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嫁纨绔——起跃
时间:2021-08-09 08:27:18

  刚走到老夫人跟前立着,姜老夫人便同其使了个眼色,“在外耽搁那么久,世子爷都等你半天了。”
  一旁的范伸,依旧沉默不语。
  姜姝这才硬着头皮,走到了范伸跟前,轻声软语地道了歉,“是姝儿不是,让世子爷担心了……”
  俨然又是那副乖猫儿模样。
  范伸抬头转过头,神色意外地亲切,“无妨,回来了就好。”
  范伸很少笑。
  见过他笑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姜姝只在昨夜那寒风底下,见过他冲着自己笑了一回。
  却也完全没有此时这般,笑的明显。
  姜姝捏紧了手里的绢帕,那股子心虚已经让她无法正常的呼吸,十几年手到擒来的笑容,一时竟也挂不起来,唯有埋头轻喘。
  姜姝知道范伸是个什么人。
  姜老夫人却已彻底被蒙蔽,能大晚上坐在这屋里,等上半个时辰,还毫无怨言,这样贴心的人上哪儿去寻。
  姜老夫人对范伸的印象倒是越来越好,再次开口留人,“时辰也晚了,世子爷今夜就宿在府上,歇一晚,明儿再走。”
  范伸这回没再客气,缓缓起身,“多谢老夫人。”
  姜文召见他当真有留宿的打算,便起身亲自将人送至客房。
  新娘夫妻回门,按规矩不能宿在一间屋子,范伸走出去时,姜姝立在屋内,埋着头没动。
  半晌后,突听跟前的脚步声一瞬安静了下来,姜姝才诧异地抬起头来,便见范伸正负手立在门槛外,回头冲着她笑了笑,“要我扶你吗?”
  姜姝心头一跳,立马摇头,“不,不用。”
  范伸这番一问,姜家人岂能不明白。
  姜老夫人也瞧出来了,能大晚上坐在这干等这么久,两夫妻定是有什么话说,回头便催了一声姜姝,“送送世子爷……”
  ***
  姜姝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几年。
  经历了十几个春夏秋冬,也就今儿才觉时下的严冬,有些冻人。
  姜姝拖着脚步,不知不觉与范伸的距离越拉越远。
  姜文召走在最前头引路,一路也没说话,沉默地姜人带到了客房前,姜文召才回头让出了路,“范大人有什么需要,唤一声便是。”
  见范伸进了屋,姜文召才转过身,回头看向姜姝。
  见其脚步有些磨蹭,实在没忍住,上前几步将人拦了下来,作为父亲,他已多年未曾训过她,也未曾管过她,今日语气不免冷硬了些,“如今虽然嫁了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姜家的脸面,你好生想想,今夜之事,该与不该。”
  姜姝低着头,垂下的一排眼睫,不动不动。
  对姜姝和姜寒,姜文召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语气一时软了下来,轻声道,“进去好好同人赔个不是……”
  姜姝没应。
  这么多年,她已习惯了在姜文召面前不说话。
  比起姜文召这个父亲,沈颂都比他称职。
  姜文召见她又是如此,也没再为难她,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回了正院。
  院落里一瞬安静。
  姜姝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进了门,唇角一扬,“夫君……”
  范伸已坐在了屋里的木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开始表演。
  “夫君,今儿怎么来了?早上走的那阵,姝儿听人说夫君还在忙着公务,便没去打扰……可,可忙完了?”
  范伸眼皮子一掀,抬眼看着她,并没答。
  姜姝走到他跟前,埋着头继续道,“夫君用过晚饭了没,要不姝儿去替你叫些酒菜来,姜家虽比不上侯府的菜色丰盛,但那道笋子炒肉乃是一绝……”
  姜姝自顾自说完,才鼓起勇气,讨好地抬了头。
  冷不丁地对上那双眼睛,姜姝心头一沉,仿佛自己一瞬被看了个对穿,所有的把戏和滑头顿时被打消的烟消云散,姜姝咽了咽喉咙。
  安静片刻后,及时果断地低了头,“夫君,姝儿错了……”
  范伸神色一顿,倒挺意外。
  不是挺嚣张吗。
  狗东西……
  范伸低头,捏了捏眉心,他倒还曾经听过如此粗俗直白的称呼。
  看走了眼,倒没说错,确实是他看走了眼。
  她纵然有万般不是,人是他爬墙娶回来的。
  她有何错?
