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元蓁叹了一声,“上层纸醉金迷,不思进取;下层浑浑噩噩,全无斗志。
许多本来可以靠着自己活得不错的妖仙,都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而这些迷失的妖仙里,能幡然悔悟的如同凤毛麟角,大多数也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若是让那个元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悲哀。
只能是悲哀。
这些妖仙,是天生就不思进取吗?
哪个少年不轻狂?
哪个少年没有捅破天的豪情壮志?
只是,现实会很快给予他们毒打,让他们明白,不是努力就有回报的。
于是,他们也就忘了最重要的一条:不努力就永远不会有回报。
“着哇!”
君缨豁然起身,看着元蓁的眼睛,亮得像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她上前抓住元蓁的手,激动地说:“我原以为自己看得已经算是明白了,不想阿蓁比我看得更深刻。”
她发现,她和元蓁当真是知己,总是有着同一个目标。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沐风和雪婵喊了进来,指着元蓁道,“你们快快拜见元仙子,从今往后,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她的命令,你们一定要听从。”
沐风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动作。
“拜呀。”君缨不满地催促。
“诶,阿缨,你这是干什么?”元蓁赶紧拦住她,“他们既然是你的下属,自然只听你的话就够了。”
言罢,她又对两人笑道:“阿缨只是一时激动,两位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先出去。”
得到了台阶之后,沐风和雪婵立刻就跑了。
不是他们不停主人的话,实在是主人这次的命令太荒唐了。
让他们听从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族女仙的吩咐,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沐风悄悄和雪婵嘀咕,“长生那小白脸都没这待遇。”
“行了,您少说两句。”雪婵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搭理他。
熟不知,君缨正为没有成功骗元蓁入伙而暗暗惋惜呢。
这两个憨憨,真是太不懂得变通了。
如果他们当时听话纳头就拜,君缨再敲敲边鼓,以元蓁的心性,很可能会答应的。
到时候,她成了君氏家主,打入世家内部,元蓁就领着沐风等人在外策应。
她们里应外合,事情绝对会顺利不止一点的。
如今可倒好,她不但没把元蓁拉入伙,还被元蓁借机说了一顿。
什么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呀,什么日月同辉,必有灾殃呀……
总之词是一套一套的,还都很有道理,让她无法反驳。
——
再说和君缨商定了之后,君绫就揣着一颗放下大半的心,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托君绫的福,他们这一支如今的住所离扶余岛不远,灵气也十分充沛。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自己的院子,一开门,就看见六公子君绍站在暗夜里。
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君绍抬起了头,和君绫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君绫一怔,笑着上前,“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这一回,君绍却没有向往常一眼笑嘻嘻地扑上来,而是安静地等着君绫走过来,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是呀,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呢?”
“阿绍,你怎么了?”君绫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有些担忧地问。
看着她眼中犹如实质的担忧,君绍不禁闭上了眼睛,苦笑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只是苦笑,君绫有些急了,猜测道,“是不是有人与你为难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没有。”君绍摇了摇头,神色严肃了起来,“阿绫,你实话告诉我,你今日回来得这样晚,是到哪里去了?”
“哦,见个朋友而已。”
“朋友?你这些日子在家族里活动频繁,就是为了见这位朋友做准备?”
君绫的笑容僵住了。
她从来都知道,君绍只是在她面前不喜欢耍心眼,却绝对不是蠢笨。
所以,这些日子的行事,她一直都是避着君绍进行的。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你……知道多少?”君绫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君绍道:“不多,也不少。你以为你联络的那些人,个个都是真心的吗?”
君绫笑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家主要杀我,我也绝无二话。”
既然君绍来见她了,肯定是有人告密了。
只不过,这个告密的人被君绍给截了下来。
若不然,等着她的就不是君绍,而是二长老君纾了。
见她一脸淡然,仿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君绍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阿绫,兄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君绫的语气仍就是淡淡的,却十分的坚定从容。
“他对不起我又有什么打紧?他对不起的哪里是我呢,是整个君氏呀。”
“兄长自坐上家主之位,不说殚精竭虑,也是兢兢业业了,怎么就对不起君氏了呢?”
若说整个君氏谁距离君绋最近,那必然是君绍无疑了。
对于君绋的一切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哪里能容忍君绫这样说?
可君绫却叹息了一声,反问道:“可是这一切,都是要有个前提的?阿绍,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君绍哑然。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他却不能苟同。
“不错,大哥还是为元仙子痴狂,但谁又规定了,做家主就不能心有所爱呢?”
君绍是个恋爱脑,他从不觉得君绋为了元蓁做得那些事有什么问题。
对君绍十分了解的君绫知道,和君绍谈“隐忧”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用一种纠结万分的目光看着君绍,叹息着问:“你以为我想吗?家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若非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君绍对她无比信任,听出了内情,立刻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咱们的家主,可是一个看起来基本正常的疯子。
在元蓁的忽悠下,君绫是被自己的脑补说服的,也因此对君绋是个疯子这回事深信不疑。
而君绍十分信任君绫,君绫在脑补的过程中,又自动自发地逻辑自洽了。
结果可想而知,君绍顺利被君绫给忽悠瘸了。
第174章 机会
凌海,扶余岛,藏玉阁外。
一道红光从天际飞来,在藏玉阁的结界之外降落。
红光逐渐散去,大长老君绫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她神色肃然,微微蹙着眉,抬头看了一眼藏玉阁的匾额,忽而叹了一声。
恰好此时,君绋的随从兆奇从里面出来,看见她仰头叹气,心里猜到几分缘由,但却装作一无所知,若无其事地拱手施礼。
“属下参见大长老。大长老匆匆而来,可是有事求见家主?”
