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记得,上一次皇上让他找了徐嬷嬷来,都是因着顾家那小姑奶奶落了水。
想着这些,王詹不觉心里一咯噔,下意识便向内室看去。
今晚侍奉皇上的人,难不成还真是顾家那小姑奶奶。
可怎么会呢?
庆和帝当然看到了他的震惊,只听他冷冷吩咐道:“叫周贵人过来!”
言语间的冷意和厌恶让王詹不由替周贵人捏了把汗。
周贵人这边很快得了消息,急急就赶过去了。
昨日她被皇上训斥之后,她吓得浑、身颤、抖,更怕皇上真的降罪,再不肯踏入这钟粹阁一步。
还好,她这样的担心在听说皇上去了她安排好的偏房之后,多少是松了一口气。觉得皇上既肯顺着自己的安排幸了这宫女,未必就真的会降罪自己。
怀着这样的心思,周贵人赶过去的路上便不由想着,许是宫女兰香昨日侍奉皇上得了皇上的喜欢,皇上准备给了这兰香封号呢。
想到这些,周贵人倒也没有太拈酸吃醋,毕竟这人是她安排的,皇上肯收了她,给她封号,也是全了她的体面。
可让周贵人没想到的是,等她过去时,竟见皇上冷着一张脸,兰香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哪像是承过宠的样子。
周贵人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内室看去,待看到皇上身边的宋嬷嬷竟然在里面侍奉,她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罪。”
周贵人说完,心中更是骇然。
这若昨日承宠的不是兰香,内室里的人又会是谁?
而且,谁会有资格能让皇上身边的宋嬷嬷亲自侍奉呢?
周贵人越想越心惊,几乎是绝望的看着皇上。
却在这时,内室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待周贵人看到顾珞那张熟悉的脸,更是惊讶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珞看着眼前这情景,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没想到,德昭公主为了算计自己,竟如此费尽心机。
可她这会儿又能怨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只想赶快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求皇上允她往庵堂去。
这么想着,她缓缓便跪在了地上,一双眸子格外的坚毅道:“臣女有罪,还请皇上允臣女出宫,臣女之后的日子必会在庵堂替皇上诵经祈福。”
又是这样一副恨不得躲的自己远远的样子,庆和帝看着这样的她,不觉呼吸有些不畅。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怒火,挑眉道:“顾氏,朕倒没想到,只不过这一会儿的时间,你便替自己想好了后路。朕该夸你聪慧呢还是该夸你识相。”
顾珞自然感觉到了皇上的怒火,可她没有选择的。昨夜的事情,她只当做了一场梦,她如何能让自己深陷这后宫中。
何况,她和徐遣有着婚约,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皇上威严何在,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别的想法的。
何况,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个人能在庵堂中,清清静静过了后半辈子。
如今,虽生了这样的意外,可结果若能让自己如愿,她倒也不觉得委屈。
甚至是,这件事情,还能让自己不用再嫁给徐遣。细细想来,自己其实并不吃亏呢。
庆和帝自然听的出这是她的实话,而不是和六宫那些女人一般,虚与委蛇,以退为进。
可也因此,庆和帝更不可能放她离开。
她既承了宠,已然是自己的女人了,他又如何能放他离开。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棘手,庆和帝还没有糊涂到不顾及流言蜚语的地步。
所以,也只有好生谋划之后,再给她名分把她接到宫里来了。
想着这些,庆和帝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吩咐王詹道:“把这宫女昨日侍寝的事记在彤史中。”
听着这话,众人都愣在了那里。
昨日这宫女明明没有侍寝,皇上却这样安排,众人怎能不明白,皇上这是要把这事儿掩盖下来。
可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周贵人下意识便看向顾珞。
她是知道顾家这个小姑奶奶的,人人都说,顾家这小姑奶奶姿色出众。
她往日瞧着,也没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毕竟这六宫本就不缺美人。
可此刻,看着顾珞不堪一握的腰身,因着承过宠眼神中还有未来得及消散的妩、媚,周贵人不由心里一惊。
皇上这样做,该是为了护着顾家这小姑奶奶了。
可周贵人又岂能说不,更让她绝望的是,皇上大抵会因着此事彻底厌弃自己。
甚至皇上之所以留自己活路,还准备给了兰香封号,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顾家这小姑奶奶做挡箭牌罢了。
周贵人虽从未奢求过自己能一直得了皇上的恩宠,可也从未想过,自己后半辈子竟然要藏着这样的秘密,在这宫里当一个活、死、人。
