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团伙一共五人,两个妇人,三个男人。
两个妇人负责在马车上接应,剩余三个男人,一人负责盯梢,一个负责抱孩子,剩余一个负责赶马车。
沈糯很快把五人的长相都画了出来。
她画的是十四年前这几人的长相,后又把几人现在大致模样给画出来,交给龚鸿振。
“龚大人瞧瞧看。”
龚鸿振接过画像,“并无印象,恐怕是还未捉拿归案。”
只要是他经手的案子,任何细节他都是记得的。
拍花子这种案子,最是难抓,他们并不会在一个地方抓孩子,各地到处乱跑,行踪不定,加上没人注意过他们的长相,根本就没法抓人,现在有了画像,自然就简单许多了。
龚鸿振道:“沈仙师放心吧,既然有了画像,他们很快就会被抓住的。”
大理寺抓犯人的手法跟手段还是很利索的。
沈糯起身,笑道:“多谢龚大人,那我先回去了。”
龚鸿振送沈糯出了大理寺。
沈糯则过去了回春堂。
路上时,沈糯忍不住低叹声。
因着树芯的炼化,她的修为增进不少,可随时开天眼通。
她其实也想过用天眼通看看师伯,想知师伯到底是否还在人世间。
但不知是不是师伯早已身死,她什么都未看到过。
回到回春堂后,沈糯继续忙碌起来。
…………
顾隆中夫妻二人从沈糯那里得到的消息后,先去了官衙一趟,跟官衙大人说他们已知晓孩子被拐去何地,希望大人派遣官差随他们前往涂阳镇,官衙大人自是记得顾家夫妻二人,从江南来京城寻子,寻了十来年,之前每年都会往官衙跑一趟,直到去年才没再继续跑官衙。
前些日子,他还遇见顾东家,多嘴问了句孩子找的如何了。
顾东家告诉他,说寻了高人帮忙看过,孩子早没了,他不打算再继续寻了。
现在怎么又说找到孩子了?
官衙大人又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前些日子不是说孩子没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隆中没瞒着官衙大人,“今日沈仙师得知我那酒楼打算卖掉,特意来询问价格,与我聊了聊靖水的事情,才告诉我,靖水没死,还帮我们看了看靖水现在何处。”
官衙大人一听沈糯,脑袋就有些疼。
他知道沈仙师那些神通,也是真的有些惧怕她。
武捕头这时候站出来道:“大人,不如让我带几名官差随顾东家前往涂阳镇一趟,总要走上一趟才安心的。”
官衙大人立刻点头,“那武捕头就带人跟夫妻二人走上一趟吧。”
武捕头是江栋的师父,前些日子江家的事情他都已经知晓了。
江栋以前就经常对他说沈东家的好。
武捕头对沈糯自然是印象深刻。
他带了另外两名官兵,随顾家夫妻二人赶往涂阳镇。
涂阳镇距离京城得好几个时辰的路程。
等他们到了涂阳镇已经是深夜,现在也不能急着去朱家,顾隆中就再客栈开了几间房,打算等明日一早再跟镇上的居民打听打听。
次日一早,几人吃过早饭,武捕头就派人先去了镇上的县衙一趟,拿着京城衙门的令牌见了县老爷。
县老爷听闻事情经过后,对此事也很重视。
拐卖人口是大罪,哪怕是买人口,同样也会受到责罚。
何况都是家中有孩子的人,最是能感同身受,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被拍花子的拐走卖掉。
对于镇上的情况,县衙老爷自然是熟悉的。
听闻朱家人,县衙老爷道:“他们家在阵上开了间米铺,生意一般般,你们说的那孩子的确十八岁,但听说是跟家里三姑娘是双胎,小时候身体不好养在外祖家,四岁才接回家里,不过那孩子长的还真跟朱家人不同,长的挺清秀的。”
县老爷说着看了眼顾家夫妻,目光落在顾夫人脸上。
朱家那个孩子,眉眼五官还真跟眼前这位夫人有几分相似的。
顾夫人激动的都快站不稳,基本一路都是让丈夫扶着的。
县老爷立即道:“行,那咱们现在就去朱家一趟,这个时辰,朱家应该都还在家吃早食,直接过去朱家,不用去他家米铺了。”
一行人前往朱家。
涂阳镇并不大,就那么几条巷子几条街,朱家正好距离县衙门也不远。
两刻钟后,一行人来到朱家门前。
县太爷喊人上前拍门。
很快,朱家大门打开。
是朱家三姑娘开的门,就是那对龙凤胎里头的姑娘。
朱家三姑娘容貌很是普通,她不认得武捕头跟顾家人,却认得县老爷,只是她也有些茫然,不懂这个时辰为何县老爷会上门。
朱家三姑娘小声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县太爷道:“进去说罢。”
一行人进到院里,朱家三姑娘连门都没来的关,匆匆回房喊了朱家夫妻出来。
朱家现在只有五口人,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已经出嫁了。
第121章
朱三姑娘进屋喊人, 很快朱家夫妻就知是县老爷带着人过来,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想着是不是当初买孩子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但转而一想, 他们就放心下来,因着那孩子他们都养了十来年,不可能突然被人找到。
