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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奔赴与时奕的约会,云眠一整天都在全神贯注地工作,终于赶在下班前把手上所有的事儿清完。
到了下班的点儿,其他同事一动不动,她可不管,拿上包就想走,结果被领导叫住,临时让她做个表格。
云眠不想跟他吵,吵架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完表格,交了就走人。她走到楼下,又等了许久的车,好不容易坐上车想给时奕打个电话,拿出手机就发现只剩下1%的电量。
她稍微滑动一下,屏幕立马黑了下去,并且再也无法打开。
司机兴许察觉出了她的焦躁,在交通规则允许的范围里,把速度提升到了最快,然而在快抵达广场时又遇上了堵车。
云眠不想再磨蹭下去,付了钱就推开车门下去,拼尽全力朝着他们约定的广场跑去。
她不知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时奕有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等她。
但是,她真的不想失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和时奕第一次约会,她不想让他失望,也想要见到他。
云眠气喘吁吁地跑到广场上,环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喘着气,思考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便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时奕眉眼间很平静,张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云眠没给他开口的时间,扑过去抱住了他。
寒风吹得她双颊泛红,吸入过多冷空气的嗓子也有些干哑:“对不起,我迟到了。”
时奕拍了拍她的背,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她迟迟没有出现时,他担忧的是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定了下来,所有其他的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见到她的喜悦。
奕崽也很高兴,插不进他们两人之间,激动得只好原地转圈。
云眠感受着他的体温,深呼吸两口气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充电结束,也忘掉见到他之前的那些不愉快。
奕崽见缝插针地扑到她身上,嗷嗷地叫着,云眠摸了几把它的狗头,它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时奕牵上奕崽,带着云眠去订了座位的餐厅。
走在路上,许许多多情侣牵着手从他们身边路过,时奕垂眼,偷看一眼云眠。
云眠的表情一如往常,似乎没被当下的氛围所感染。
他轻咳一声:“要……”
牵手吗?
一句话才刚起头,剩下的三个字没有说出口,云眠就握住了他的手,仰头冲着他笑,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你想牵手对不对?”
“……”时奕头偏到一边,不说话,却反握住云眠的手掌,接着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插进她的指缝间。
他们就这样十指紧扣地走进餐厅,等吃了饭,又这样牵着手出来。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室外气温很低,时奕低头,给云眠打理乱掉的围巾。
这时,她忽然伸出手掌,说:“下雪了?”
时奕的语调微微上扬:“嗯?”
“真的,下雪了!”云眠的语气欢快起来,“你快看!”
时奕抬起头,果不其然,星星点点的小白点从天而落,摇摇欲坠般飞舞,触碰到地面便融化不见。
位于南方的容城很少下雪,在时奕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在平安夜见到容城下雪。
云眠不顾冻得通红的鼻尖,伸手去接那些脆弱的雪花,看它们落在手掌里又转瞬即逝。
她偷偷去看时奕,只见他舒展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平安夜的雪,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好看的嘴唇。
她回头,置身雪夜中,感受着通过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容城的初雪。
而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初恋。
第18章 十八只哈
凌晨,云眠抱着一大束玫瑰回了家。
临近分别时,奕崽在她身上磨蹭了好久,依依不舍,任凭云眠怎么安慰都没用,大有赖在她身上的架势。时奕无可奈何,只能强行拖着它离开。
等一人一狗走了,云眠关上门,把玫瑰花放在矮柜上,走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
时奕和奕崽很快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走得很平稳,又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她站立的窗口。
时奕朝她挥了挥手,奕崽则拼命地摇着尾巴。
云眠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她洗过澡蜷缩在被子里,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回想起时奕置身于雪夜的高大身影和好看又精致的面孔,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拿过手机骚扰许一宁。
