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条仙女裙——容光
时间:2021-08-17 09:51:33

  它咬着舌头趴在那,的确很滑稽,但在场没人笑得出来。
  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被戳瞎的眼睛保不住了。下肢有部分软组织挫伤,还要继续观察,后续看看怎么治疗。”
  赵又锦一边点头,一边趴在箱子前看。
  麻醉剂在一点点失效,某一刻,小猫的前肢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两下。
  “它在动!”她惊呼,“是不是醒了?”
  医生被她逗乐了,“还没醒呢,这是在做梦。”
  “猫也会做梦?”
  “当然。猫一天有十四个小时都在睡觉,会做梦很正常。并且时常伴随肢体抽搐。”
  赵又锦没说话,只怔怔地望着睡梦中的猫。
  此刻它双眼紧闭,看不见瞎掉的那一只。
  和所有正常的猫看上去一样,它缩成一团毛球,睡得很安详,胸口微微起伏。
  后来的赵又锦情绪低落,话少得可怜。
  离开诊所时,她表示第二天下班会再来看望小猫。
  回家的路上,夜幕四合。
  赵又锦一路望着窗外不语,直到某一刻,汽车驶过商业街街,她才如梦初醒。
  “你吃过晚饭了吗?”她回头问。
  “嗯。”
  “那个,我还没吃……”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吃点宵夜吧,就当我请你?大晚上的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男人给了她一个懒得多语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你也会不好意思?
  你是不怼会死星人吗?
  赵又锦噎了噎,下一秒,他却一打方向盘,驶入小吃街的区域。
  夜里的小吃街灯火辉煌,人来人往。
  附近有所大学,来往此间的大都是青年人,成双成对的不在少数。
  不断有人向陈亦行投来打量的目光,女孩子热切不已,男孩子的眼里就只剩下:哼,装逼。
  看他这身打扮,也的确不适合去小吃摊。
  况且穿这么少,要真在大棚里吃东西,怕是会直接冻成冰。
  赵又锦老老实实选了家麦当劳,安顿好他,去前台点餐。
  “餐牌在这,一会儿做好了,屏幕上会有号码。”她回到桌前,把牌子放在陈亦行面前,“要是我还没回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餐。”
  “你去哪?”
  “唔,再买点别的小吃。”
  赵又锦随手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匆匆推门而出。
  方才停好车,来麦当劳的路上,她看见了一家店。
  在哪来着?
  赵又锦左顾右盼,终于又看到了熟悉的店名,一路奔去。
  十分钟后,当她喘着气,小跑着回到快餐店,推门迎接满室暖气时,桌上已经摆满她点的食物。
  坐下来时,先不急着吃。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并不抬头,“喏,给你的。”
  陈亦行的视线落在那只牛皮纸袋上,“给我?”
  不是说去买小吃了吗?
  吃的呢?
  她两手空空,只拿回了这只纸袋。
  陈亦行接过来,垂眸翻了翻,目光微滞。
  纸袋里躺着一条围巾,一副手套,还有一袋包装可爱的暖身贴。
  “……”
  再抬眼,对面的年轻姑娘有点局促,胸口还因一路小跑上下起伏,气没喘匀。
  也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跑步的缘故,她面色泛红,艳若桃花。
  虽然看也不看他,拿起面前的汉堡,嗷呜一口咬下去,似乎这样就能忘掉那点不自在。
  “唔想呢想,装逼还系要剧意保卵……”
  (我想了想,装逼还是要注意保暖)
  “绿上汗见啧嘎店,我记得它嘎有卖一些保卵的小东西。”
  (路上看见这家店,我记得它家有卖一些保暖的小东西)
  最后咽掉嘴里的东西,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他。
  “不是多贵的礼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下一句:“不许不要啊,务必收下!”
  陈亦行默了默,然后才问:“知道我为什么穿这么少吗?”
  “为了好看?”
  他轻哂一声,扬了扬手里的纸袋,慢条斯理道:“那你觉得戴上你的小熊围巾,小狗手套,再贴上两片暖宝宝,能好看到哪里去?”
