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见过孙红霞家捕鱼的网,可真小,冬麦不太看得上孙红霞的为人,是以现在和她说话就淡淡的。
孙红霞打量着冬麦的反应,看她不热络,心里更有想法了,果然就是她了。
冬麦去捕鱼卖鱼,这鱼也不是冬麦家的,自己听了,也去捕,有错吗?结果她倒是好,自己不捕鱼了,然后反手一个举报,让自己倒霉。
孙红霞甚至想起自己娘昨晚上说的,说冬麦这个人挺恶毒的,特意把捕鱼挣钱的事告诉自己家,兴许就是她设下的陷阱,这是故意的啊!
孙红霞其实不太信冬麦心眼竟然这么坏,可事情摆在这里,又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况且冬麦现在对自己这态度,明摆着就是心虚。
孙红霞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当初我听说你卖鱼汤挣钱,其实也就是想跟着学学,没想到你没事了,我反而被举报了,只能说没那财运啊。”
最后那几个字,孙红霞拉长了调子。
冬麦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见孙红霞笑得别有意味,她恍然,恍然之后大怒。
心想怪不得你娘跑去我们两个村子中间骂,敢情竟然是骂我的,以为是我举报的?还说什么生个孩子没屁眼,我家嫂子正怀着身子,你娘竟然这么骂?当下真是被恶心到了。
不过冬麦也懒得和她吵吵,便故意道:“确实没那财运,听说罚不少钱,罚多少来着?你说你现在,正是相亲的好时候,名声最重要,突然来一个这种事,还能相到好的吗?”
孙红霞听这话,心跟着一抽抽,这正是她最担心的,没想到冬麦直接说出来了。
她这里心还缩着,又听冬麦说:“你现在离婚了和哥嫂弟妹一起住,时间长了,人家难免烦你,你如果帮衬人家挣钱还行,现在你连累兄弟罚钱,估计你嫂子你弟妹容不下,还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呢,想想这处境,我都挺替你难受的!”
孙红霞本来缩紧的心,便又被针扎了一下。
不过她有些不甘示弱,便说:“那你呢,你嫂子那里——”
冬麦笑着道:“我和嫂子关系还行,我挣了钱给小侄子买个玩具啊油条啊肉夹馍啊,或者炖了鱼汤端过去两碗,嫂子高兴着呢,再说了,我哥疼我,他直接说了,我离婚嫁不出去,有哥哥,娘家养着,以后侄子给养老送终。”
孙红霞便说不出什么来了,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
隔壁村,谁家什么情况大概知道,更何况江春耕是几个村大名鼎鼎的人物,人家确实疼妹妹,据说以前冬麦长得好看,有些混小子就暗地里开她玩笑说荤话,被江春耕知道了,一个个地揍过去。
孙红霞心里苦涩,她突然发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冬麦,听说还是知青的私生女,本来是没人要的,被江家收养了,日子怎么就过这么好?自己有爹有娘,反而不如人家。
等到嫁了,自己嫁一个沈烈,根本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放着六十块钱不要,非要去搞什么羊绒买卖,最后还不是出车祸了?而林荣棠,家境好,白净,性格也温柔体贴,完全没法比!
孙红霞深深地看了冬麦一眼后,便不理冬麦了。
暗地里却冷笑一声,心想冬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闹腾着和林荣棠离婚,那是多好的一个男人啊。
她离婚了,兴许自己有机会呢,上次见到林荣棠,他根本没搭理冬麦,反而和自己有说有笑的。
她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反正都是离婚的。
这个时候,太阳从东边露头了,路上便有骑着自行车匆忙上班的,冬麦忙叫卖起来,买卖依然不错,不一会就卖出去三碗。
孙红霞站在公社前,看那样子想进去,不过人家门卫拦着,不让她去,后来门卫又说她站在那里不合适,让她靠边,孙红霞只好站在红砖墙根下,那里有垂下来的爬山虎藤。
“冬麦,来一碗汤。”
冬麦听了这声音,便笑了,忙和陆靖安打招呼,利索地给他盛了一碗。
她现在还做了烧饼,喝鱼汤送一个烧饼,就着吃。
陆靖安挺喜欢吃这烧饼的,外面酥脆,还有芝麻,一咬掉渣。
陆靖安吃着饭,便和冬麦说话,现在两个人也算比较熟了,陆靖安便说自己最近公社里忙的事。
冬麦想起上次沈烈说植树,有些好奇,便随口问起来。
陆靖安:“你认识沈烈啊?沈烈拿了树苗过来,也不知道他找得什么门路,价格确实不错,树也挺好,上头开会讨论了几回,已经定下来了,他现在去运树苗了,过几天就到,到了后分配到村里,就得开始安排种树了。”
冬麦一听,自然是替沈烈高兴,他这下子估计能挣一笔钱了吧。
吃完后,陆靖安擦擦嘴,看着冬麦,笑着问:“你卖完鱼汤打算做什么?”