第26章 所求 “既然是赏,那你便说说,你想要……
很快, 六宫众人便知道昨夜周贵人安排身边的宫女兰香侍了寝,还被皇上封为了兰美人。
一时间六宫诸位妃嫔各有心思。毕竟大家还以为,周贵人闹腾成这般, 皇上即便不治罪,也会冷她一段时间的。
可如今,大家如何看不出来, 这周贵人在皇上心里,怕是真的有些不一般的。
翊和宫里,魏贵妃闻着这消息,脸色是属实的难看。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她倒不是真的在意皇上身边多了新人,毕竟她如今都这个岁数了, 最在乎的是权力, 哪里还会真的因着皇上宠幸了哪个再拈酸吃醋。
而真正让她在意的是,皇上对周贵人这般宽厚, 盖因着对孝仪皇后的缅怀。
想到皇上只要缅怀孝仪皇后一日, 她便不可能如愿入主坤宁宫,魏贵妃心里如何能不酸涩。
更让魏贵妃气不过的是,皇上这样的态度,无异于是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六宫诸妃都知道她的心思,皇上却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众人,孝仪皇后虽已经薨逝, 但在皇上心里, 并未真的逝去。
想到自己永远都争不过一个死人,魏贵妃便恨得直咬牙。
一旁,南嬷嬷却是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在她看来, 皇上缅怀孝仪皇后,也因着周贵人和孝仪皇后的几分相似,皇上更不会乐意看到周贵人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来固宠。
这事儿别人做得,周贵人做了,却只会犯了皇上的忌讳,惹了皇上震怒。
可偏偏,皇上竟然真的幸了这宫女,南嬷嬷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
可她心里再疑惑,她也不会想到昨夜侍寝的竟是顾珞。
周嬷嬷正暗自思寻着,却在这时,有宫女缓步进来回禀,道:“娘娘,听说娴妃娘娘今个儿召了镇国公夫人往宫里来了。”
魏贵妃听着,不由一怔。
她是知道娴妃的心思的,近来早有意想让镇国公府姑娘做了二皇子妃,可对于这样的传闻,魏贵妃之前只是觉得娴妃太自以为是了。
皇上猜忌心重,她这样替二皇子找了如此得力的岳家,只怕到时候徒惹了皇上不喜,反倒是失了圣心。
可让魏贵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真的点头了。
这若不是娴妃已经探过皇上的口风,娴妃如何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召了镇国公夫人往宫里来。
想到这一点,魏贵妃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娴妃竟然真的有如此手段,魏贵妃第一次觉得自己小觑了娴妃。
“娘娘,您也别生气,娴妃娘娘不过一时得意罢了。朝臣们不可能看着后位一直这样悬空,您再耐心些,等您真的成了皇后娘娘,娴妃又如何争得过您。”
南嬷嬷的意思很明显,二皇子再是有得力的岳家,也争不过魏贵妃成了皇后之后的名正言顺。
南嬷嬷的宽慰却没有让魏贵妃缓和了神色,这后位谈何容易。
若皇上是轻易能退这一步,早就退了。
可皇上却一直没有松口,不就是想告诉众人,他至今没有重新立后的心思。
魏贵妃只要想到这一点,心中就愈发酸涩了。
魏贵妃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德昭公主也和她一样,心情坏到不能再坏了。
她精心谋划,为了今个儿早上听到好消息,可以说是激动的彻夜未眠。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父皇封了周贵人身边的宫女为兰美人。
怎么会这样?
侍寝的不该是顾珞吗?
一旁,拾念也百思不得其解,可看着公主震怒的样子,她还是小心翼翼道:“公主,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拾念的话才出口,德昭公主一记耳光便打了过去,咬牙切齿道:“是谁和本公主保证,事情绝对不会有差池。现在,你却告诉我,可能生了意外。你这贱婢,到底是想糊弄本公主,还是根本没把本公主放在也眼中!”
拾念捂着脸哭着请罪道:“公主,奴婢不敢,奴婢对公主忠心耿耿,公主指派奴婢的事情,奴婢也都尽心去办。奴婢也不知,何以出了这样的状况。”
说到最后拾念几乎是低泣出声:“公主,昨日办事的宫女过来回话说,确实把顾家那小姑奶奶给打晕过去,也确实和那宫女兰香换了的。”
德昭公主知道,这贱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真的糊弄自己。
所以,她现在是更生气了。
尤其想到上一次顾珞也是这样全身而退,她便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和自己作对。
难道老天爷把所有的运气都给了顾珞这小贱、人。
德昭公主想及此,眼眸深处的冷意便愈发深了。
不可以,她绝对不相信自己一输再输,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蹊跷的。
想通这些之后,她淡淡吩咐拾念道:“替本公主梳妆更衣,本公主一会儿便要亲自会会这小贱人。”
公主这是疑心这件事情有蹊跷,拾念陡然一惊。
可怎么会呢?