  “……”赵又锦艰难地说,“可是,这样比较不会冷?”
  “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穿羽绒服?”
  “……”
  陈亦行好整以暇靠在座位上,“赵又锦,我快三十了。三十岁的男人,穿羽绒服顶多臃肿一点,戴上这些东西出门……”
  “别人会说我脑子坏掉了。”
  赵又锦面红耳赤,伸手去抢纸袋:“不要就算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是便宜,也要好几大百。
  几百块够她吃半个月了!
  没想到还没碰到纸袋,男人就把它拎走了,好端端放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
  “送出手的礼,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反正你也不会戴,不如还给我,我自己戴。”
  “不戴是不戴,但也有用处。”
  “什么用处?”
  “比如睹物思人?”陈亦行笑笑,“对你而言,这难道不是它们的最好归宿?”
  “……………………”
  又来了!
  赵又锦心道,还好不是真的喜欢他,要是一片真心,成天被他拿来当笑话讲,岂不是碎成渣了?
  她缩回手,拿起汉堡又是一大口。
  “那就介么定呢。”
  (那就这么定了)
  “麻还李看介它们,每天像窝一百遍。”
  (麻烦你看着它们,每天想我一百遍)
  她大言不惭地说着这话,一口一口啃汉堡,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陈亦行:“………………”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这种一边在心上人面前狂啃汉堡,一边口口声声说情话的行为,呵,她可真是把他当傻子看。
  只是在她吃光汉堡,又咕噜咕噜喝掉可乐时,忽然小小地打了个嗝。
  再抬头时,她忽然问:“你说它做梦的时候,都梦见了什么?”
  “他?”
  陈亦行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
  是它。
  赵又锦抱着空空的可乐杯,半晌才说:“希望睡着的时候,它没有遇见糟糕的人,梦里都是小鱼干……”
  她眨眼的时候,睫毛像浮着光。
  于是陈亦行下意识想起在医院时,他伸手覆住她的眼,它们也曾这样轻轻颤动着,像盛夏里一阵不着痕迹的风,打着卷,来去匆匆。
  手心忽然很痒。
  他默不作声屈起手指,握了下。
  后来驱车回到小区时,他把车停在了路边,没有驶入地下停车场。
  赵又锦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
  他没看她,径直朝超市走。
  “哎,你要买东西?”身后传来诧异的询问,然后是略微浮夸的揶揄,“咦,我怎么记得,有些人明明说过再也不想来第二次呢?”
  男人并未回头,径直奔宠物区,伸手拨弄两下,选择了价格最贵的猫零食。
  然后一袋一袋拿起来,一袋一袋往牢牢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怀里塞,直到她小声叫着:“够了够了,抱不下了!!!”
  这才停手。
  “梦里有没有小鱼干,我不知道。”
  陈亦行转身,视线落在她身上,轻若无物。
  “但这里有。”
  掷地有声。
  一瞬间,赵又锦的揶揄之色凝滞了。
  心脏像被什么击中。
  砰地一声,烟花四溅。
 
 
第36章 
  翌日下班, 赵又锦再去诊所时,那只猫正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虽然眼睛还包着纱布,但它显然不因此把自己当做病患,依然保持着一只野猫的初心不改, 放荡不羁爱自由。
  医生失笑:“麻醉过了, 就开始上蹿下跳的, 一晚上都不消停。”
  “你在这儿守到现在?”赵又锦惊诧。
  “哪能啊。早上和同事换班, 白天都在家休息。刚刚才来, 没比你早多久。”
  赵又锦由衷地说:“那也很辛苦了。”
  医生伸手逗弄了一下笼子里的猫,莞尔:“比起它来, 我这不算苦。”
  猫的状况还不错, 但伤了后腿,眼又瞎了一只, 大概率无法继续逍遥快活,做只野猫。
  “想好后续怎么安顿它了吗?”