  范伸的身子突地往前一倾,慵懒的坐姿端正了些,看着她那双不停颤动的眼睫,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你错了?”
  姜姝点头,再点头,“错了。”
  范伸倒有了兴致,好奇地问,“哪错了?”
  姜姝睁着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脸上的神色有几分错愕,错哪儿了?
  她压根儿就没错……
  半晌姜姝张了张嘴,态度极为端正地道,“都错了。”
  范伸今夜就没打算放过她,“说来听听。”
  姜姝小心翼翼瞅着他,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皆透着试探,“姝儿千不该万不该顾着自己的病,一人出去抓药,更不该让世子爷等?”
  那话起初还带了些许疑问。
  在范伸那嘴角开始缓缓扬起之时,姜姝又及时地点头道,“是姝儿错了,姝儿不该让世子爷等。”
  “还有呢?”
  这个错,无可挑剔,确实是她错了,他最讨厌等人,以往从未有人能让他如此等过,如今却有了那耐性,等了她半个时辰。
  她很有本事。
  还有?
  姜姝想不出来了。
  她提前回了娘家,那能是她的错吗?若不是昨儿夜里他那副吃人的模样,她心头生了害怕,怎会一早爬起来就回了娘家避风头。
  而那心头唯一知道自己错了的地方,姜姝却打死也不能说。
  但除了让他等了这一阵之外,范伸还能因何同自己生怒,姜姝不得而知,索性也不猜了,伸脖子一刀,直接问道,“夫君觉得姝儿错在哪了?”
  范伸看了一眼她那张表里不一的脸,也没了耐心陪着她演下去。
  房门此时大敞开,姜姝进来时并没有及时关,想着若是里头真闹出了人命,外面的人也好及时看到,进来施救。
  然而自己的那话音一落,便听到了身后“嘭”地两道关门声。
  姜姝也不知道范伸是如何出的手,只见其修长的五指正捏着盘子里的几颗花生,脸上再无丝毫掩饰,直勾勾地看着她,直白地问道,“会功夫?”
  自那日在秦家院子里,被他亲眼撞见了姜姝的身手之后,范伸还是头一回质问她。
  这会子,姜姝背心才渐渐地发了凉,思忖半晌,点了头。
  “谁教的?”
  姜姝喉咙一咽,“自己学的。”
  范伸瞥了她一眼,随手将手里剩余的几粒花生,撂到了跟前的碟盘里,漫不经心地道,“沈颂,沈家的二公子,年幼时曾在长安呆了五年,拜师于王夫子门下,悟性极高,被王夫人视为得意门生,七岁那年沈大人辞官,待其回了扬州,不到一年便又暗里返回了长安,拜师于韩夫人门下学起了功夫,成年后开始经商,众人只知其是个盐商,倒是很少有人知道,沈家二公子沈颂还有个外号,江湖人称……巫山王爷。”
  姜姝一双手脚已是冰凉。
  一时才想起,跟前这人是从不讲情面的大理寺卿,是皇上的手里的一把利刀,是人人惧怕的活阎王。
  此时眼里的那道恐慌,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是实打实地害怕。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连累了表哥。
  范伸见她不再啃声了,便又问,“几岁开始跟沈颂学的功夫?”
  姜姝乖乖地回答,“五岁。”
  偷桃片那年,她五岁,沈颂八岁。
  范伸意外地看着她,“这么说来,你的功夫当真不错?”
  姜姝没答。
  范伸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盘子里的花生,半晌后,手指头捻起了一颗花生轻轻地一捏。
  姜姝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跟前黑影扫过,下意识地偏过头,那花生米直接擦着她的耳畔而过,沉闷一声后,稳稳地陷入了身后的那床架上。
  姜姝脸色苍白。
  范伸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平静地道,“确实可以,沈颂教的不错。”说完顿了顿,突地问道,“还有教你什么?”
  那黑眸如山涧寒潭。
  仿佛只要她稍微回答不慎,便能立马将她吞噬淹没了一般。
  姜姝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张了张嘴,轻飘飘地道,“夫君……姝儿真的错了,姝儿今夜不该去找沈公子,姝儿只是想当面同沈公子道声谢。”
  范伸原本也没打算问她这个,此时听她主动说了出来,倒也想听听了,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谢什么?”
  “感谢沈公子的嫁妆。”
  “多少钱?”
  姜姝磕磕碰碰地道,“两,两万两……”
  范伸手指头敲了敲几面,“确实挺多。”他买苏桃,也才花了一万两。
  “你喜欢钱?”
