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怒气,边上的胡管事早在办事之前就拿了好处,此时一低头就溜了。
林琴兮回过神没找到人,又气了一场,看到窗旁的秦秋婉,只觉她在看自己的笑话,愈发恼怒。她最近被谭公公教导言多必失,让她开口之前先在心底默念三遍,觉得无错再说。
正念着呢,余光瞥见秦秋婉对面的罗书宴,她顿时也不骂人了,笑着道:“这位是……”
罗书宴刚到柳州城,就已经听说了最近的传言,刚才那位是世子,而这满身富贵的女子口口声声喊他哥哥,那么,她该是那位新找回的王府女儿。
听她问话,罗书宴顿感受宠若惊,无比热情地道:“草民姓罗,罗书宴,家住北陵。”
看他热情,林琴兮只觉找回了几分贵女该有的待遇,蔑视地看一眼秦秋婉,浅笑着道:“罗公子这是与张姑娘在相看吗?”
罗书宴摇头:“不是,只是家中与张家有亲,坐一起闲聊而已。”
“那就好。”林琴兮眼神示意丫鬟退开,满是恶意地道:“张姑娘长相好,家世好,就是的性子不太好,不知尊老爱幼,不知上下尊卑。谁要是娶了她,大抵会给家里招灾。”
话里话外对秦秋婉的厌恶毫不掩饰。
罗书宴一惊,他听说过林琴兮与张家的恩怨。昨日确定要见面之前,他还特意打听过,得知世子还一直住在张家,且明明听说这两人已经和好,今日才欣然赴约的。他反应很快,立刻笑言:“林姑娘多想了,我们真的只是亲戚,论起来,还是表兄妹呢。”
他站起身告辞:“张姑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大概不能陪你,这样吧,我让人陪着你等张夫人回来……”
秦秋婉笑着拒绝:“不必了。我带了下人的,柳州城中也少有恶人,罗公子有事尽管去,不必管我。”
罗书宴又是一礼,转身决然离开。
林琴兮站在门口,看到他出来,得意地瞅一眼秦秋婉,口中笑着道:“我听说北陵城风光不错,一直挺向往……”
闻言,罗书宴立刻接话:“姑娘若是愿意,草民可以说给您听。”
二人相距三步远,言笑晏晏下楼去。
秦秋婉坐在窗前,心情平静,像这种立场不坚定轻易就能被带走的男人,不值得生气。
不提张家婆媳从外面回来后得知此事气得直骂人。回府后,贺氏安抚好婆婆,去了书房,立刻书信一封送给舅母,说了罗书宴的所作所为,言这种见风使舵的亲戚,没必要来往。
当日傍晚,罗书宴亲自上门,话里话外都说自己配不上张娉婷。张老爷早知道了白日发生的事,直接就让人把他撵走了。
那日之后 ,罗书宴一直没离开,偶尔还和林琴兮相约出游。
*
一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段日子里,世子始终不提回京的事。
而谭公公又来催了两次,却都无功而返。期间林琴兮约不出世子和莫将军,还舍下脸面亲自上门求见,却都被拒之门外。
转眼到了深秋,天气转凉。
而这个时候,柳州城又来了人,贵人!