  赵又锦迟疑道:“我现在工作很忙, 房子也是租的。当初签合同时, 房东要求不能在家养宠物……”
  “那就让它先待在这吧。”
  “欸,这样没关系吗?”
  医生笑起来,懒洋洋指指墙壁上被表框高挂的规章,“本院制度第六条:义务救助流浪动物,若无人领养,由医院收留。”
  赵又锦愣愣地盯着墙上,“这么奇怪的规章制度……谁定的?”
  “我们院长。”医生笑眯眯看向她,“怎么,是不是觉得他很有爱心,我们医院也不同于别的庸脂俗粉?”
  赵又锦笑起来,“是很有爱心, 就是怕你们亏本。”
  “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医生耸耸肩,目光又落在笼子里,“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原本只是来看看猫,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赵又锦下意识看向他,在抽象的医生称谓下,男人忽然具象化了。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人。
  其实他很年轻,看样子不会超过三十岁。不同于陈亦行的凛冽孤高,他看起来要温和无害得多。
  男人清隽俊朗,像水中月。
  兼之有爱心,大大加分。
  赵又锦犹豫了下,还是试探着问:“其实你就是那个院长吧?”
  男人露出一点适当的懊恼来,“被你看出来了?”
  下一句带着浓浓的为难:“啊,本来还想隐姓埋名,做好事不留名呢。”
  他眨眨眼,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明知他是故作姿态,赵又锦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她第一次意识到,男人可爱起来,比女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把陈亦行买的那堆小鱼干交给医生,“我会常常来看它的。”
  说完,又转头对笼子里的小家伙重述了一遍:“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郑重其事,认真得像在虔诚许诺。
  医生一愣,在她道别离开后,忽然走到前台,“电脑给我用下。”
  年轻小姑娘侧身让位,看男人倚在前台,很快调出了昨日的来诊档案。
  夜间只有一例急诊。
  病患是只受伤需要急救的橘猫。
  送诊人:赵又锦。
  手机号……
  小姑娘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事联系她吗?”
  “没事。”
  男人笑笑,嘴上说着没事,目光却在屏幕上多停留了两秒。
  ——
  周五近在眼前。
  一想到要陪陈亦行出席晚宴,赵又锦止不住地紧张。
  满脑子都是他那句:普通场合,用得着我亲自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不普通的场合。
  但那日两人一同去置备的礼服裙是无袖背心裙,高领,贴身,简单的款式能衬出人的气质与身材。
  可如今她的手臂有伤……
  周四,赵又锦小心翼翼掀开纱布看了眼。
  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不普通的场合,是带着一个手臂包纱布的女人出席晚宴奇怪,还是带着一个手臂上有血口子的女人奇怪?
  陈亦行那么要面子的人,会觉得丢脸吧?
  放在不久前,赵又锦大概会想,能帮他就不错了,他难道还有资格嫌弃什么?
  可今时不同往日。
  夜里,赵又锦去了趟商场,挑手套。
  店里的款式琳琅满目,店员推荐了一款白色蕾丝的七分长手套。
  倒是恰好与赵又锦的绷带与纱布很搭。
  裙子刚好也是银白色……
  她脱去羽绒服,将毛衣衣袖拉高,小心翼翼试了下,手套的长度恰好没过伤处。
  虽然包扎的地方还是会微微鼓起,但不仔细看,倒是比裸露在外要隐秘得多。
  “就这副吧。”
  她满意地结了账。
  赵又锦从来没有戴过这种复古长手套,潜意识里觉得,这辈子都不会跟它有交集。
  它应该是英剧里的贵族戴的。
  或者童话里的公主参加舞会时戴的。
  最后禁不住感慨,不愧是和B King一起赴宴,她也被感染了。
  等到周五,赵又锦迟迟没有接到陈亦行的通知。
  她还提前和季书交代过,今晚有事,会早点离开。
  打车回家时,发了条消息给陈亦行。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我正在回家路上,来得及吗?
  对方回复:不着急。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一会儿到家,我直接化好妆,换上裙子,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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