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闻言,瞬间只觉得脑中嗡嗡的,她颤抖着手指指着林夫人:“你……你真是拎不清!让我说你什么好?”
自古以来,商人地位最低,不少商人富裕到定程度,都会想着供出个官员,彻底脱了商人的皮,得人尊重。林家也样,好不容易出了个还算刻苦的林才德,林家脱胎换骨就指着他,当初林才德的亲事,老夫人颇费了番功夫才求来,皆因为孙媳的父亲是个举人,孙子有了这样的岳父,至少能考中举人,脱胎之事也就成了大半。
读书人最看不惯的就是商人的不讲究,老夫人当初上门求娶时,其中个条件就是不娶平妻不纳妾,并保证孙子给妻子足够的尊重。
如今倒好,林才德竟然冒出了这么大个儿子,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定亲那段日子。老夫人只要想起孙子在外头和女人暗中勾搭,她在那里跟举人指天发誓,就觉得脸上发烧。
她活了大半辈子,年纪越大越要脸面。尤其在读书人面前,她愈发约束自己。如今倒好,这么大个话柄递到人头上……想到会被举人指责,她就满心烦躁。
如今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敢指责她的人几乎不存在,不高兴了就可以甩脸子。当然了,她不是爱生气的人,可今日这事,她真的忍不住了,怒斥:“你是才德的娘,不说帮衬着,反而给他拖后腿。你娘家就那么重要?侄女比你儿子的前程还要紧?”
她伸手指周氏:“这女人就那么好?”
语气里的鄙夷和嫌弃毫不掩饰。
周氏:“……”
以前老夫人从不生她的气,也不会说难听的话,甚至还夸过她性子乖巧,不止次惋惜过她的命苦。
在周氏眼中,老夫人直都是个和善的长辈。没想到她翻脸之后,竟然这样难相处。
林夫人早就猜到婆婆知道内情之后定会大怒,自己免不了被责骂,真到了这刻,她心里还是难受不已。勉强解释道:“才德和她互生情愫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后来有了身孕,两人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我。”说起这些,她又觉得自己冤枉:“那时候才德即将定亲,我让媛媛回去落胎,还给她不少银子……”
“姨母!”眼看林夫人开始说起曾经,周氏顿时急了。家里这老太太看似不管事,其实家人都得听她的。这会儿老太太已经很厌恶她了,要是再听说了这些,就算以后她得以进门,日子也不好过。
“都是过去的事,咱能别提了吗?现在最要紧的是华儿都身世!”
或者说,最要紧的是周华的婚事才对。
林夫人被侄女提醒,立即就住了口。转而道:“母亲,我知道错了。可华儿已经这么大,即将要议亲的年纪,性子又倔,真把他放出去,怕是这辈子就毁了。咱们得好好管教……我曾经也想过,要是华儿认祖归宗,才德媳妇大概要生气,才德即将参加乡试,这个紧要关头闹出这些事,定会牵扯出许多麻烦。”
到了此刻,林夫人还没打消之前的念头,试探着道:“不如,就依我之前跟您提的那样,将华儿落在富贵名下,如此,还认祖归宗,也不会让人起疑。”
老夫人若有所思。
秦秋婉无所谓孩子落在谁的名下,但很乐意给这几人添堵,冷笑道:“你说给就给?我又不是没生儿子,凭什么要帮别人养?”
她瞅了眼周氏:“这母子俩没安好心,还试图害开源生,我才不要和这样心肠毒辣的人牵扯。这孩子给谁都可,反正我不要。”
周氏瞪了过来:“长辈都在,轮不到你说话。”又鄙视道:“果然是乡下妇人,没规矩。”
“乡下妇人怎么了?乡下妇人抢你男人了?”秦秋婉满脸嘲讽:“我出身是不好,家里也穷。但绝不会和有妇之夫勾搭,更不会人生孩子。像你似的,生就生了,还往别人头上扣。就你这样的品性,白眼看人之前,先瞧瞧自己吧!”
周氏气得够呛:“表嫂,我敬你年长,你别得寸进尺。”
秦秋婉讶然: “你有敬过我?用白眼敬的吗?”
周氏:“……”
老夫人只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别吵了。”她眼神在屋中所有人脸上扫过,道:“华儿就记在富贵名下。”
锤定音。
林夫人和周氏自然是喜不自禁,秦秋婉面色淡淡:“我才不要捡这种便宜儿子,谁爱要谁要!”
老夫人动了真怒:“张招娣,我还活着,你婆婆也在,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秦秋婉颔首:“我知道。所以,你们若非要过继,我阻止不了。但让我平白多个儿子,我也做不到。之前我就说过,林富贵要是娶二房,咱们就刀两断。再过个月二房就要进门,我反正是留不下来的。等我走了,你们别说过继个,就算过去百个孩子给林富贵,也随你们高兴。”
闻言,老夫人面色难看:“张招娣,你别以为这府中非你不可。”
秦秋婉摆摆手:“我还真没那想法。”
婆媳俩都挺生气张招娣的不识相,林夫人冷声吩咐:“来人,将贵夫人送回院子好好休息。”
秦秋婉好奇:“这是要禁我的足?”
