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当然了,现在是理智思考……以后有他不理智的时候~
第20章 曼陀罗
等驴车出了村子,江秋收劝他哥:“其实犯不着,那个沈烈,也是好意,咱那么打下去,真打出个三长两短,毕竟在人家地盘上,咱能讨啥好,到时候真把人家村里人惹急了,咱出不了村,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他这话一说完,江春耕和冬麦同时瞪他。
江春耕是觉得自己没打痛快,冬麦是恨沈烈出头。
她就是觉得沈烈骗了自己,曾经对自己说过那样的话,竟然帮着林荣棠。
沈烈人家是帮理不帮亲的人,以前自己是理,人家想帮自己,现在他觉得林荣棠是理,沈烈就去帮林荣棠了。
这事越想越气。
江秋收见这哥哥妹妹都恼自己,只好不说了,心里却想,妹妹本来挺软的小姑娘,被大哥带坏了,兄妹两个现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他终究惦记着这事,回到家里,他大致提了提这事,江树理和胡金凤都觉得后怕。
“在人家村里,你们也忒能打了!”
“是啊,好歹把那小子骗出来再打!
“你们啊,哪有这样打架的!”
江春耕被念叨了一顿,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事,嫁妆也要回来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两天,冬麦把兔子安顿好了,嫁妆也都搁置在家里东屋,之后便在家休养生息,给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也不怎么出门,不过村里人消息灵通,很快东郭村西郭村都知道她离婚了,还是因为不能生孩子被人家男人扔了的。
林荣棠挨了打,王秀菊恨得很,十里八村到处宣传,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冬麦的事,冬麦走到哪里,都有人摇摇头叹一口气:“从小看着长大的,挺好的丫头啊,怎么就不能生。”
一时也有人私底下说,说是爹娘造的孽,谁不知道冬麦不是江家亲生的,是下乡的知青搞出来的野种,乱搞男女关系生下来的孩子,现在遭报应了,闺女不能生。
江家听了这个,自然是气得够呛,其实冬麦的身世,她小时候有人提过,等到长大了,就没人说了,江家人也以为她不知道,没想到现在竟然传开了。
冬麦倒是淡定得很:“娘,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这些我早知道,反正我把你们当成我亲生父母,现在我不能生,又离婚,被人家嫌弃,倒是连累了你们的名声,不过我可不心虚,谁让我是你们的女儿,我有底气,就赖着咱们家了。”
一席话,倒是把胡金凤说哭了,抱着冬麦哭道:“对,你就是爹娘的亲生闺女,爹娘没了闺女,你在人家知青肚子里重新投胎了,你穿金戴银不许嫌弃我们江家,你走投无路落魄街头也不用想着连累我们。”
冬麦听得眼睛也湿润了。
其实她心里还是愧疚的,她不想连累爹娘,但她又能怎么着呢,现在和林家闹翻了,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去找戴向红了,之前想过沈烈的路子,更是不可能了,路都堵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城里打工。
唯一能想想的,就是先帮着家里去公社摆摊卖鱼汤面,好歹能帮家里挣一些钱。
过年前,江树理卖过鱼汤面,不过并没挣多少,鱼是金贵东西,熬起来也费功夫,但是挑着担子去了公社里,人家宁愿买豆腐脑,也不买鱼汤面,鱼汤面贵啊,一般人轻易不舍得买,能买得起的,人家也不会来这种挑担子小摊上买。
冬麦便琢磨着,她自己去挑着担子卖鱼汤面,去那些公社干部出没的地方,兴许生意能好,反正得试试,不然呢,总不能一直闷家里让爹娘哥哥养着。
冬麦便把这事说给了江春耕。
江春耕听了冬麦说的:“起早贪黑的,太累了,你才回来家里,歇一段再说,着急这个做什么,家里又缺不了你钱花。”
说着,江春耕掏出来一张十块的大团结:“这个给你,自己留在手里,万一有需要的时候自己花。”
冬麦看着她哥:“哥,你哪来的这钱?”
江春耕挠了挠头:“你嫂子不知道,我私房钱。”
冬麦:“哥,我不要,你留着吧,我不缺钱花,在家里吃喝都现成的,又不用买什么。”
江春耕:“那你去买身新衣裳穿。”
冬麦觉得好笑:“我现在也没打算相亲,买啥新衣裳。”
江春耕却硬将钱塞到她手里,粗声说:“反正这是给你的,你留着,爱买啥买啥!”
说完人就走了。
冬麦没办法,只好收起来,不过想着,以后有机会买个啥给侄子,算是还给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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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月十五后,冬麦便开始琢磨着鱼汤面的事了,不过她这个人比较抠,不想下血本,便想着做无本买卖,做无本买卖的办法就是跑去结冰的河里凿鱼。
如果能凿上来几条鱼,也就是费费家里的火,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不过东郭村这里没河,松山村南边那里才有河。
冬麦犹豫了一番,到底还是决定去了。
反正那条河挺长的,横跨几个村子,又不是独属于松山村的,她远着松山村就是了,怕什么?