冬麦:“卖完了就回家啊!我琢磨着明天卖鸡汤,回家准备去。”
陆靖安:“明天周六,这边估计没人。”
冬麦一想也对,叹了口气:“那到时候少熬一些,去别处看看。”
陆靖安犹豫了下,还是说:“你没事可以多看看,多玩玩,公社里现在开了一个电影院,还挺不错的,我这里正好得了两张票,你要不要去看看。”
冬麦听这话,倒是意外。
陵城有一个电影院,那个是正式的,刚结婚时候林荣棠带着冬麦去看过,确实不错,冬麦第一次看到了电影院的电影。
公社里去年也布置了一个电影院,当然不如陵城的正式,听说就是一个院子改装的,露天的,在院子里看,不过也不错,关键是价格便宜,对于农村搞对象的男女来说,也是很好的去处了。
冬麦只是没想到,陆靖安竟然邀请自己去看。
一般这么邀请,应该是搞对象的才去。
她便多看了陆靖安一眼,这个时候陆靖安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陆靖安有些拘谨地说:“据说今天是《等到满山红叶时》,这个挺好看的。”
冬麦瞬间便明白了,她又不是没谈过对象,当然知道。
她心便漏跳了一拍。
陆靖安和她处得不错,人善良,照顾自己生意,她心里当然感激,对方长得模样白净,文雅,又是公社工作,反正怎么看怎么好。
可她倒是从来没想过人家对自己有意思,毕竟人家是吃商品粮的,就算自己没有生育问题,人家也比自己条件好。
她犹豫了下,还是说:“算了,我着急回家。”
陆靖安:“你,你不愿意看啊?”
冬麦心里有些难受,她想,这个男的好像确实喜欢自己,如果自己不是身体有问题,那也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呢。
可她现在肯定不行,不能害人家,便狠心道:“也不是,主要还是家里有事,不太方便。”
陆靖安显然是失望了,不过还是道:“那就下一次吧。”
等到陆靖安回去了公社,冬麦想想,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想起陆靖安这段对自己的照顾,其实也是自己傻,人家看就是对自己有意思,才照顾吧?
而她冬麦好意思拒绝了人家的好意,还凑到人家跟前做生意吗?
冬麦叹了口气,想着或许应该换一个地儿?
正想着,孙红霞过来了,她好奇地问:“刚才那个不是陆靖安吗?你认识他?”
冬麦心里正乱着,看到孙红霞过来,便随口道:“他是我的老主顾,经常照顾下我生意,也不算认识,就是来喝鱼汤的时候顺便说句话。”
孙红霞眼睛顿时亮了:“那你能帮我说说话吧,他是财粮助理员,现在管我这个事的就是他的上级财粮科科长,他能说得上话!”
第26章 哥哥实力宠妹
冬麦可以感觉到,孙红霞几乎是急切地看着自己,她想求自己帮忙。
刚才她对自己还怀疑试探,现在之前的隔阂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她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想让自己帮忙。
冬麦觉得可笑,又觉得无趣。
不过她也只是说:“红霞,我是认识人家,可那关系,也就是人家和我说说鱼汤好不好吃,鸡汤好不好吃,烧饼里面的芝麻酥不酥脆不脆的,还真没到说这种事的份上,你这个忙,我帮不了。”
孙红霞哀求道:“冬麦,他们要罚我二十块钱,给你说实话,我卖鱼都没挣那么多,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你不帮我说说情,我也不知道找谁,我现在走投无路。”
她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冬麦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不过——
冬麦无奈地道:“我和人家不熟。”
孙红霞看冬麦这样,便失望了:“怎么会?他刚才和你说话,连说带笑的,我也不求你多说什么,你就顺便提提,就说咱们是一个村的,认识。”
冬麦:“红霞,你可能看错了,人家是吃商品粮的国家干部,怎么可能和我连说带笑的,你真是高看我了。”
孙红霞彻底绝望了,看了冬麦最后一眼,便离开了。
冬麦可以感觉到,孙红霞那一眼里,带了些怨恨,大概是埋怨自己不帮忙。
她便想,这个人,其实是有些能耐的,也有些想法,做事果断,是一个狠人,让人敬佩,可也就是因为目的太明确了,做事太果断了,所以有些不择手段,用得上的,她能和你关系特好,用不上就马上把人甩一边去,女人面前一副模样,男人面前又一副模样,这样的人太功利了,很不值得交往,必须远着,是万万不能做朋友的,要不然哪天说不定就被人家卖了。
因为陆靖安的事,冬麦想换个地儿,便去了公社别的街道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好去处,能舍得花这个钱的并不多,这倒让她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咬咬牙,过去了公社边。