而且儿子很孝顺,对他们挺好,养恩大于生恩, 孩子跟了他们十来年, 只会对他们有感情,就算拍花子的被抓了, 把他们给供了出来,只要儿子自己愿意留下, 谁都强求不走的,最多就是拉着他们去官衙打一顿板子, 一顿板子换个儿子, 他们当然乐意。
之前他们也碰见过, 拐卖的孩子不愿跟亲生父母回家。
那孩子说只对养父母有感情,只是跟亲生父母看了眼, 还是继续待在养父母家中。
朱家夫妻,更是有恃无恐。
两人来到院中, 见到县太爷,笑眯眯上前,“大人,不知这个时辰上门, 是有何贵干?”
县太爷道:“你们家的余良在不在?让他出来下。”
提到朱余良, 顾隆中夫妻皆是有些站不稳, 浑身发颤,还是旁边的武捕头扶了顾隆中一把,顾夫人更是红了眼眶,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朱家夫妻对视一眼,又见顾家夫妻二人激动的模样,特别是瞧见顾夫人的模样后,朱家夫妻脸色都有了些变化,儿子同这妇人生的实在相似,眉眼就能看出四五相似来。
连着朱三姑娘都好奇的望着顾夫人,要不是见爹娘脸色不好,她甚至想过去问一声,这是不是家中亲戚,不然为何同弟弟长的如此像。
朱家夫妻到底还是有点心慌的,“县,县太爷,我们家余良最近不在家,回老宅那边探望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了。”
朱三姑娘看了父母一眼,不懂他们为何撒谎。
武捕头也不多言,对身边的几个官差道:“你们进去看看朱余良在不在屋子里。”
武捕头带来的官差立刻朝着屋子里走去。
朱家夫妻急了,过去拦住几名官差,“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说我儿子不在,你们还闯进来是想作何?”
武捕头冷笑一声,掏出令牌来,“我们是来办案的,你们夫妻二人同一桩拐卖案有关。”
朱家夫妻二人白了脸,再也不敢阻拦。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从房里走了出来,青年五官清秀,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直缀,布巾束发,见到外面这幅光景,微微楞了下,而后目光落在顾家夫妻身上,等他的眼神看到顾夫人时,他瞳仁震了下,嘴唇也跟着哆嗦两下,想开口,张开嘴,却是好久都没说出话语来。
顾家夫妻二人更是激动的落泪。
顾夫人已激动的快要晕厥过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双眸含泪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还是顾隆中颤着声音问,“敢问小哥,你,你后背可有块圆形的,大概半个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还有左腿外侧有,有没有烫伤的痕迹。”
这青年正是从小被拐的顾靖水,现在叫朱余良。
他手指微颤,好半晌才开口说,“有,后背有红色胎记,左腿外侧有块烫伤的痕迹。”
顾夫人再也坚持不住,猛地扑过去抱住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儿啊,娘的靖水,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朱余良有些无措的看着扑在他身上的妇人。
杨翠忍不住上前去拉扯顾夫人,“你这妇人怎么回事啊,你抱着我儿子喊什么儿子,他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后背的胎记,我生他时候就有,腿上的烫伤也是他小时候我不小心把水泼在他身上导致的,你们自己没孩子啊,跑来我们家抢孩子。”
顾夫人一把被推开,她本就激动的浑身发软,现在被拉开后,直接瘫软在地。
朱余良低头看着地上的妇人,心中升起难以喻言的心疼。
顾隆中急忙将妻子扶起,生气道:“你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推人。”
杨翠继续骂道:“呸,你们要是再敢来抢我儿子,我何止推人,还要打人。”
县太爷沉下脸,“杨翠,我们是来查案的,你再动手,就直接抓你回官衙了。”
杨翠拍大腿哭道:“大人,可是他们要来抢我的儿子啊,我自己丢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他们却说是他们儿子,现在要把我儿子抢走,你们说这是你的孩子,就凭胎记跟烫伤?胎记跟烫伤都是最稀奇平常的事儿,十几个孩子里头说不定就有一个有胎记或者烫伤的,那我只不是能随便拉个有胎记和烫伤的孩子说是我家的。”
顾夫人捂着脸哭道:“可他同我长的如此像,我儿腿上的烫伤是他幼时围着炉子转,撞上了炉子上的水壶,半壶水都泼在他的腿上,是在小腿这个位置,烫伤大概这么大块。”
顾夫人说着,蹲下身子颤着手在朱余良左腿烫伤的位置比划下,还有烫伤的大小也比划了下。
都正跟朱余良腿上的疤痕位置和疤痕大小是一样的。
朱余良这会儿眼眶泛红。
他并不是对幼时的记忆一点都不起来。
