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牒在他们手上,还不还可是他们说了算的。
“更何况,就因为这件事,我大理寺的乔大人还险些出事……”
冉闻道:“乔大人现在没事。”
“她是个女子,胆子小,若是受到惊吓什么的因此告假,我大理寺不就缺了人手?”甄仕远哼道,“这不行的。”
可没听说过那乔大人受惊吓什么的,据说回去之后,还去大理寺的饭堂吃了饭之后才回家补觉的。
冉闻皱紧了眉头,道:“那周家上下不也在你大理寺的大牢里关了一晚上了?算是给乔大人受惊赔罪了吧!况且,听说那个强行把人带走的周家老大还被自己兄弟在大理寺门口打了一顿,你这还不够消气的?”
说的难听些,就是他受了惊,让对他下手的人连同那人一家一同吃了这么个教训,他也觉得可以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到此为止吧!”然问道。
“好,我不追究此事。”甄仕远捻了捻须,眯眼看向开口讨要案子的冉闻,“不过我们乔大人都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若是找出周大人之后,案子就莫名其妙的易主了,你让我这个上峰怎么去同她解释?”
他不追究了,那她呢?
这用解释吗?这案子若成了吏部官员被杀案,自然该叫唤吏部啊!
冉闻看了他片刻,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甄仕远如此推脱……他沉默了一刻,向他摊牌:“那你想怎么办?”
“好说。”甄仕远负手道,“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案子让我们乔大人查,若是查不出结果再还给你们吏部便是了。”
冉闻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你吏部的人难道还怕一个才进大理寺一个多月的新进不成?”甄仕远道。
这话一出,冉闻倒是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忽地嗤笑起来:“你不用激我了,我允你就是了。”
第329章 不见
因为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所以乔苒被特许放了一日的假,在红豆炖鸡汤,裴卿卿递点心,乔书帮忙念话本子的“安抚”下,第二天一大早,乔苒精神奕奕的去大理寺当值了。
前脚才踏进门,后脚便被一群同僚热心的围住了。
“乔大人,你没事吧?”这是关切的。
“乔大人,你可知道你失踪那一晚甄大人是如何英明神武的?他带人踏破了吏部的大门呢,现在可有不少衙门的同僚羡慕我等有这么一个敢为下属出头的上峰呢!”这是对甄仕远的举动表示激动的。
“乔大人,听闻你的事陛下都知道了,御史台还因此吃了好大一个瘪,你可要小心了。”这是酸的。
……
同一件事各人自有各人的反应。
乔苒笑眯眯的应对了一番同僚七嘴八舌的问候之后,终于将话题揭了过去,而后说道:“不过,这对找周大人来说也是件好事,现在城中戒严,全城搜查周大人呢!”
“对啊,听说阴阳司也出动了。”有人接了话,脸上的神情又是费解又是激动,“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找人,乔大人你说呢?”
她怎么会知道张解会用什么办法?乔苒心道,他只是答应了她这件事,但怎么去做就是他的事了。
“不过,陛下令下,想来周大人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吧!”乔苒说着抬手挥了挥,挤出人群,道,“我有事去找封仵作,先失陪了。”
虽然还想继续聊几句,不过一众同僚们还是“哦”了几声,渐渐散去了。
闲聊什么的,往后多的是机会。
乔大人失踪那一晚听说是被关在陵墓里,里头停了口石馆,这等事自然不会被兴奋的封仵作错过,征得应允之后便接手了。
算算一日的功夫,也足够封仵作给出验尸结果了,这对于乔大人而言应当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了。
“中毒死的。”去的时候,光着脚坐在尸床上正在啃馒头的封仵作头也不抬便道,“四五年了,没什么特别的。”
乔苒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倒是那边低头啃馒头的封仵作大抵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抬头诧异的朝她望了过来:“你就这样走了?”
这话一出,乔苒却笑了,她道:“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封仵作啃馒头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只要知道这个?
“知道一个死了四五年的人是中毒死的,这很重要吗?”
重要到她特地跑一趟?