反正人家陆靖安没说别的,她也不是说只靠他做生意,这里喜欢喝她鱼汤的多得是,她犯不着为了躲一个陆靖安放弃这个好地盘。
谁知道这天她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停车的地方已经被人占了,是一个卖烧饼豆腐脑的,对方是三十多岁的两口子,大声叫卖着,比谁都来劲。
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赶着驴车,到了卖豆腐脑的对面,只是这个位置不如原来的位置好,一般来往的人,最先看到的肯定是豆腐脑摊子,第二个看到的才是她,她多少有些担心,只怕是这个豆腐脑摊子和她抢生意。
好在她这鱼汤算是在这一块打出名声来了,该来买她鱼汤的还是买,那些喝惯了她鱼汤的人,看不上豆腐脑。
豆腐脑满大街都是,食堂里也有,但是鱼汤只有她这里有。
任凭如此,她明显感觉,买卖还是不如之前,往常一天能卖二十碗的,这天也就卖了十五六碗。
相比于她的鱼汤生意来,旁边的豆腐脑生意并不好,他们显然就有些急了,甚至当顾客来买她的鱼汤时,那边豆腐脑就拼命喊着豆腐脑一毛钱一碗便宜好喝。
双方明显是和冬麦对上了。
等到冬麦的鱼汤卖光了,她打算回家的时候,豆腐脑两口子拿眼往她这里打量,窥探,羡慕,以及不满。
其实冬麦多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看他们的穿着,也是附近的普通农民,那女的胳膊上还有一个补丁。
可是自己不可能再退让,本来就是自己先来这里的,如今他们占了自己的好位置,自己没说什么,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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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麦赶着驴车往回走,顺便去旁边给满满买了小衣裳,又买了两瓶雪花膏,想着送给嫂子一人一瓶。
买东西的时候,心里不断地琢磨着这个地盘的事,想着这事该怎么解决,谁知刚把雪花膏收在包里,一出门,恰好看到那豆腐脑两口子,两口子还正和孙红霞说话,好像言语中有些抱怨,说过去那边卖不挣钱,孙红霞还劝他们,让他们坚持。
冬麦听得简直是呆了,又觉好笑。
所以孙红霞这是怨恨自己不帮忙,让那豆腐脑两口子和自己抢地盘?这都是什么人,自己挣不到钱倒霉了,也要别人跟着一起倒霉?
冬麦开始挺气的,后来一想又觉得犯不着,孙红霞这种人,年轻,能干,有手段,做事能使出手段,将来嫁人了年纪大了,不就是第二个王秀菊吗?
所以说,王秀菊那样子,不是因为人老了变坏了,而是年轻时候就坏!
她既然能遇上一个王秀菊,再遇上一个孙红霞倒是也不奇怪,这世上就是有这种恶心人的人,犯不着大惊小怪。
至于公社旁边的地盘,她是不会让的,寸步不让,坚决不让,既然要和她比拼,那就来吧,大不了她降价,她送两个烧饼,反正她这个鱼汤挣得肯定比豆腐脑多,又好吃,就不信挤不走他们!
冬麦满心倔劲儿上来,就连赶驴车都有劲了,把小鞭子挥舞得啪啪响。
一路上回去了村里,老远就见一群人在那里搬东西,再一看是树苗,都是用一大团泥裹着根部的杨树苗,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旁边停着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还站着一个人。
冬麦感觉到那边的目光,看过去,是沈烈。
沈烈站在拖拉机旁边,笑望着自己,眼睛亮得出奇。
冬麦自从上次后,是下定决心,不能和沈烈有什么交道,好在之后也没遇到,算下来也有十几天了。
如今猛地看到,倒是不知道怎么搭话,只当没看到,别过眼去。
沈烈见她这样,也收回目光继续干活了。
冬麦赶着驴车回家,路上自然听了一耳朵,听到大家议论沈烈。
其实沈烈这个人,也就是去年才复员回来的,按说在东郭村也没什么亲戚,不过因为孙红霞的那个事,他现在可是大名鼎鼎。
“我看那个沈烈,这不是长得挺精神的,一看就是能干的,听说这次他包揽了给几个村送树苗的活,能挣不少钱呢!”
“这得挣多少钱啊,光咱们村就栽不少树,他这一下子,运了好几车树苗吧?”
“据说他是退伍的,有补助的,这也得不少钱吧?”
“补助啥啊,之前老李家媳妇不是跟着去相亲的吗,当时孙家问起来,人家直接说了,没补助,一分钱都没有。”
“有啊,怎么没有呢,我听说孙家暗地里打听了,说是有补助,估摸着这男人怕别人惦记他的钱,故意说没有,本来想着嫁过去,反正那补助跑不了。”
冬麦听着这个,恍然,想着原来当初沈烈给人家孙红霞就是说的没补助,其实是有,补贴了别人,但孙红霞暗地里自己打听了,觉得是沈烈故意说没有,其实是指望着,等嫁过去,发现竟然真没有,自然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