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恩看着她的笑颜,只觉得心头凝聚不去的阴霾也散开了去,变作了柔软和爱怜。
但只一瞬,当他的视线转到自己的手背时,又添了一抹晦暗。
这样的笑颜,他还能拥有多久?
*
二人牵着手走出法华殿,迎头就遇上了在外面走来走去,焦急等待的莲净。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手蓦然一紧,却并未松开,荀涓心里喜悦非常。
欢欣地看了眼僧人的侧影,荀涓嘴唇微翘,主动开口唤道,“莲净”
“师父!荀涓施主!”
小和尚看到湛恩和荀涓出来,像是松一口气的模样,转而又是满脸的愧疚和畏惧,
“师父,弟子不是故意将荀涓施主带到藏经阁,也不知她会——”
话还没说完,莲净看到了他们交握的手。没说完的话瞬间戛然而止。小和尚瞪大眼看着,白净的小脸写满了震惊和无措。
“师,师父……荀涓施主……”
荀涓对莲净露出个笑容,“还叫什么施主?叫师母。”
莲净:!!!
“师师师师,师母?”
“诶,莲净真乖。”
面对惊讶到结巴的小和尚,荀涓毫不客气地应下,随即笑眯眯地用另一只空出的手从储物袋摸出一个八品法器。
“这是师母的见面礼,你且收好。”
话说着,她手里的法器便像是被一阵风吹过,轻飘飘落在了莲净怀里。
小和尚不得已只好接住,一双眼还看着自己师父,捧着法器手足无措。
湛恩无奈且纵容地看了眼荀涓,却转头对莲净道,“你收下罢。”
望着唯一弟子震惊到僵硬的神态,湛恩方才想补充解释两句什么。但荀涓却怕他继续解释下去又回到原点。
便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拉着他去了右手边的禅房。
推门,进门,关门,全套动作一气呵成。
只留下一句,“我跟你师父要休息,这几日没事就不要来打扰了。”
莲净:……
“师父……”
涉世不深的小和尚张大嘴,望着紧闭的房门,如遭雷劈。
此时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真这么过几天,师父的贞操还能在吗?
作者有话说:
未来十天都在外面旅游,更新会少一点,抱歉。
我今天又想到了一个很心动的画面!!!等我,看下章或者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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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将莲净关在门外,回想起木门阖上前,小和尚的震惊又懵逼的表情,荀涓便忍不住笑眯了眼。
回过身,她嘻笑着搂住了湛恩的脖颈,扑进了他怀里。故作苦恼,
“大师,我们好像吓着你小徒弟了,可怎么办?”
她就那么扑过来,湛恩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软香入怀,他脊背绷直。低眸看到看女子灿烂的笑颜,心中微动,也受到她的感染,面上带了一丝无奈的浅笑。
“莲净心性尚浅,你……”
话说到一半,湛恩的目光触及她红肿未消的眼,又顿住,转了话风。温和道,
“你高兴便好。”
徒弟虽然也重要,但他能给她的本就不多,惟愿有限的时光里,让她高兴,余愿足以。
所以相较之下,徒弟受点委屈就受吧,只当打磨心性了。
听出湛恩口吻中的纵容。荀涓抬头,看到他眼里柔光细碎,心头便似有一缕微风来回的吹拂,温柔的让人沉醉。
她踮起脚轻吻了吻他的下颚,笑靥如花,
“就知道湛恩对我好。”
她的唇瓣一碰即走。随后就松开了他,好像没有发现他骤然绷紧的肩膀和略显不自然的神态。
三两步把和尚拉到床边,按到云床上坐下。轻声道,
“再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湛恩抿了抿唇,“别看了。早些休息吧。”
荀涓道,“你不让我看,我心里惦记,更不好受。胡思乱想的,休息也不安稳。你让我看看,总也比我胡思乱想的好。”
她目光执拗,说得有理,湛恩有些犹豫。
“可……”
他没有好好处理伤势,念了三日的经,心中却不定。后背已是疼得麻木。他自己疼没关系,只怕她看了又要难过。
荀涓看出他的动摇,手按着他的肩头,俯身对他撒娇。
“让我看看嘛……”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还是一副撒娇的模样。湛恩不能拒绝。
微叹一声,他但还是提前安抚了一句,
“杖刑只是看着可怖,过段时日自然痊愈。”
湛恩说着,抬起手,才要解衣,荀涓的手却已经跟了上来。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
“我来。”
禅房里长久被檀香浸染,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不知何处有灵风吹来,绕在他们周身,将清雅的莲花香化得愈发浓郁。
湛恩的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她的手有些凉,纤细柔软,莹白如玉。是一双极青春、好看的手。而他……
“你怕什么?”