若昨日承宠的人是顾家这小姑奶奶,周贵人身边的兰香怎会被封为兰美人。
却说这边,顾珞回了翊和宫。
看着周围竟然连一个宫人都没有,顾珞便知,这必是皇上已经安排过了。
想到皇上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那必是不肯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了,顾珞心中便更是一阵骇然。
拙心也吓坏了,可为了不引人注目,一路上她都屏气凝神,这会儿等她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门之后,她再也没有忍住,抓了顾珞的手,便哭了起来,“姑娘,这可怎么办?”
在拙心看来,姑娘并非失了清白这么简单,若昨日姑娘并非委身于皇上,那么这件事情许还有退路。
若她们好好谋划一番,未必不能蒙混过关,继续这门婚事。
可偏偏这人是皇上。
拙心这会儿都难以置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顾珞又如何能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其实也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
她感觉自己就如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
昨夜的记忆更是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从未想过,在她满心满眼想要逃离和徐遣的婚事时,竟然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她更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若一个不好传出去,自己没了名声是小,让皇上有损威严,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重生一世,其实本就不在乎这条命了,可看着哭到不能自已的拙心,想到上一世,拙心陪伴自己身边过的那样艰难的日子,这一世,自己想要弥补她,却害的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顾珞便觉得恨不得杀了德昭公主。
凭什么,她仗着自己是金枝玉叶就能如此嚣张跋扈,就能这样作践人。
见姑娘怔怔的站在那里,只字不言,拙心怎看不出姑娘的绝望,哭着抱了顾珞道:“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更小心谨慎些的,若奴婢能早点发觉那宫女的异常,姑娘便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听着拙心这样的话,顾珞心中更是自责。
若说这事要怪谁,也该怪自己。
昨夜太后娘娘召自己往慈宁宫去,自己竟然没起任何的疑心,甚至在她要给娴妃娘娘请安,那宫女阻拦自己之时,她都未发觉任何异常。
原来自己竟然这样愚蠢啊。
顾珞不觉深深的厌恶起自己来。
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失败,重生一世,竟然落得比上一世更进退维谷的境地。
可她却不甘心这样的,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拙心丢掉性命。
想通这一切,顾珞慢慢平静下来,半晌之后,她对着拙心道:“瞅着这时间,该去给娴妃娘娘请安了。”
拙心听着,如何能不心疼自家姑娘,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姑娘竟然还得装作什么都没用发生一样,往娴妃娘娘面前去。
拙心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到底是咽下了所有的话。
因着此番入宫,盖因娴妃娘娘借着身子微恙才召了顾珞往宫里来,顾珞想了想,还是让拙心把昨日抄好的经卷带上,这才去了娴妃的寝宫。
见她来了,还带了抄好的经卷,娴妃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她原就心情好,昨个儿皇上点了头允她全权做主儿子的婚事,在娴妃看来,事情能如此解决,她近来再不会有别的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所以她笑着让宫人拿了经卷供奉在小佛堂中,笑眯眯的便和顾珞闲聊起来。
顾珞经过昨夜的承宠,身上其实难受的紧,可她只能强撑着,不敢露出半分的异常来。
正在这时,外头宫人进来回禀:“娘娘,皇上过来了。”
皇上竟然接连两日往永平宫来,娴妃别提有多开心了,直接就笑盈盈的出门去迎。
顾珞只看着一身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神色如常的跪在地上,请安道:“皇上万安。”
庆和帝看她一眼,竟一副镇定自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气便更不打一处来。
娴妃却没有发觉出任何异常来,微笑着替庆和帝倒了茶。
见庆和帝喝了茶,娴妃又笑着看着顾珞道:“这孩子,真是有心的很,方才带了抄好的经卷特意过来的呢,皇上可得好好替臣妾赏赏这孩子。”
娴妃并非故意给顾珞体面,在她看来,昨日皇上亲眼看到顾珞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娴妃当然乐意借此彰显自己的慈爱。
庆和帝只一口喝完茶,看着顾珞似笑非笑道:“既然是赏,那你便说说,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