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门口瞬间空了一大半的人,只余下几人,都是沈糯认识的,周围铺子的掌柜和东家们。
养生堂对面的玉竹客栈的夏掌柜忍不住问,“沈郎中,他们真能挖到金子吗?”
夏掌柜自打连自家主子,镇国公府的大夫人对这位沈郎中都是毕恭毕敬后,他也知晓沈郎中肯定是有大神通,平日里都是很敬着沈郎中的。
沈糯勾唇一笑,“金子?我何时说过是金子了?只说能挖到老太太留给他们的东西而已。”
夏掌柜心里突然就明了起来,恐怕那对夫妻不孝,老太太临死前摆了他们一道。
且说那对夫妻兴匆匆的回到家。
他们住在北街,距离包家也不远。
包家的傻儿子突然开窍不傻了后,这段日子包石头学了不少东西,基本的人情世故都已懂得,还开始认字念书了。
包家夫妻自打沈糯帮儿子找回生魂后,一直都很感激沈糯,经常往沈家送吃的。
而且儿子不傻了,包家夫妻心绪解开,每日都是充满干劲的去做工,就希望以后能多给儿子留点遗产。
这天包老头一家三口正坐在院中吃午饭,自从院中的枣树被雷劈后,包老头把雷劈的枣树送给了沈东家,前几日又买了颗小枣树栽种在原先枣树的位置上,希望有朝一日,这颗小枣树也能长成参天大枣树。
三人正吃着饭,听见外面闹腾腾的,三人都端着碗筷走到门口,见斜对面住着的那对夫妻匆匆跑回家,推开院门跑进院子里。
夫妻二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都跑到院子门口去围观起来。
周围邻居也有不少出来凑热闹,见这情况,都过去瞧了瞧。
看见那对夫妻正拿着铲子在院中的树下挖着什么,就都忍不住问了句,“这是挖什么呢?”
跟着夫妻二人从回春堂过来的人就小声把回春堂的事儿说了遍。
周围邻居小声说,“不是吧?老太太真给这两人留有东西?我怎么不信呐,你们是不知这夫妻二人黑了心肝的,她家老太太生病有些时日,也不给去看病,就让老太太整日躺在那小木屋里,有时候路过门口都能闻见小木屋里面的恶臭,老太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也不给好好清理,别提多过分了,就这样老太太还能给他们留东西?”
“咋没留呢,听说还是金子呢。 ”
邻居思忖下道:“金子倒也有可能,听闻老太太年轻时候在贵人家里做丫鬟,那贵人待她还挺好的,而且老太太年轻时候还会刺绣,经常卖绣品补贴家用,手上应该攒着不少金银,哎,这夫妻也真是,要是好好照顾老太太,老太太何苦还把东西藏起来让他们找。”
“是这个理儿。”
大家兴冲冲看着夫妻二人在树下挖着。
很快,夫妻二人挖着挖着感觉碰到个硬硬的东西。
二人欢喜,丢开锄头蹲在地上把泥土扒开,露出个荷包来。
男人高兴说,“这是我娘的荷包。”
女人亦面露喜色,这么大个荷包,里面要全是金子的话,那得值多少银子啊,都够他们买个大宅子住着了。
两人捧着荷包欢喜的对周围的人群说,“我娘真给我们留了金子。”
门口的众人有羡慕有不屑,也有嫉妒的。
男子打开荷包,露出里面一坨坨的金色。
女人抢过金色疙瘩,欢喜道:“金子,真的是金子!”她说着话,把金疙瘩凑到嘴巴,狠狠的咬了下去。
金子是软的,会留下牙印,可当女人一口咬下去时,牙齿却咯噔一下,崩掉她半个牙齿,金疙瘩上面一丁点牙印都没留下。
“我的牙……”女人捂着牙,酸痛的她连眼泪都出来了。
男人愣了下,拿起另外一坨金疙瘩咬了下去,同样的,金疙瘩上面一点牙印都没。
男人慌了神,把所有的金疙瘩都给咬了一遍,无一例外,全都咬不动。
女人也开始慌了,“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金子怎么咬不动。”
男子拿着金疙瘩仔细瞅着,很快就发现端倪,他把金疙瘩搁衣衫上使劲擦拭两下,露出里面铁的颜色。
这哪里是什么金疙瘩,分明就是涂着金漆的铁疙瘩。
铁虽然也贵,但跟金子哪能比,这些铁坨子大约也就值个半钱银子。
“这,这不是铁疙瘩吗?”