  姜姝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你怎不早说?新婚那日,母亲给了我一串东院的库房钥匙,让我交给你,我忘了。”范伸说完,看着那双错愕的眼睛,缓缓地起身道,“这些年我赚来的,尽数放在了里头,从没数清过,你要喜欢,回头去点点?”
  姜姝呆傻了。
  不过一瞬,便从那如同糖衣炮弹的迷雾中猛地惊醒了过来,忙地摇头道,“够了。”
  “不想要了?”
  姜姝赶紧点头。
  范伸便俯下身,看着她一笑,问道,“那你图我什么?”
  姜姝望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彻底糊涂了。
  图他什么?
  他那一翻墙,可还有让她图他的机会。
  姜姝这时,倒终于相信了表哥的话。
  这人不能惹。
  就算他当真不讲道理,她终究也是惹不起,从前惹不起,如今也是,姜姝盯着那双微微有些桃花眼的眸子,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了一个字,“人。”
  屋子里一瞬,雅雀无声。
  几息之后,范伸胸腔突地一震,发出了一声闷笑,重复了一遍,“图我人……”
  姜姝不敢去看他,目光一直垂下。
  视线突地触碰到了那只挂在他腰间的荷包……
  那日她定亲,姜嫣拿过来给她时,她瞅了一眼,因上面绣着她喜欢的白芍,她才有些印象。
  姜姝壮着胆子,堵上了半条命,提心吊胆地往前凑了一步,见他没动,双手才缓缓地攥住了他腰间的衣裳,颤颤巍巍地将头搁在了那冰凉的锦缎上头,屏住呼吸道,“世子爷长的好看。”
  屋子内又是一阵安静。
  若不是那声狗东西,印象实在太深。
  此时,就凭她这幅舍命讨好的模样,范伸八成也相信了。
  但这人,一贯表里不一。
  范伸生了几分刁难,脱口而出,“比起沈二公子呢?”
  问完范伸便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他凭什么要去同沈颂那土匪头子相比……
  趴在他胸前的姜姝却抬起了头。
  范伸垂目看着那双微显慌乱的眼睛,既然话收不回来,也想听听她会如何回答。
  姜姝却没说话。
  迫使自己对上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深邃黑眸,心提在了嗓门眼上,缓缓地踮起了脚尖。
  范伸没动。
  起初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在那张脸,慢慢地凑近,闭上眼睛突然凑上来时,竟忘记了躲开。
  唇上一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如蜻蜓点水,那又柔又软的东西,在他唇瓣上拂过之后,范伸发现。
  他有了某种反应。
  新婚夜那日的失常之后,他去了百花楼,看着苏桃一身罗衣红纱,翩翩起舞的身姿尽显妩媚,他却毫无反应。
  此时,不过一个吻。
  他竟然又好了。
  范伸突地失去了兴致,心头莫名窜出了一股烦躁。
  就那作天作地的戏精……
  范伸转过身,一眼也没瞧,那早已退开两步,躲得远远地罪魁祸首,不耐烦地挥手道,“先回你的院子。”
  姜姝如获大赦。
  脚步蹭蹭如飞,再也顾不得装出半分病态,等走出了院门口,双腿到底一软,春杏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回到梨院阁楼,姜姝还心有余悸,那阎王老子,到底还是向她伸出了爪子。
  想起他说表哥的那段,姜姝背心不由生了冷汗。
  至于她适才是如何反应过来,猜出了他在因何而怒。
  是因她又想起来了,当初他既然能放掉脸面,爬墙来姜家提亲,那便是当真喜欢她。
  既然是喜欢她,自然也见不得她同旁人有所来往。
 
 
第36章 
  春杏伺候完姜姝洗漱, 又安慰了一阵,半夜才回稍间。
  姜姝一人躺在床上,却还是迟迟合不上眼,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那双非笑非笑的黑眸。
  想着最初嫁进侯府,不过是想图那一份荣华富贵,和后院里的安稳,如今, 却离那原本设想的日子, 越行越远。
  既然能将表哥的身份调查的一清二楚,自己在他面前, 便也如同那跳梁小丑。
  有功夫同有病并不牵扯,这等鬼话也就韩凌能编出来安抚她。
  大夫把脉, 镇国寺拿药,还亲自上门喂她喝……
  他早就知道她那病是装出来的。
  姜姝越往深想, 越觉得毛骨悚然, 脑仁一阵阵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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