再说大冷天的,她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别人见到不一定认出来自己。
说干就干,冬麦开始收拾了水桶,铲子,凿子,还有钩子,这些并不是专门用来凿鱼的,不过家里就这些,只能凑合着用了。
收拾好了,她骑着自行车就出门了,正月里天还很冷,顶着北风,冷风刮着冬麦的脸,冬麦咬牙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只能是下了车子,用围巾再次裹好了脸只露出眼睛,这次倒是好多了。
好不容易到了河边,河面果然结着厚冰,四周树木光秃秃的,除了萧瑟的风吹过,这里荒芜到没个人影,一眼望过去,远处的村子都是白茫茫的,好像是有一层稀淡的雾气笼罩着。
冬麦吸了吸鼻子,抱着那些冰冷工具的手几乎冻僵了,人却兴奋起来,她打算大干一场。
她以前也是跟着哥哥出来凿鱼过的,那个时候家里挨饿,她又嘴馋,哥哥便带着她老远跑来河边,偷偷地凿鱼,年纪小,也捞不到什么好的,有时候能凿到几尾小鱼都高兴得要命,回去炖汤喝,一家子喝得肚皮溜圆。
她先看好了地势,之后便要用凿子凿四个冰洞,这叫冰眼,三个冰眼凿成薄冰,但是不用凿透了,这样可以观察里面鱼的动静,要知道鱼一直在冰底下也憋得难受,它们一旦遇到有出水的地方,一般都会伸出头来吐气,这样等鱼来凿透了的那个冰眼吐气,就可以将甩着铁钩子的绳子去钓了。
这个时候河里禁止下网,只能用钩子来钓。
冬麦想得自然是很美,不过首先得凿冰,她先划好了位置,大致点出她得在什么位置凿几个,之后才看准了,拿着铁凿子来凿。
可这冬天的铁凿子真冷,简直是比冰更冷,握上去冻得她的手都要麻了,再使劲握,那手好像都要冻黏在铁凿子上,冬麦咬咬牙,心想这也不算什么,可得坚持了,要不然难道还用钱去买鱼吗,那得多少钱啊!
铁凿子凿在冰面上,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然而她力气实在不大,费劲凿下去,也只是在冰面上看到浅浅的白色痕迹。
照这么下去,怎么可能凿透呢。
冬麦有些沮丧,心想哥哥力气大,早知道和他说一声了。
不过如果他知道了,怕是不会让自己来受这种苦的。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深吸口气,提着凿子,继续凿下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不远处林子里好像传来了小孩子说笑的声音,冬麦一个机警,支棱起耳朵来仔细听,果然是的,好像是一群孩子,就在那边光秃秃的山林里,而且听声音正往这边走。
冬麦倒是不怕人,她就是怕万一遇到认出她的,倒是好一番奚落笑话,或者消息传出去松山村,还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编排她呢。
冬麦四处看看,想找个能躲的地儿,最后发现那边几棵干枯的老柳树,她犹豫了下,还是抱起来她那些工具,跑过了老柳树后头。
枯树林里,那些孩子笑闹了一番,果然往这边过来了,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大人。
这个人很高,太高了,让冬麦一下子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悄悄地看,谁知道那个人恰好回头,望向自己的方向。
冬麦心虚得要命,赶紧藏起来。
果然是沈烈。
大冷天的,他很闲是吗,竟然带着一群孩子来河边?他是不是和自己犯冲?非要这个时候来!