竟然是王爷和郡主亲自到了,似乎是来接林琴兮的,进城后直奔酒楼。
半个时辰后,父女俩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带着林琴兮奔到了张家。
彼时,张家刚得了王爷亲至的消息,府中瞬间乱作一团,准备迎接贵客。别的不说,只世子在此,王爷早晚会来。
更有可能是王爷为便宜女儿讨公道,找张家的麻烦而来。
但张老爷也没想到,王爷进城后没找儿子,还先去找了林琴兮……猜到王爷回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张家上下乱作一团,下人们一边忙,抽空还互相交头接耳,好些警觉的已经让人去找牙行的熟人,而没有门路的则托了关系去找有关系的,只为了寻一条出路。
这可是当今亲王,兴许还是储君,未来的帝王!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张家正院中,张夫人得知了王爷前来的消息,怔愣了半晌,闭上眼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清明决然,吩咐道:“去前院,迎贵客。”
23、第一个原配 三合一
王爷的车架到了张家门口停下, 并不见有动静。
张老爷带着阖府上下到了门口恭敬跪下,马车中一双黄色绣银线的靴子才下来站在面前。
世子上前行礼,听他口称父王。
大门外一大片人不敢抬头, 肃然磕头:“恭迎王爷。”
“起。”微哑的稳重男声响起。
众人谢恩起身,秦秋婉跪在张老爷身边, 余光偷瞄,只见王爷四十岁左右, 气质凛然, 不怒自威。边上跟着盛装打扮的林琴兮,还有位着大红衣衫绣大片牡丹的娇俏少女。
少女长相比衣衫更加艳丽, 头上发髻繁复,其上插着不少钗环,样样精致贵重, 周身自带一股贵气。和她比起来, 边上的林琴兮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 都差了不少,乍一看,像是偷穿了贵人的衣衫的小偷,畏畏缩缩,不够大气。
张老爷知道来者不善, 却也不敢怠慢,躬着腰笑道:“王爷贵脚踏贱地,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不甚荣幸。”伸手一引:“王爷请。”
启王没动, 不悦地看向世子,大抵是当着人前,没说斥责的话, 只吩咐道:“我不是来做客的,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张老爷心里一沉,急忙让下人搬来桌椅,又恭敬地请王爷坐下。
王爷的马车一来,也带来了许多围观百姓。他们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观望。本来是想看一下王爷威仪,没想到王爷似乎在门口便要兴师问罪。众人心里惧怕天家威严,脚下却不由得靠得更近。直至靠近了王爷的护军身边。
张老爷躬着身子,无比谦卑:“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秋婉察觉到了边上林琴兮的目光,侧头一瞧,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扬,一副睥睨神情,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得意和幸灾乐祸。
“我只问你,为何要慢待我女儿?”
“草民不敢。”张老爷一脸惶恐:“王爷,此话从何说起?”他急着解释:“在林姑娘认亲之前,我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桩桩件件都是由知府大人审出,谁对谁错大人都有定论。草民绝没有仗势欺人……”
那些事情若现在翻出,也是林琴兮理亏。她和李泽彦有情是真,李泽彦为她守身如玉不与妻子圆房是真,志远摔倒由她一手主导想要污蔑张娉婷也是真……
王爷前来兴师问罪,自然是把前因后果都听说了的。当然了,禀告他此事的人话里话外都偏向了林琴兮,认为是张家处事咄咄逼人。
他想审问,林琴兮却不敢,急忙道:“认亲之后,我住在张家,你们一顿只给我一盘菜,本就是看不起人故意侮辱于我。”
这事情是秦秋婉做的,此时她上前一步:“那青菜是大厨特意挑出的菜心,用了老母鸡汤调味,极费心思和财力。若这都是侮辱,那您当初在李家岂不是天天都被侮辱?”
林琴兮:“……”
她跺跺脚,气恼地告状:“父王,您看她!这还当着您的面呢,您不在的时候,她更过分!”
郡主坐在一旁,把玩着指甲上的寇丹,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秦秋婉一福身:“王爷,民女只是实话实说。当初民女在李家那几日,确实见她只吃饭不吃菜。民女知道林姑娘身份尊贵,我们该好好伺候。可再尊贵,也不能山珍海味摆一桌不吃用来丢弃吧?”
王爷看着她,微微皱起眉来:“你是谁?”
语气漠然,十足看不起人。
林琴兮得意一笑,很快收敛,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父王,她就是嫁给李泽彦的张娉婷。您别听她狡辩,之前我在李家不吃菜,那是不敢吃。她分明就是借此搓磨于我。”
秦秋婉先是对王爷一礼:“民女张氏,见过王爷。”又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啊?你也没跟我说过是不敢吃啊!”
林琴兮瞪她,怒斥:“你少装模作样!父王在此,一眼就看得出你的私心,不会被你糊弄。”
看她这么凶,张老爷急忙出声:“林姑娘,您住在府上我们确实有所怠慢,但也真不是故意,草民不敢怠慢于您。这其中确有误会。稍后我会备上赔礼亲自送上,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商户一般见识。”
因为误会有所怠慢,送上赔礼,足够表明张家的诚意了。
林琴兮今日有人撑腰,底气特别足:“张老爷,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就是因为之前的恩怨故意慢待于我,现在愿意送上赔礼,也是迫于我父王的威严。张姑娘可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前些日子还敢冷嘲热讽于我……”
秦秋婉讶然:“我没有啊!林姑娘,不如您说说当时的情形?”