【云不眠:今晚我和时奕出去玩了,吃到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已经是大半夜了,许一宁还是秒回了她。
【一个柠檬:今晚?你们在一起过夜了?!】
【云不眠:……】
【云不眠:没有,他把我送到家之后回去了】
【一个柠檬:那请不要打扰我,我只想听午夜场,不想听你们的恋爱故事,甜甜的恋爱与我无关[吃柠檬.jpg]】
话是这么说,许一宁还是陪着云眠聊了很久的天。等到困意袭来,云眠和她道了晚安,放下手机去睡觉。
这晚上她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去公司上班时见到每位同事都友好地打了招呼。
一上午都很忙,云眠忙得连个摸鱼的时间都找不到。她正埋头在电脑上处理数据时,顾金枝一通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自从父亲生病以来,她和顾金枝的电话频率比以前高出好几倍,她没多想,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拿着手机去了走廊。
电话刚一接通,顾金枝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眠眠,今天你爸病情恶化了……”
云眠原本漂浮着的心脏顷刻间沉了下来,她握紧手机:“妈妈,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顾金枝用断断续续的话跟她描述清楚了情况。
一直到今天早上,云飞扬都很正常,精神好,胃口也不错,吃过早饭后还跟顾金枝一起出去溜达了两圈。可是回来之后,他刚坐下没一会儿就不对劲了,腰腹越来越痛,顾金枝叫的救护车抵达时,他已经疼晕了过去。
去医院检查,查出来很可能是癌细胞扩散,病情进一步恶化。
云眠攥着手机,扶着额头,突然感觉喉咙干哑,一句话也说不出。
最近云飞扬最近一直在家调理身体,上周末她回家的时候陪着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的是病人身体恢复得不错,情况很稳定。
她以为没问题,至少短期内父亲的身体还能维持住,可这还不到一周,父亲的状况就再度下滑了。
一种没来由的疲倦爬上了她的心头。
见她久未说话,顾金枝那边反而安静下来,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对她的担忧:“眠眠,你没事吧?”
“没事。”云眠站直了身体,在这一秒,其他的情绪消失得荡然无存,她的神情再度坚定,“妈妈,你先照顾好爸爸,我试试看能不能请假,要是能请假,我今天就回来,要是不能,周末一定会回来。”
“好。”顾金枝停顿片刻,又道,“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实在不行,我一个人也可以。”
云眠应承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去了领导办公室。
领导拒绝了她请假的请求,理由是此前她已经请过很长时间的假了不可能再批,再有最近公司很忙,很缺人手,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云眠坐在电脑前,看着还没有处理完的数据,突然什么也不想做。
到这家公司工作一年半,她头一次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公司有公司的考量,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看,谁都没有错,只是,她有点累了。
*
周末,云眠赶回家,在医院里见到了坐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坐在床头,后背上垫了个枕头,病床上的桌子支了起来,放了本翻开的书,他正一边输液一边看书。
尽管脸色苍白,但整个人看上去很平静,状态比云眠想象中要好很多。
见她来了,云飞扬放下手中的书,和她聊天,关心她的工作,也关心她和时奕的感情进展。
“这孩子我觉得很好。”云飞扬跟她说着心里话,“挺可靠的,也很真诚,是个很不错的人。眠眠,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云眠感觉他话里有话,但又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您的意思是……?”
“男未婚,女未嫁,不如……”
云眠笑了:“现在说结婚,会不会太早了点?”
“谁说结婚了!”云飞扬对她在这方面的愚钝有些恨铁不成钢,“我是说,要不,先把婚订了吧。”
他期待地望着云眠,久病未愈的惆怅面容上也有了一缕神采。
云眠垂眸,说:“这件事可以考虑,但能不能订婚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看时奕他们家。”
“那肯定。”云飞扬喜笑颜开,“你有这个心就行,剩下的可以慢慢谈嘛。上次我和时奕爸妈聊天的时候,我听他们的话,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我瞧着他们挺喜欢你的,问题应该不大。”
“您对您的女儿就这么有信心呀?”云眠扯出一个笑,打趣道。
“我不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那对谁有信心?”云飞扬的语气里多出几分怀念,“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和你妈怎么担心过。没闹过大病,没闯过什么祸,学习成绩好,人又机灵,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我和你妈就没操心过,你还不是考上了很好的学校。大学毕业,又进了一流的公司,我说出去同事都羡慕。这么好的女儿,我还不能有点信心?谁要看不上你,那是他们眼瞎!”