林夫人面色冷肃:“你回去好好反省。”
“我没错。”秦秋婉沉吟了下:“或许,我可以考虑下告知弟妹真相。”
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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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7、糟糠原配 十三
屋中其余三人都愣住了。
秦秋婉自顾自继续道:“像这种男人在外有了孩子, 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事,搁谁身上都挺惨。同为女人,又有妯娌的缘分, 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她一声。
对上几人的目光, 她解释道:“老话都说,姐妹就十几年缘分,嫁人了就是亲戚。能够做妯娌,几十年同处一屋檐下, 那才是真的有缘分。”
几人压根就不想听她说这些, 不只是老夫人,林夫人也怕小儿媳知道了儿子在外另有子嗣的事。关键是明年儿子参加乡试还得仰仗岳父,这种紧要关头, 要是闹出了这事,定然会影响儿子前程。
“不能说。”老夫人板起脸:“张招娣, 你要明白, 以你的出身, 能够入我林府的门,纯粹是占了富贵流落在外的便宜。若不然, 你别说进府做主子, 就是这个丫鬟都不够格!”
秦秋婉点点头:“我有自知之明, 所以,我这就打算离开了。反而是你们,扭扭捏捏放不开。大家一拍两散,一刀两断, 有那么难吗?”
老夫人确实不喜欢这个出身一农家的孙媳,但她为自家生育了一双儿女,又和孙子互相扶持多年。如果真的把人给赶出去, 无论真正的缘由为何,外人都会觉得林府苛刻不容人。
“你容我好好想想。”
秦秋婉心里明白,老夫人并不是真的要想,而是想往后拖。
她伸了个懒腰:“听说罗城风景独好,明儿我就去瞧瞧。”
听到这话,婆媳俩都明白,她是要跑去罗城告状。
不能让她去!
婆媳俩对视一眼,在看到她出门之后,立刻吩咐人盯着,总之,无论她怎么说,都要把她的马车给拦下。
秦秋婉回到自己的院子,也没有立刻启程,先回去小睡了一会儿,正靠在榻上发呆,又有一封帖子送来。
和上回一样的粉色百合花。
这应该是来送银子的,秦秋婉欣然赴约,临出门时被门房拦住。
“夫人说,最近多事之秋,不能出城。”
秦秋婉明白应该是婆媳两人放了话,道:“我不出城,去赴约而已。”
时隔一月再见,严青青还是那般模样,脸上不见丝毫即将这新嫁娘的喜悦。相反,这会儿她面色不太好,请了秦秋婉坐下后,她正色道:“五千两太多,能少点吗?”
“一点都不多。”秦秋婉摆了摆手:“林府的当家主母,哪里才这点银子?实不相瞒,我是受不了林富贵纳二房才开价的,否则,你给多少我都不会答应。你该庆幸我性子豁达,否则,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是二房!”
严青青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话。事实上,她已经准备好了银子,之所以再问。不过是想省一点。
听着张招娣一口一个二房,她顿时心头火起:“我给你银子,你何时离开?”
秦秋婉笑了:“只要给了银子,什么都好说。我明白你的想法,应该是不想冲我行礼。这样吧,在你成亲之前我就离开。”
严青青半信半疑:“你真舍得?”
秦秋婉冷哼一声:“那么好色满脑子三妻四妾的男人也只有你才当宝。我拿着银子回头找个一心一意对我的,安心过日子不比跟着林富贵强得多?”
听到这话,严青青反而放心了。
就像是张招娣说的,身为林家主母,手头可动用的银子不少,是好多个五千两。一般人可没那么大的魄力,舍下这一切。
她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推到了秦秋婉面前:“五千两。”
秦秋婉伸手接过,看到是每个府城都有的四通钱庄出的银票,顿时眉开眼笑:“你不后悔?”
严青青给了银票之后,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她将眼神从那叠银票上挪开:“不后悔。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就行。”
“这么多银票,你就这么给我了?”秦秋婉银票在手上敲了敲:“要不要立字为据?”
关于此事,严青青来之前也想过了。
主要是,那字据上怎么写?
难道说张招娣拿了她五千两主动退让正室之位?
且不说她拿银子买正室的事会不会惹人诟病,这字据一写,好像林富贵就成了可以买卖的物件似的。万一以后被他发现,大概要生气。
再有,她拿银子送张招娣离开,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她诓骗不懂事的乡下人。
还不如就这么不明不白呢。
回到府中,天色已晚,秦秋婉睡了一个好觉。翌日早上起来,她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彼时,老夫人刚刚起身,看到她进门,道:“一会儿陪我用早膳吧!”
秦秋婉直截了当:“我已经用过了。祖母,我过来是想问你拿切结书的。”
老夫人:“……”
她放下手里的帕子,一脸不解:“招娣,你知不知道留在这林府你最后能得到多少东西?”她指了一下屋中的摆设:“现在我过的日子,就是你以后会有的。”
秦秋婉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想熬成你这样,我至少还有三十年。要是母亲身子好,搞不好我还要走在前头。”
老夫人被噎了下。
她总觉得自己被人给嫌弃了,也有些恼:“你当真铁了心?”
秦秋婉颔首:“对!”
“那好。”老夫人沉吟了下:“富贵也不在,明日一早,我把你们夫妻叫到这里写切结书,也给你一个晚上好好想想。”
得了准话,秦秋婉爽快地告辞。
白日里,她找到姐弟俩,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
林开源最近都很乖,天天关在书房跟着夫子学认字,进境飞快。
姐弟俩都很是不能理解,林开琴忍不住道:“娘,以前那样的苦日子你没过够吗?如今好不容易不用干活,你为何非要离开呢?”
林开源忐忑地问:“娘,你是不是对我太过失望,才会想离开的。你放心,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你不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