林琴兮:“……”
请别人帮自己讨好男人这种事,她怎么说得出口?
再有,这人越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如今的林琴兮名声尽毁,未婚生子,又与人苟且甚至被堵到了床上,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名声与风月之事有关。
更何况,这还是她主动贴上去!
“总之,你们对皇家不够尊重,几次欺辱于我!”
秦秋婉一脸无奈:“林姑娘,我跟您算账,是在您还未认亲之前。谁是谁非知府大人自有定论,难道你想说,知府大人拿了张家的好处,刻意冤枉你吗?”
林琴兮哑然。
她从小在李家长大,没见过多少世面。自然是不敢牵扯知府大人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王爷似笑非笑:“当着我的面,你也如此不饶人。可见琴兮并没有冤枉你。”
听到这话,秦秋婉颇为无语。
合着王爷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那还掰扯这半天?
眼看王爷要问罪,秦秋婉对着世子一福:“当日世子到来时,恰逢我们张家和林姑娘正在公堂上由大人评理,之后张家所做所为,世子都看在眼中,事已至此,还请世子帮着说句公道话。”
王爷的目光落到世子身上,颇有些不满:“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算是堵了世子的嘴。又吩咐:“来人呐,张家对皇家不敬,罪大恶极。拿下送去衙门,请知府大人按律入罪。”
身后的十几个护军立刻上前,就要拿人。
眼看张家就要被抄家入狱,围观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有好些和张家有亲戚的,打算回头就断了这门亲。
张家众人面色大变,一直站在张老爷身边面色苍白的张夫人上前一步,就要开口时。世子已经率先道:“父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王爷满脸不悦:“你要护着外人?”
“儿子只是实话实说。”世子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林琴兮:“就我知道的,妹妹并没有那么单纯。且不说知府大人查出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只她和李泽彦被堵在床上这事,怎么也不是天家贵女该做的 。”
此话一出,林琴兮羞愤欲死,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心里将世子这个便宜大哥恨得咬牙切齿,而她最怕的,则是王爷的好恶。
若是因此厌了她,那她以后该何去何从?
她下意识看向王爷。
王爷面色难看起来。
若只是未婚生子,哪怕是和男人暗中不清不楚,也没甚要紧。可这被人堵在床上……
此时,到了这里就一直未出声的郡主蹙眉:“哥哥此言差矣。若八妹从小在王府长大,有嬷嬷精心教导她礼义廉耻,又何止于此?八妹在外吃了不少苦,犯下错事也是因没有人教,不能全怪她。”
王爷本来挺生气,听到爱女的话,面色缓和了些:“对。”他看着林琴兮,一脸肃然:“回去之后,你要好好规矩。”
林琴兮眼见父王面色难看,心里惊惧难言。却没想到对她不冷不热的郡主姐姐会帮着说话。听到父王松了口,立刻满心欢喜应下,又感激地对着郡主一福:“多谢姐姐。”
郡主眼神不屑,没搭理她。
见状,林琴兮也不恼,只以为她刀子嘴豆腐心,再次道了谢。
护军本来奉命上前拿人,听到世子的话后,顿住了动作。眼见王爷心意不改,又继续上前。
世子皱眉:“父王,您真要在这个要紧时候一意孤行?”
郡主不悦:“大哥,父王的子嗣流落在外,不知道便罢,知道后咱们也不能任由她受苦。咱们身份再尊贵,那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琴兮是我们的八妹,您不想认可当她不存在,但她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
“住口!”世子斥责:“我跟父王说话,说的是正事!你为了一己私心,牵扯出这许多事。福安郡主,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如今所拥有尊贵,是因为父王安好,启王府安好,若是我们不在,你还骄傲得起来?”
郡主张了张口,转而扯着王爷的袖子摇啊摇,撒娇道:“父王,您看大哥……”
王爷瞪她一眼:“福安,别胡闹。”他看向护军:“把张家人拿下!”
护军一拥而上,押住张家几人,剩下的人将张家的下人一串串绑了起来。
张夫人面色苍白:“王爷,容妾身说一句话。”
王爷眉眼不抬,根本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