听着他说的话,顾金枝红了眼眶,揉揉眼睛,偏头看向别处。
云眠握住他的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她年岁尚小的时候,父亲的手将她抱在怀里,高高举起;小学时,又牵着她的手,接她上下学;等她读了大学,又帮她推着行李送她去念书。可现在,这双曾经有力的手瘦到皮包骨,轻轻一摸,就能摸到薄薄的一层皮肤下硬邦邦的骨头。
云眠闭了下眼睛,收敛起多余的情绪。
“爸,我知道了,我会和时奕谈这个问题的。”她郑重道。
*
傍晚,云眠和顾金枝走在回家的路上。
顾金枝若有所思地询问她:“眠眠,你老实跟妈妈说,订婚这事,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我愿意订婚。”云眠说得很果决,“不止是为了爸爸。我喜欢时奕,也喜欢江阿姨和时叔叔,他们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顾金枝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你还年轻,我不想你为了父母的心愿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云眠挽住她的手,亲昵道:“妈妈,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我是真的不排斥和时奕订婚,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让我体会到心动的人。而且,你们都很喜欢他,我和他订婚的话,你们也会很开心吧。”
“我们的想法其实没那么重要,你过得好最重要。”顾金枝认真道。
云眠以一种保证的语气说:“我会过得很好的。”
回到家,顾金枝去跟江心月通电话,商讨订婚这件事。
云眠做了会儿家务,擦玻璃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的植物耷拉着头,便拿上喷壶去给花草浇水。
云飞扬以前总是把这个小院子打理得很好,每到春天,会有许多花盛放。轮到云眠来打理时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遗憾以前没从父亲那儿多学几招。
勉强浇完了水,云眠洗干净手回到客厅,刚好看见时奕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
【TIME:我妈妈正在和顾阿姨打电话,好像在商量我们订婚的事……】
【云不眠:我也听到了】
【TIME:你之前知道吗?……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云不眠:你不愿意吗?】
看着屏幕上这简单的五个字,不知怎的,时奕想起西式婚礼上一定会出现的誓词。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从前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一段话,只把它当做一个固定的流程,为婚礼的仪式感锦上添花。极少有人能践行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段话,从一场光鲜亮丽的婚礼上走出的万众瞩目的新人,离婚时闹得鸡飞狗跳的情况并不少见。
时奕以前没想过要结婚,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想过要活着。他对另一半的想象趋近于零,直到那一天,云眠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认真地思考过以后,郑重其事得打下一句话,发送给云眠。
【TIME:我愿意。你愿意吗?】
第19章 十九只哈
顾金枝提出让云眠和时奕订婚,江心月表现得格外积极,两方相当配合的情况下,长辈们对于订婚的商量很快有了结果。
他们初步定下过年期间在安市举行订婚礼,规模不用太大,请一些关系亲密的亲朋好友参加就行。
云眠把这件事告诉了许一宁,她唯一亲近的闺蜜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一个柠檬:你们俩这是八倍速发展呢?夏天刚认识,冬天就要订婚了,牛,非常牛】
【云不眠:我就当你这是对我和时奕的夸奖了】
【一个柠檬:……能要点脸吗!】
【一个柠檬: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挺羡慕你的。就我男朋友这个状态,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云不眠:???】
【云不眠:你还要和他结婚?没病吧?爽爽就完了,和他结婚不嫌脏吗?到时候头上绿油油是小事儿,被传染上病就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