女人傻眼了。
外面围观人群一听是铁疙瘩,全都发出嗤笑声。
“闹了半天,原来老太太给他们二人留的遗产就是这铁疙瘩啊。”
“笑死人了,铁疙瘩,哈哈哈哈。”
“铁疙瘩才对,你们不知他们夫妻二人那是该遭天打雷劈的!老太太生病这些日子,一开始还能动弹,后来不能动时,他们也不给老太太找郎中,任由老太太病在床上,还让老太太睡那个现在关着猪的小木屋,老太太走的时候就剩把皮包骨了,真真是可怜,我们邻居也说了几句,他们夫妻二人根本不听。”
“这遭天谴的,如此不孝,就该拖去官衙打一顿!”
有人愤愤不平。
大凉重孝道,若有父母状告儿女不孝,一经查实,都要挨板子的。
男人被周围邻里的话语臊的面红耳赤。
女人盯着手中的铁疙瘩,恨声道:“我去找那个沈郎中,果然是个骗子,这挖出来的哪里是什么金子,分明就是一堆刷着金漆的铁疙瘩!”
知晓事情始末的围观者突然喊道:“之前在回春堂,人家沈郎中可是说了,老太太只是告诉她把东西藏在哪里,至始至终说的可都不是把金子藏在哪儿。”
夫妻二人仔细回想,脸色灰败下来。
有人道:“沈郎中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太太是戏耍他们的?”
“肯定是知道的,沈郎中过阴时候肯定见着老太太,老太太就是戏耍他们的,毕竟沈郎中至始至终都没说老太太藏得是金子,只说藏的东西,可见沈郎中真的什么都知道。”
“啧啧,真真是恶有恶报,这种人也敢去寻沈郎中看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他们都相信沈郎中方才是过阴,也是真的见着老太太了。
老太太肯定把什么都告诉给沈郎中的。
包老头一听沈郎中,就知是帮着儿子找回生魂的沈东家,忍不住摇头说,“沈郎中最是疾恶如仇,他们黑了心肝还敢去找沈郎中。”
周围有人点头,包老头继续说,“沈郎中是有真本事的,但要怀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去求沈郎中帮忙那可是大错特错,沈郎中什么都能看穿。”
众人唏嘘不已,有些有小心思的人也彻底熄了心中那点子想法。
女人听闻周围的嘲讽声,心中越来越恨,她觉得都是沈糯的错,是沈糯跟老东西合伙起来骗她银钱,她哪里吃的下这样的亏,立刻抱着这堆铁疙瘩要去寻沈糯。
男人却拉住她,白着脸说,“算了,本来错的就是我们,娘戏弄我们也是我们活该。”
女人不听,喘着粗气说,“明明就是姓沈的骗我们银钱,我要去找她的麻烦。”
女人使劲挣脱男人的手掌,抱着铁疙瘩跑去回春堂。
于是不少凑热闹的,也跟着又回了回春堂。
…………
沈糯这会儿刚在回春堂吃过午饭,小玉在后院做的饭。
吃过饭,沈糯忙着整理药柜,前两日刚买了一批药材回来,都得重新晒过整理好入药柜。
女人寻过来的时候,沈糯并不意外,她知道女人会找到什么东西出来,也知按女人性子肯定还会回来找她。
看着女人劈头盖脸对着自己一顿骂,沈糯也很平静,她说,“你们家老太太虽不是你丈夫亲生母亲,但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房子是她老人家的,娶妻生子也都是她老人家帮着操办的,你们却如此狼心狗肺,在老太太生病后就如此虐待她,她如此做不是正常?何况老太太临死前说的是,‘我在一个地方藏了一包金’,可从未说藏的是金子,金子只是你们自己脑补出来的。”
女人脸色白了两分。
她一开始真以为沈糯是骗子,根本就没过阴,挖到什么也只是她运气好猜到的。
可现在听沈糯的话,她真跟过世的老太太见过?不然怎会知晓老太太临死前说的这番话,甚至连最后半句遗言都一模一样。
可女人想到那二十两银子,咬牙道:“我不管,没挖到金子,你自己也说了没挖到金子就……”亦铧
不等她说话,沈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的至始至终都是挖到老太太留给你们的东西,可从未说挖到老太太留给你们的金子,这二十两银子,你就别想了,你也莫要再胡搅蛮缠,当然,看在这二十两银子的份上,我在为你批个命,若不行善积德,只会老无所依。”
这个女人怎么对待自己的婆母,她的儿女早在这些年她的一言一行中,有样学样了。
女人哆嗦着嘴皮子,想要骂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惊恐的看着沈糯,使劲张大嘴巴,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沈糯道:“放心吧,三日后你就能言了,到时要是再来骚扰我,就不是三日不能说话,是一辈子都别想再开口了。”