其实她也没做贼,并不怕被发现,但一开始躲起来了,现在才跳出来,就更奇怪了,没法解释了,只能是继续躲着。
继续躲着的冬麦,心跳如鼓,她总感觉,也许沈烈看到了自己,却又心存侥幸,他其实没看到吧。
她将身体紧贴在粗大的柳树干后面,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沈烈带着那群孩子,好像是在给孩子讲山里野草的种类,又教他们怎么在冬天找出里面能吃的野菜,以及去哪儿找,有一个孩子好像揪到了一颗绿莹莹的草,便拿着给沈烈看。
沈烈看了看,忙接过来了:“这个一般叫洋金花,学名叫曼陀罗,是有一定毒性的,你们以后遇到,可千万记得别碰,也不要喂猪喂驴。”
他这一说,几个孩子自然吓了一跳,都赶紧看仔细了,以后好远着点。
沈烈:“这个毒性也不是很大,不过还是得注意,小动物,比如兔子什么的吃了,只怕是不行,大人碰到一点,一般没事。”
冬麦躲在柳树后头,一听兔子,顿时上心了。
她想看看沈烈说的什么洋金花到底是什么,以后也好避开,可是又生怕被沈烈发现,只能忍着,憋得真是难受。
第21章 凿鱼
冬麦熬了好一会,沈烈才带着那群孩子往东边去了,冬麦靠在柳树后,冷得直哆嗦,等到他们走了,她才出来,蹦跳了几下舒活筋骨,舒活筋骨后,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赶紧拿起凿子继续凿洞,才刚过春节没多久,这些天气温低,河面冻得硬,凿子下去,冰面也只是溅出白色的碎冰屑,冬麦咬咬牙,拼命地使劲,吃奶力气都用上了。
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累得都要虚脱了,总算凿好了四个洞,她长出了口气,趴在冰面上,从那三个凿薄的冰眼里观察。
这个时候的鱼一般都是贴着冰面游的,河里虽然有些水草,但水还算清澈,如果有鱼出现,就很容易看到。
冬麦耐心地等着,没多久,果然就看到两条一指宽的小鱼游过,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冬麦激动起来。
她屏住呼吸,看着那鱼摇头摆尾地向那个露出水的冰眼游去,她赶紧拿起自己的钩子,对准了那冰眼。
两条鱼,果然都窜过来在这冰眼里涂泡泡,冬麦攥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举着那钩子,猛地扑过去。
水花四溅,混了碎冰的凉水落在她脸上手上,她扑了个空,钩子叉在了冰里,鱼却不见了。
冬麦擦了一把脸上的冰水,都要懊恼死了,好不容易等来的鱼,竟然没成!
越想越气,冬麦觉得自己笨死了,心里懊恼,如果动作再准一些就好了。
不过既然能等到这两条鱼,说明法子是管用的,还能等到别的,她搓搓已经冻得发红的手,继续趴在冰眼上往下面瞅,耐心地等着鱼再次出现。
可冬麦到底是经验不足,后面鱼又出现了几次,她却只叉到三条两指宽的小鱼。
眼看着天都要暗下来了,冬麦看着水桶里游来游去的那几条小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几条鱼,如果自己打打牙祭炖汤还是可以的,但如果说拿去街上做生意,肯定不行啊。
她这次算是白跑一趟了,也怪自己,以前凿鱼,都是自己望风,哥哥下手,她哪有那个劲道和准头啊。
天黑了后,山边温度降低,更觉得冷了,身上的棉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透着潮,身上冷得简直仿佛没穿衣服一样,体内漾着刺骨的寒意。
冬麦缩着肩膀,收拾自己的工具,虽然这收获实在让人失望,不过她还是得回去,也许明天可以早一些来,有了今天的经验教训,就能捉到更多了。
她一回头,就见暮色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当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别怕,是我。”沉沉的声音传来。
冬麦认出来了,这是沈烈。
她顿时蹙眉:“你来做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就发现我了?”
她当然想到了,其实之前就怀疑他是不是看到自己了,结果他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她也就没多想,现在他去而复返,显然是看到自己,只是没挑破而已。
沈烈几步走上前,往地上稀里哗啦扔了几样铁家什,然后拿出来一只火把。
冬麦莫名:“你要做什么?”
沈烈抬眼,他自然看出了冬麦眼中的提防和排斥:“你来这里是要捉鱼吗?”
冬麦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沈烈:“我帮你捉鱼。”
冬麦一脸怀疑:“你有这么好心?”
沈烈轻笑:“我这人一向好心,你不知道吗?”
冬麦挑眉,没吭声。
沈烈:“我如果不好心,早把你跑来捉鱼的事嚷嚷出去了。”
冬麦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过看看这天色:“现在天都黑了,还捉什么鱼啊,你这不是逗我玩嘛!”
沈烈:“我拿火把来了,你看,这是晒干的杉树皮,里面裹的是桐油纸,烧个把小时不成问题。”
冬麦嘲弄地道:“所以你是打算拿着火把帮我照亮?”
沈烈抬眼,朦胧夜色中,他看着冬麦,笑着说:“不是照给你看,是照给鱼看。”
冬麦嘲讽:“让鱼看清路怎么跑?”
沈烈却已经拿了安全火柴,抽出一根火柴棒,蹭的一下子擦亮了火柴,又用火柴慢慢地将火把引着了。
火把烧起来,熊熊的火苗在冬日里,明亮而温暖。
隔着那燃烧的火,沈烈笑望着冬麦;“鱼是趋光的,咱把火把往你凿的冰洞那里一放,鱼不就过来了?”
冬麦并不常捕鱼,听了倒是新奇,不过对沈烈还是满心不喜欢:“真的假的,你是蒙我的吧?”
沈烈:“我骗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