这个答案当然重要。乔苒没有再解释,因为石馆里的人姓钱,不是别人,就是当年的钱大善人。
儿子意外溺亡,父亲紧随其后中毒身亡,偌大的钱家一分为四,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普通。她想,这应该就是袭击她的人想要她做的事了。
如此的话,原先便因着有嫌疑袭击她而被关入大理寺牢狱的陈老爷自然就是第一个审问的对象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登门拜访,亲自向那位救了她的陈夫人道谢。
……
要从大理寺去陈府,灵曲河畔是毕竟之路,乔苒今日并未换上常服,如此一身官袍走在大街上,还挺显眼的。
不过多数人只是往她这里多看几眼罢了,鲜少有人会出声叫住她的。
“哎,那个乔大人!”坐在灵曲河畔马扎上纳鞋底闲聊的大娘忽地激动的站了起来,喊道。
乔苒本能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而后就见那大娘朝她招了招手。
如此招手就过去?乔苒摸了摸身上的官袍,她现在是个身着官袍的大理寺官员,怎么说也算是“士”了,如此一招手就过去,会不会很没面子?
“大娘,什么事?”乔苒走过去笑问她。
那大娘朝她挤了挤眼,一副同她十分熟稔的样子:“乔大人,那晚我可是被你们那个甄大人请去做人证的……”
乔苒抬手施礼,道:“那多谢大娘了。”
那大娘却忙起身推了她这一礼,而后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乔大人如今多大了?可曾许了人家……”
这两句话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估摸着是拉红线的。乔苒笑着摇了摇头,手一指,指向前头的善缘桥,道:“这桥快修好了?”
要阻止大娘这样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换另一个她喜欢的话题。
她对造桥这种事当然不懂,不过那一日瞧着这桥还没有架通,熟料不过休息一日的功夫,整座桥看起来已初具雏形了。
“是啊,快好了。”拉红线的大娘瞬间被她这句话夺去了注意力,看着这座善缘桥感慨不已:“总算是修好了。待到修好了,再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念个经什么的,我等出行也不必绕路了。”
“那还挺快的。”乔苒说着,视线在桥上那群劳工中搜寻了一遍,而后又看了眼桥边帐门掀开一览无余的简帐字后,她转头问那个拉红线的大娘,“对了,那个满面伤疤的工头呢?如今正是最重要的时候,今日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大娘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表示不屑:“大早上的就不知去哪里了,而且瞧着样子怪着急的。还将早起倒夜香的吓了一跳,害的人泼了人一身呢!那倒夜香的已经骂了一早上了,哎,你说好端端的,谁被泼一身的夜香不生气啊……”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大娘干脆闭着眼睛说了起来,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那人“丑人多作怪”,待抱怨的差不多了才记起正事:“对了,乔大人,方才咱们说的,你可曾许人家了?”
这话一出,并没有等来回应。
大娘睁开了眼,却见眼前空空如也,不由惊道:“人呢?”
几个同她一道纳鞋底的大娘在一旁乐的看笑话:“人家是官身,你歇了那等心吧!”
“乔大人早走了,我们方才看她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急匆匆的往那里去了。”有人指着一处说道。
大娘顺着那方向看去,而后顿时一惊:“这不是去善人们家的方向吗?乔大人做什么去?”
该不会又是出什么事了吧!这善缘桥修的时候总是不太平的,五年前不太平,如今还是如此,瞧瞧这多久的功夫,都出了多少事了。
乔苒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只是听那大娘说罢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如今冯铎已经死了,陈达也入了狱,而此时,原本应该在这里监工的工头却不见了。
第330章 人赃俱获
甄仕远带着人踏入了大门,真没想到不过隔了一日,他便再次登门了。不过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寻人,而是当时脸色不善的王、李两位老爷自己出了事。
“大人,你可来了!”一个略有些眼熟的妇人见他过来,忙扑了过来,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可吓死人了!”
这样尖锐到有些破嗓的声音让甄仕远皱了皱眉,倒是记起了这个妇人。
好像是常在灵曲河桥头坐着闲聊的妇人,先前找乔苒的时候,这妇人还做了证人。对这妇人的印象,甄仕远还停留在嘴碎话多上,是以见她扑过来,他便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道:“怎么又是你?”
什么叫怎么又是她?妇人似乎觉得有些委屈,不由嘀咕了起来:“我这不是跟着你们那个乔大人嘛!”要不是听说乔大人变了脸色,她唯恐乔大人出了什么事便跟了过来,哪会看到这样一幕?算起来,她也是受害的呢!