“免礼。”君绫抬手叫他起身,犹豫了片刻,才道,“若是你身上没有要事,便替我通报一声。”
看得出来,她即将禀报的事让她自己很为难,很不情愿,但却碍于家主的心意,不得不来。
这样的事情,可不多呀。
兆奇心念一转,心里生出一个猜测,却又有点不敢相信。
和君绫不一样,兆奇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君绋,只知道对君绋唯命是从,从来不问对错的。
哪怕君绋走上了岔路,不愿意回头,他也会一条道跟到黑。
俗称:执迷不悟。
所以,纵然明知道元蓁的存在对君绋的影响是巨大的,但他是一心想要帮君绋寻回元蓁。
他追随君绋多年,也唯有在元蓁居住凌海的那几年,才从君绋脸上看到过真切的笑容。
这一千多年来,随着元蓁失踪的时日越来越久,君绋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近两年,更是让兆奇怀疑,家主是不是已经忘了怎么笑了?
因而,猜测到君绫可能带来了与元蓁有关的消息之后,兆奇眼睛一亮,急忙道:“大长老稍待,属下这就进去通报。”
别说他没有什么要事,就算是有,和元仙子的事情一比,也都得往后稍稍。
君绫点了点头,“劳烦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往上勾了勾,似乎是想要勾出一抹笑容来,却失败了。
看来,大长老也和那几个老顽固一样,对元仙子的归来,十分不情愿呀。
只是,大长老到底对家主一片忠心,即便不喜欢元仙子,查到消息之后,还是来禀报家主了。
心里这个念头转过,兆奇已经匆匆转入了藏玉阁,找君绋通报这个好消息去了。
原本家主办公和起居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栖凤殿。
但元蓁失踪后不久,君绋就搬到了这里,并严令照顾元蓁起居的阿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许有变动。
说到底,不过是睹物思人,廖慰相思罢了。
“家主,家主。”兆奇满面笑容地进来了。
内殿门口的阿云拦了他一下,低声嗔怪道:“哥哥,你干嘛呀?不知道家主这个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吗?”
今日的公务,君绋已经处理完了。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他躺在元蓁曾经躺过的床榻上,回忆往昔的时候。
“哎呀,你别拦着我,今日是有大消息。”
说着,他就要往里闯,口中喊着,“家主,家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走到门口,他伸手去掀珠帘。
哪知道,手指才碰到珠帘上的水晶珠,就有一道白光升起,将他弹了出去。
“放肆!”
君绋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殿,蹙眉怒视兆奇,“是本座对你太纵容了吗?你竟敢擅闯阿蓁的寝殿!”
阿云没拦住兆奇,就知道要遭,此时见家主果然动怒,急忙拉着兆奇跪下。
“家主息怒,兄长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是有意冒犯主母。”
原来,他虽然在藏玉阁办公,平日里藏玉阁内外也都由阿云打扫,但这寝殿之内,却是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准进的。
兆奇虽然一直跟随他,但君绋一旦要入寝,就会将他遣出。
对于这个忌讳,兆奇自然是不知道的。
阿云倒是知道,但家主明显对此事讳莫如深,她也不敢多说。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是当年一心想着有哥哥庇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小丫头了。
君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念在你是初犯,本座不予追究。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属下多谢家主。”兆奇暗暗替自己抹了把汗。
——幸好啊幸好,自己心里没存恶意。若不然,这结界就不是把他弹出去这么简单了。
“好了,起来。”
君绋走到上首坐定,沉着脸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冒冒失失的?”
你最好有事!
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兆奇这才重新露出了喜色,对君绋道:“家主,不是属下有事,而是大长老求见。”
“阿绫?”君绋蹙了蹙眉,“她来干什么?”
君绫对他是挺忠心,办事能力也很强。
但君绋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她并不希望元蓁再次回到凌海。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再加上君绫寻找元蓁也不曾怠慢,君绋也就全当不知道了。
“罢了,让她进来。”
——
“属下参见家主。”君绫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了,起来。”君绋的神色有些颓然。
只因看到了君绫,他就忍不住想起元蓁。
前世他的确是有错,的确是利用了元蓁,让她伤心难过。
但是今生他已经改了呀。
为了他和元蓁的未来,今生他早早就掌控了君氏,可以给元蓁想要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元蓁依旧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还不如前世之时?
至少前世,他们也是有过两情相悦的时候的,今生却什么都没有。
余光瞥见他这副样子,君绫只觉得一阵胃疼。
——你说你堂堂一个大世家的家主,妖帝不在,你就是北域的土皇帝,就为了一个人族女仙,你至于吗?
这个时候,君绫才能看出一点君绋和君绍的相似之处来。
——这俩人都是恋爱脑。
君绍是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君绋倒是看起来对江山挺有兴趣的,但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实际上,他要这江山,就是为了编织一个纯金的鸟笼,把他心头的美人困住罢了。
她自认还算有几分识人之明,当初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哦,对了,一定是因为当初几分还没有遇见元蓁。
君绫忽然就悟了。
——她不该把责任推到元蓁身上的,元蓁只是恰好成了君绋爱的那个人而已。
就算没有元蓁,君绋就不会爱上别人了吗?
别闹,哪个恋爱脑能不遇到真爱?
悟了之后,她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神色里带了些不情不愿,拱手禀报道:“家主,属下已经寻到了元仙子的踪迹。”
君绋下意识地反驳,“什么元仙子?那是你们主母!”
下一刻他才反应了过来,激动得豁然起身,方才还萎靡不振的脸上,骤然焕发出了明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