皆输,突然间便更恨了。
原来,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可现在的她,不会再害怕了。
她如今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王公公那番话更是告诉她,这宫里她迟早还会来的。
她便要到时候让众人跌破眼镜,把她们所有的算计和利用都还回去。
想通这一切,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娴妃寝宫外,早有嬷嬷在等着她了。
见她来了,迎了她便进去了。
这样的热络,顾珞看在眼中,却只做神色如常,缓步走了进去。
待顾珞请了安,娴妃慈爱的便招手让她往跟前来,“珞丫头……”
说着,娴妃的神色便有些凝重。
见状,顾珞佯装诧异道:“娘娘神色怎这般难看,可是发生什么事情,让娘娘为难了?”
娴妃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把二公主往皇上跟前请旨赐婚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珞装作受了极大的惊吓,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睛红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却又不敢真的在娴妃跟前失仪。
娴妃见她这般,虽有利用她的心思,可这一刻,倒也生出几分的怜惜来,抓了她的手,道:“珞丫头,这事儿本宫也没有想到。二公主便是被贵妃娘娘给宠坏了,竟敢这样跋扈。”
“可这事儿,本宫即便有心替你做主,也为难啊。毕竟公主也颇得皇上偏宠……”
顾珞听着这话,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终于哭了出来,“娘娘,珞儿不敢让娘娘为难。珞儿还请娘娘允我回府。”
出了这样的事情,再不敢呆在这是非之地,娴妃自然也没生了疑心,只装作怜惜她的样子,道:“也好,这宫里毕竟不比府中自在,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府静静也好。”
等从娴妃屋里回来,顾珞便让拙心收拾起回府的东西来。
拙心听说一会儿便要回府去,虽是有些惊讶,可也没表现的太震惊,急忙收拾起东西来。
只是,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府中众人该如何对自家姑娘指指点点,尤其是大姑娘和大太太,怕是更会借着此事故意作践姑娘,拙心便不由有些担心。
看着她眼中的担心,顾珞却丁点儿都不怕。
在她看来,这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无非就是做戏,大太太老夫人顾锦宁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主导这场戏的人,可实际上,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戏的结局。
想到自己竟然能如此冷静的分析着眼前这情景,顾珞虽也有些心惊。可她并未苛责自己,毕竟有了那晚的事情,她再是想要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了。
既然这样,那她便把这件事情当做老天爷给她的机会,看看这一世她最终能到达怎样的终点。
宁国公府
自打那日自己被撵出宫来,顾锦宁过得别提有多憋屈了。
宁国公更是震怒,若不是大太太和宁国公老夫人拦着,她早就被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了。
顾锦宁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是顾珞惹出来的,气急之下便暗中让玳瑁依着顾珞的模样做了小人来,这几日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拿针去扎这小人,诅、咒顾珞。
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如愿了。
二公主竟然御前请旨说要嫁给承恩侯世子。
顾锦宁直接就笑了出来,公主这事儿虽说荒唐,可公主毕竟是千金之躯,又有贵妃娘娘在,贵妃娘娘还当真能让公主受了委屈不成。
一旁,玳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幸灾乐祸道:“姑娘,这次连老天爷都在帮您呢。看小姑奶奶再怎么得意。”
“便是国公爷那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公爷还能真的再护着她不成?”
玳瑁说的不错,这不管之前宁国公怎么护着顾珞,可也不会轻易和贵妃娘娘为敌,顾珞只会成为弃子。
毕竟,公主御前请旨赐婚,这事儿虽说荒唐,可到底不涉及朝政,虽会惹了议论纷纷,可也会有人感慨公主用、情至深。
而顾珞,又如何能真的争得过二公主。
顾锦宁这边正和玳瑁幸灾乐祸着,这时有丫鬟进来回禀,“大姑娘,小姑奶奶回府了,原是准备给老夫人去请安,不过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免了她过去请安,打发她直接回了自己院里。”
祖母这样的态度,顾锦宁心中更是欢喜。
她一改往日的阴霾,让玳瑁给她重新梳妆打扮。
听着姑娘的吩咐,玳瑁却有些担心道:“姑娘,您是准备去看小姑奶奶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