“惊扰办案罪责不低。”甄仕远警告了她一句,便让一旁的报官百姓带路。
“发生什么事了?”他进院子前还特意问了一句。
“是……”领路的百姓一张脸色惨白惨白的,显然对那情形也有些心有余悸,不过大抵是觉得自己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他便道,“大人您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甄仕远这才走入了院中,出事的是院子的主屋,所以步入院中还不能看到什么,更遑论主屋外还有个女孩子站着挡在门口,以至于他并不能立刻看到发生的事情。
不过踏进去这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甄仕远喉口一动,有股反胃的冲动。
“大人。”似是听到他的声音了,站在门口的女孩子回过头来,她脸色也不大好,不过似乎见了屋内情形的都是这样的脸色,相较而言,她症状还算轻的。
乔苒闪了闪身,让了开来。
午时的阳光足够照亮这座主屋了,饶是心里有所准备,可在看到眼前一幕时,甄仕远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体的肢块被砍的到处都是,零零碎碎,不少还被剁的血肉模糊的。甄仕远自诩自己也算是看过不少惨烈的杀人现场的人了,可这将人砍得跟宰猪场一般血流成河的还是头一回看到。
忍住喉口干呕的冲动,他白着脸走了过去,问:“死的是谁?”
乔苒指了指那两只滚落到角落里的脑袋,没有说话。
虽然凶手的手段十分残忍,残忍到不像是在杀人而似是在泄愤,可大抵也是为了特意方便众人判断这两人的身份,那脑袋上除了干脆利落的一刀,便未再砍,所以即便是浸泡在鲜血里,还是能让人轻易的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王生和李跃。
也就是当年分走钱家财产的最后两个钱家掌柜,如今他们两个也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以如此惨烈的结局收场。
“那个陈达还在牢里吧!”乔苒偏了偏头,问甄仕远。
甄仕远点头道:“你让人带话叫我看好陈达别让他出什么意外,我便特意找唐中元去看着他了。”
乔苒这才道:“杀人的是督造善缘桥的那个工头。先有倒夜香的撞见他过来,而后又有人看到过他满身是血手里拎着斧头出现在这附近,撞见他的行人才叫了一声,便被他打晕了,待醒来连忙匆匆进来询问可发生什么事了,王李二家的人也直到此时才知道出事了。”
甄仕远转过了身子,屋内的情形他着实是看不下去了。
“就在家里发生的事两家的人怎会被人提醒才知道?”
这样惨烈的行凶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是不可能的。
“这个我也问过了。”乔苒说道,“听闻是自从冯铎死后,王生和李跃他们便感怀结拜兄弟身死,自己搬到了院中独住,说是要为冯铎服丧……”
这说法令甄仕远不由冷笑:“还有这样的说法?”
乔苒道:“当然是因为心中有鬼,而且或许与钱大善人的死以及钱家的家财有关。”
所以,出事之后,她便让人带话甄仕远小心牢狱中的陈达,以免这仅剩的一个人再出事了。
“那就缉凶寻人吧!”甄仕远说着挥了挥手,有些不适的捂嘴干呕了一声,而后大步走出了院子。
待到周围血腥味稍减,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没事吧!”女孩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甄仕远摇了摇头,忍不住瞥了眼脸色发白的女孩子,道:“对了,事已至此,冉闻就是蠢得像头猪也能发现此案不简单,且与钱进的事情有关了。我估摸着吏部的人又要找上门来了,这件案子你必须尽快了结……”
话未说完,便听外头一阵喧嚣响起,而后一群吏部官差涌了进来。
“不用了,这个案子结了。”有人说道。
这声音……甄仕远脸色一沉,抬头望去,见吏部的官差分成两列,有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冉闻。
没想到继前日大理寺卿与吏部尚书齐齐出现在灵曲河畔的陈家之后,今日他们又齐齐出现在了与陈家不过一墙之隔的王家。
甄仕远道:“冉大人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冉闻笑了两声,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似是感慨,“别的么,我可以不同你争,但这件事因我吏部官员钱进而起,所以这个案子要由我亲自了结。”
其实冉闻已经记不太清那个叫钱进的年轻官员长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很是年轻,生的又是一表人才,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