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所以,现在她要动手把原娇娇送回去。
  而这一次与她配合能够做成这件事的,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一个了。
  那个高高在上,至此只在中秋那一日见过一面的,隐在垂帘后的天子。
  可她与天子从未接触过,要如何说动天子呢?要说动天子,便要先明白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苒在墨砚里添了些水,缓缓的磨着。
  身为天子,要解决一个与自己关系不睦又在外惹是生非的姐妹全然不需要亲自动手,可她却自己去做了这件事,足可见当今天子胆识过人。不仅做了,还敢用这件事来试探他们那些彼时尚且摸不清深浅的新进官员,那就不仅仅是胆识过人了,而是在她眼中,臣子只分为可掌控和不可掌控两种。对待可掌控者加以重用,不可掌控者,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去或者正在着手对付的路上,极少数人能从帝王的掌控之下逃脱。
  当然,身在帝王高位,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奇怪。
  她眼下也无意于像大天师那样寻求更高的位置同天子博弈,如今,她要做的,只是分析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以此推测她的想法。
  当然,常人言伴君如伴虎,要清楚天子的想法这本身并不是一件易事。不过幸运的是,如今在位的天子她的目的以及手段都是清楚而理智的,一个足够理智的天子对于世间百姓是一件好事,对于如她这等想要推测天子意的人,也是一件好事。
  而山西路这件事,其实最开始便有说不通的地方。
  陛下知道山西路出了问题,既然如此,她要做的应当就是选定出发前往山西路做事的官员,譬如早一步被召回京城的白郅钧便是陛下一开始便选定的人选。如此的话,即便一开始摸不清山西路的底细,需要投石问路,那理智如陛下这样的人要做的应当是派古将军和赵大人前来,若是古将军和赵大人解决不了问题,再由白郅钧和她出面。
  所以,派到山西路来的三波人选其实第一波是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的。甚至,不仅陛下应当这么想,就连推动山西路之乱幕后的黑手也是这么想的。
  连古将军和赵大人这两位才到山西路不久的官员都遇害了,第一波派往山西路的原娇娇和黎兆……却在第一次刺杀不中之后便收手了。
  是的,收手了。准确的讲,是对原娇娇收手了。
  不过,黎兆若是在这里,或许会有所不同吧!乔苒想到这里,不由拧紧了眉心:至少能看的明白现在的处境。
  只是,他……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所以,撇去黎兆不算的话,至少剩余的原娇娇,对方根本没有二次下手的想法,哪怕她能救人。
  因为这山西路的事情本身并不是一件治病救人的事情。连幕后的黑手都知道,陛下又为什么还要派原娇娇过来?
  乔苒想着陛下的举动,心中浮现出一个早有的还不曾证实的猜测。
  陛下派黎兆过来,至少以她和黎兆一同通过中秋那一日陛下的试探来看,黎兆是可以用来解决山西路麻烦的,适逢黎素问惹了麻烦,他便借机被派来了山西路。这一系列的举动虽说有些古怪,但其实也不难理解,陛下想用他,所以恩威并施,黎兆能答应也不难理解,毕竟如他这样的人,必然是不希望黎素问的事成为牵制自己的绊脚石的。
  所以黎兆的到来不算无用,甚至也可以看做试探之一,就如同这一次她被派来解决麻烦一样。
  而这其中只有原娇娇的到来其实是没有必要的,甚至为了让原娇娇的到来合情合理,最开始还编纂出了一个令诸多人怀疑的说辞——定亲。
  毕竟,这亲定的如此莫名其妙,怀疑之人不在少数。
  从陛下这里暂时推倒不出理由,不妨看看焦、原两家想要做什么。他们扶持原娇娇,甚至不惜引她去做根本不擅长的事情,为了什么?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推测,乔苒默然了一刻,很快就抓住了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猜测。
  为了对付她。
  是因为害怕她吗?或许不仅仅如此。可以再回到陛下身上来,看似高高在上根本同她没有什么交集的陛下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不然也不会在中秋那一日考量她了。这固然或许同她与张解走得近有关,但以陛下如此理智的一个人,光张解这个理由委实还不足以令她那么早便开始试探她。
  她和原家的事情,看似陛下什么都没做,其实是做过的,这虽然是之后从甄仕远口中听来的,当时没有察觉到什么,但现在看来,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陛下在朝堂上暗示过要恢复她原家女的身份,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了,因为原家老祖宗原诸力排众议选择了原娇娇。
  所以,事情似乎捋出一些眉目了,在原家看来,陛下在逼迫他们二择一,那么,另外一个自然成了敌人,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只要两个中的一个。
  如此的话,推着原娇娇做她不擅长的事似乎也能理解了。山西路之事极有可能是原家请求的,陛下……顺势允了而已。
  至此,这些古怪之处算是理清了。
  不过,把原娇娇推到山西路来做这些事,原家也未免太托大了。他们揣摩清楚了圣意,却忘了这个圣意只是态度,态度决定不了臣子的生死,真正能决定决定臣子生死本身的还是要事情办得好。
  说的难听些,把原娇娇送到这里来这不就等同于让她去和原娇娇比治病救人吗?