她感受到四周围绕的灵风,勾唇笑了笑。
湛恩是变异天风灵根,除了佛光,最擅用的便是灵风。他此刻重伤,心态不稳,才会出现细细灵风环绕的情况。
荀涓眼中泛起温柔的水色,望着他,似带了些嗔怪,似笑非笑,“只是解个衣裳而已,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听出她话中别有意味的暗示,湛恩一时失语。
他想到的本不是那事,但被她这么一歪曲,不由得联想起山洞灵与肉合一、神魂交融的日夜,但觉一股热意涌上,苍白的脸上便添了分赤色。
这一变化映入荀涓眼中,不免有些惊奇。
“大师若是想……”
她眨了眨眼,素手缓缓下滑,“我可以帮你……”
“不可!”
湛恩一把握住她的手,整个人绷紧得像拉满的弓。
和尚衲衣裹得紧实,往常都是清净自持,如今却因为她的小举动而红了脸。
见他嘴唇紧抿,脊背绷直,面容端肃。一副再端正不过的禁/欲模样。然在荀涓看来,他握住她手制止她的模样,却是极其清俊和诱人。
她看着和尚的模样,一阵心动。
暗道自己以往眼瞎。怎么会觉得这么诱人的和尚模样寡淡,平平无奇。越是禁欲,越是清淡,撩拨起来,才越是诱人,可口至极。
虽然很想拉着和尚双修,但想想他后背的伤,荀涓还是遗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收敛起面上的轻佻,她眼波流转,横了湛恩一眼。
“你的伤还没好,我岂会胡来。松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湛恩看了她一眼,缓缓放下手,念了声佛号。
荀涓不再逗他,抬手去拉开了他的衣带。
裹得严严实实的衲衣在她的手中解下。她虽爱拿言语逗他,动作却轻柔无比。
湛恩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不声不响。心里头却酸软发涩,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甘甜。
正如湛恩之前所担忧的,他背上的杖伤耽搁了好几天,比起荀涓上次在莲池看到的更加狰狞可怖。
尽管他提早安慰过,荀涓看着那叠加狰狞的伤痕,还是免不了心疼与自责。
“疼吗?都是因为我……”
她柔软的指腹沿着他的伤口轻轻划过,原本痛到麻木的伤处便掀起酥酥麻麻的刺痒。
湛恩侧开身,看着她,目光澄净而温柔,
“不疼,也不怪你。”
他握住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过往说过的话。
“贫僧救你,是为全我的心。”
不仅这一次,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如此。
她是他心之所向,念念不忘而盼来的回响。纵使半分的苦也不想让她承受。又怎么舍得她直面自己的衰老和死亡?
他掌心的热意蔓在她的手背上。
荀涓对上湛恩的眼眸,心口砰砰乱跳。
这和尚平素从没说过喜欢之类的情话,但显露出些许,便让她受不住。
方才脸红的还是湛恩,这会儿脸颊羞红的却成了荀涓。
她一时竟不敢看那双澄净又温柔的眼,只怕自己会醉死在里面,忘乎所以。
遂坐到床边,用灵泉水沾湿了棉布,清理了他后背伤处。
又试了两种修仙者常用的伤药。果真如他上次所说,戒律堂法杖打出的伤,用一般的伤药不能治愈。只能靠时间慢慢愈合。
荀涓不禁对所谓的戒律堂生出许多怨怼。
小声埋怨,“都说佛修慈悲,怎么对自家弟子下这般狠手。”
湛恩本想说是因为自己触犯戒律,何该受罚。但转念一想,她不是不明道理,只是为了自己才生怨怒。于是放弃了讲道理的想法。
安抚她一句“过几日便好”,而后起身,对荀涓道,“你休息吧。”
“你去哪儿?”