女人惊恐极了,抱着那堆铁疙瘩转身就跑。
周围群众也都有些惊恐。
让人禁言。
这是何等本事。
沈郎中不仅会走阴,还会些小术法。
但是女人无礼在先,沈郎中也不算做错。
周围人群都慢慢散开。
经此一事,沈糯的名声也算彻底传开,有不少人找她看事。
有些是找沈糯看事,有些是找她帮忙看风水。
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沈糯都会帮着看看的。
当然,经过金铁疙瘩一时,真是坏心眼的人,也不敢来找她,就怕被拆穿了。
又过了几日,姚氏没等到秋后问斩,在十月中旬死在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大理寺跟宫里通传了声。
裴叙北也知晓了这事儿,晚上去沈家找阿糯时,把此事同她说了说。
“姚氏死在大牢里,的的确确是死透了,她家人已经为她收了尸,崔父带着她的尸身回了边城,崔家在京城的宅子还有养生堂的铺子也都贱卖掉了,崔家三个子女都没提前回边城,都是今日随着崔父一起离开的。”
第119章
沈糯早已预见姚氏的死, 对于姚氏的死,她并没有任何感觉,她跟姚氏的因果也已到此结束。
不过听见崔洛书和崔文兰并没有先离开京城, 她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两人都是自私的人,若是以前,他们并不会管姚氏如何,何况崔家还落得这般名声, 崔家就跟过街老鼠一样, 人人喊打,他们还愿意留在京城为姚氏收尸, 到底也是有些改变的,只希望两人经历这些, 能够大彻大悟。
对于崔洛书跟崔文兰。
她当然也是恨着的。
崔洛书已经遭了报应。
至于崔文兰,上辈子她并不知姚氏跟穆秀娇对她下毒的事情, 至始至终不知那些事情, 只是被姚氏护在羽翼下, 骄横跋扈。
下毒的人也是穆秀娇跟姚氏,姚氏身死, 穆秀娇这辈子基本也毁了,她跟崔洛书和离, 脸面丢尽,在京城她再无颜面出去应酬。
沈糯懒散的躺在殿下怀中,勾着他的手心道:“姚氏死了我也能安心些,不过师伯的魂识是不是随着一道魂飞魄散, 总有些不安心。”
师伯的事情, 沈糯也跟裴叙北说过, 但她一直隐瞒着自己重生的事情,这是有违天道的,她不能说出口。
所以她只是告诉当年师父跟师伯的恩怨,还有师伯可能魂撕识没灭的事情。
裴叙北道:“阿糯放心,我会让暗卫在各地盯着,若有什么异常,会告诉你的。”
沈糯笑道:“好。”
裴叙亲了亲沈糯,这才告诉她,“过些日子我要去徽州一趟,那里的盐商跟官员勾结的厉害,每年所缴纳的盐税不对,现在国库空虚,要严查这些贪官污吏的。”
这些都是政事,沈糯并不擅长,但她知晓,殿下亲自走这一趟,徽州的贪官污吏应该就是很严重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殿下此去肯定也是危险重重。
沈糯心里自然也是担忧的,“那殿下路上小心,我给你备些伤药膏解毒丸,希望没有用得上的时候。”
护身玉符还在,别的她不担心,就担心有些人使阴招给殿下下毒,哪怕有护身玉符也无用,护身玉符也只能护着各种阴煞而成的术法。
“阿糯别担心,我会平平安安回来的。”裴叙北吻着心爱姑娘的脸颊,呼吸滚烫。
以前他只想着护边疆安稳,护着安安长大,至于他自己的生死,从未在意过半分。
看现在的他,怕死,他不想死,他想陪着阿糯,陪她生生世世。
沈糯被他亲的心跳也有些加快,身子有些发软,主动抬头吻住殿下的唇。
他的唇是滚烫的,身体也是滚烫的,烫的沈糯身子微颤,又被殿下握着腰身,加深这个亲吻,鼻翼间全是他身上的檀木香气。
月光之下,高大和娇小的身影拥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
…………
过了两三日,裴叙北准备启程前往徽州。
他这趟去徽州,就带了杨大和杨二。
宿凌是军医还是军师,裴叙北也不放心让堂弟单独一人镇守边城,所以宿凌一直留在边城,也能帮着裴昊武一些。
杨大杨二平日里是有自己的住处,裴叙北除了吩咐他们一些事情,其余时候是不用天天跟着他的。
二人知晓要随殿下一起启程去徽州,立刻说,“殿下,那明日一早,我们去裴府找您。”
裴叙北道:“不必,你们去城外等着我便是,三更天后就启程,我们夜里出发。”
此趟去徽州,短着一月,长则可能两三月才能解决盐商之事,他与阿糯至少二三个月不能见面,自然要多去陪陪阿糯的。所以晚上他会过去沈宅,到时候直接从沈宅离开。
“属下遵命!”
二人并不知殿下同沈糯的关系。
不过平日里,二人还是很惦记着沈糯,一直对她做的菜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