他隐约知晓,自己并不是爹娘的孩子,他不是没想过去找亲生爹娘,可那时候太年幼,过去十几年,他到底不记着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只隐约记得家门前的青石小路,还有家中浓郁的咸香的味道,还隐隐约约记得被人逼迫不许他记得自己姓名,被两个妇人使劲抽打的事儿。
甚至很多时候,他连这个记忆都快模糊掉,每每这时,他都告诫自己,不能忘,如果忘记了,他就再也无法知晓他是谁。
见到顾夫人那一刻,瞧见与自己四五分相似的面庞,他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
何况眼前的妇人还清楚的比划出他小腿烫伤的位置跟大小。
等妇人说出他小腿是怎么烫伤的时候,他脑中似乎又隐约多了些画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围着个黑乎乎的炉子转着,口中还喊着,‘娘,娘,水开了。’
周围邻居听闻动静,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听了两句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余良真是被拐卖来的孩子?”
“我说怎么这孩子跟朱家人长的都不像呢。”
“杨翠还不承认,瞧瞧她儿子跟这妇人长的多像呐。”
杨翠还在叫嚣着,“你们说他是你们儿子,能拿出证据来吗?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我还能不清楚。”
她说完看向朱余良,眼含泪水道:“儿,你去告诉他们,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顾家夫妻也伤心的看着朱余良。
顾隆中看着儿子面露痛苦,他也开始跟着难受。
是啊,养恩大于生恩,被朱家人养了十几年,儿子肯定跟这户人家有了感情,他是不是做错了?认回儿子,只会让儿子痛苦罢了。
顾隆中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罢了罢了。”
朱余良见顾家夫妻痛苦的模样,他也跟着流泪,“我记得,我还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我,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我,我那时候已经有些记忆了,我被拍花子的逼着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爹娘的模样,可始终记得家门前的青石小路,我好像总蹲在那里拔着石缝长出来的小草,还记得家中总有咸香的气味。”
顾夫人痛哭道:“那是江南,我们的家乡,青石小路是咱家铺子门前,我们家开的海鲜干货铺,一直都有干货的咸香气息,我儿,你真的是我的靖水啊,你叫顾靖水,今年十八,丢失了十四年,我跟你爹背井离乡,找了你十四年啊。”
朱家夫妻全都懵了,他们从不知,买的儿子竟还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
朱家三姑娘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胞弟。
外面的邻居也跟着变了脸色。
“天啊,真是拐卖得来的孩子?”
“朱家夫妻丧尽天良,从拍花子的手里买孩子,也不想想人家孩子的亲生父母该多伤心啊。”
这些都是有孩子的人,想着要是自己的孩子被拍花子的给拐走,心里得多疼啊。
“太过分了,一定要严惩拍花子和买孩子的!”
朱家夫妻见状,也开始慌了。
朱田结结巴巴说,“我,我,其,其实余良是我们捡来的孩子,这孩子夜里一个人站在街上哭,我们夫妻夫人听到后,出来瞧见是个孩子,正好贱内没法生孩子了,就,就想着把这捡来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我,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拍花子拍来的啊,还以为是家里谁不要的。”
儿子都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一直知晓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在继续咬死口说是亲生的肯定不成,只能说是捡来的孩子。
有人小声说,“谁家能往外丢男孩啊,还是长的这么好看的孩子,小余良小时候长的那叫一个好看,我们可都是记得的。”
“就是啊,都到这时候了还骗人。”
朱余良并没有反驳朱父的话。
他隐约知晓他是被朱家买回去的,但朱家夫妻也的确养了他十几年,甚至因为他是男孩,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三个姐姐从来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