荀涓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语声切切,
“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她看着他,眼里还带着些后怕,委屈道,“我怕你走了,回来又改了主意要让我走……”
湛恩抿了抿唇,没有正面回答她。却一指地上的蒲团,温声道,“贫僧不走,就在此打坐。”
“为什么非要去打坐?”她不解。
湛恩答,“贫僧从跟师父开始修行起,修习的就是长坐不卧的不倒单。即盘踞终日,不分昼夜的参禅念佛。”
之所以会有这个修行,是因为佛门认为(过多的睡眠会使人神昏痴呆,精神不振,以致影响修行。)他们苦行僧尤甚。
湛恩会如此,也是常年的习惯。
荀涓可不管他是不是习惯古板,只抱住了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你说了都依我的,上来陪我好不好。”
这妖女太缠人,偏偏湛恩无法对她狠心。
片刻后,他还是陪荀涓一起合衣躺到了床上。
湛恩的睡姿十分规矩,(右手平铺托于右耳下,左手搭放在左边膝盖,身向右侧,曲肱而枕之。)这也是佛修弟子统一要求的姿势。
荀涓便学着湛恩的样子左卧,与他面对面。一双明眸漾着春水一样的暖柔,抬手去摸他的面容。
她的目光专注,指尖滑腻轻柔,凉凉的,摸到哪里都像是在点火。
湛恩身子发僵,却不禁想起来她过去也曾这样专注的看过自己,在大自在天的竹林里。随后就给出了他样貌平淡,她不喜欢的评价。
他不禁想,当初的他尚且被她嫌弃,如今因为寿元的问题,看着愈发年长,她岂不是更加不喜?
那份起因为感激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呢?
湛恩拿下她的手,温和的语声中透出拒绝的意味,“荀涓,别看了。”
一抹隐晦的黯然撞进了荀涓眼中。那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晰地发现他的情绪变化。
她往湛恩怀里靠了靠,笑着问他,“这是我的心上人,为什么不能看?”
心上人三个字如重鼓敲响在他心头。
湛恩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本不该有什么想法,却还想因为这个称呼,再放纵自己一次。
“你原就说贫僧生得普通,如今肌骨老朽,恐你看着不喜……还是不看为好。”
湛恩故作平静地注视着荀涓,语声温和如故。
然而就像几十天以前将她引至西洲的孔雀王城那样,湛恩此刻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本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如法华池常开不败的莲花。只因认识了她,从此便有了心,有了妄念,有了不可言说的诉求。
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光,哪怕只是她一时被感激迷了理性哄一哄他。他也想全一些当初的遗憾,想给自己留下些许可以在她离开后反复回味的美好。
荀涓不知和尚的心思,听到他的话,她只觉得心头又酸又涩。
她抬起头亲了他一口,嗔道,“谁说我不喜欢?”
湛恩平静地看着她。
她拥着他的脖颈,细密的吻从他的眉梢眼骨开始,一路往下,一路呢喃细语,
“我可喜欢了……越看越喜欢……哪里都喜欢……”
湛恩被动地让她亲,眼中混合着淡淡的笑意和遗憾,还有一丝歉疚。
感觉到她的吻快到嘴角,他轻轻推开了她。垂眸道,“足够了。”
这样就够了。
他只是想要留下一些回忆,但始终没有放弃让她离开的念头。所以……必须克制。
荀涓看着他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疼。
遂按住他的手,合掌扣在自己胸前,故作低落,
“你不过是看着年长了些都嫌弃自己,那上次在福藏秘境第九重境里,我岂不是更难看?”
她指的是被疯君拉着同归于尽那次,幽冥紫炼焚体,由内而外,她的皮肤就像一片片枯槁的焦土。如论如何,也称不上好看。
湛恩睁开眼看她,澄净的眼中尽是认真。他沉声反驳,
“不会难看。”
“很美……”
不论她是什么样,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模样。
这本是荀涓意料之中的答案,然而真正听来,还是不可抑制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