  真是添乱啊!乔苒摇了摇头。
  如此的话,她想她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乔苒提笔在纸上落下了几个字:“臣大理寺女官乔苒请奏……”
  虽然官职低微,可她也有上奏的权利,尤其此时身负陛下圣命出行更是能急奏陛下。
  至于先前的推测,山西路之事是不是原家一头热,看陛下接到她这封请奏之后会不会将原娇娇召回京城就知道了。
  乔苒神情坦然的奋笔疾书,她没有刻意诬陷原娇娇什么,只是将原娇娇先前所言的所认为的山西路现状与原娇娇做的事禀报陛下而已。
  这也是一个证实她方才那些猜测的好机会。
 
 
第477章 质问
  圣意难测嘛!所以才需要某些事情来推断证明她的猜测。乔苒认真的写着。
  当然,私心里,既然原娇娇想要赶她走,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毕竟山西路如此危险,多个情绪不稳定的原娇娇,很容易出事啊!
  而这个坏人,她来做就好了,左右在原娇娇眼里她已经是最大的敌人了,那她不介意再坏一点欺负人了。
  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乔苒放下笔,吹了吹,等着书信上的墨迹干涸。
  门并没有完全掩上,因她方才在想事情,是以倒没有注意外头的声响。此时事情做完了,倒是听到了裴卿卿咯咯笑的开心的声音,似乎玩的挺开心的。
  乔苒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一眼便看到裴卿卿坐在楼梯扶手上滑上滑下,腰间拴着一根绳索,绳索另一头拉在白郅钧手里,大概是怕她掉下来,特意栓了根绳子,口中还不忘喊着“小心”“太危险了”这种话。不知是觉得这场景太过滑稽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张解只在一旁叹着气摇头,一副不忍看的样子。
  不过他的不忍看印象不到一旁两个玩的正高兴的,听到她开门的声音,裴卿卿当即转过头去,手撑着扶手一晃眼的功夫就跳到了她的面前,高兴道:“乔小姐,你忙完了?”
  忙完了可以和他们一起玩了?
  乔苒笑着点了点头,垂眸看向系在她腰间的绳索。
  裴卿卿脸一红,忙解开绳索转头喊了声“接着”之后便把绳索扔还给楼下的白郅钧,而后拍了拍胸脯道:“他们不放心我,其实你知道我最是稳重的,对吧!”
  乔苒挑眉,轻哂:“稳重?楼梯上滑上滑下的稳重吗?你的稳重藏的有些深,仔细看都不一定看得出来。”
  裴卿卿扁了扁嘴,朝她哼哼了两声,而后脑袋上的团子又被揉了揉。过了片刻之后,见乔苒转身回了屋,不过转眼的功夫便拿着一封信件模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她拿着信,对楼下两个人道:“我想要上奏陛下。”
  上奏吗?张解点头,看向她:“我明白了,给我吧!”
  乔苒嗯了一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将才写好的信交给张解。
  又是打哑谜一样,就他们两个听得懂,裴卿卿转了转眼珠,朝张解扮了个鬼脸,适时道:“这一次可莫要再送信送到别的女子那里了。”
  她记得乔小姐和她讲过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说是一个和尚带着几个妖怪上西天取经的故事,那师徒一行便总是正经化缘化到妖精变的美貌女子家里,一进去便出不来了。
  裴卿卿皱了皱眉,对张解可能出不来的遭遇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担忧。毕竟,这世间不是只有美貌女子在外是危险的,好看的男子也挺危险的。
  这孩子总是有各种古里古怪的想法,白郅钧看了眼一旁脸色微妙的张解,撇过脸去偷笑。
  他虽没有什么孩子,但见到这么古灵精怪的小可爱还是挺喜欢的。
  正笑着,乔苒却在此时开口唤了他一声:“白将军,绳索能否借我一看?”
  看绳索?白郅钧有些诧异,却还是将手里的绳索递了过去。
  乔苒接过这一捆绳索道了声谢,随即低头用手指捏着绳索低头看了起来,神情是罕见的认真。
  这样的神情,让先前拴着绳索的裴卿卿心里有些发毛,唯恐这绳索有什么问题,于是她张嘴喊道:“乔小姐……”
  “乔大人。”门外周世林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轻易的便盖过了裴卿卿的声音。
  裴卿卿扁着嘴回头望去,见周世林带着几个官兵走了进来,身后那几个官兵手里还押着一个套着黑麻袋的人。
  套在黑麻袋中的人身形矮小瑟瑟发抖。
  “我把人给你弄来了!”周世林扯着嗓子说着,手还不忘拍拍被套在黑麻袋里的人,“这个可能就是疑凶。”
  被称作疑凶的人“呜呜”了几声,显然嘴已被堵上了。
  周世林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官兵对视了一眼,除了留了两个押住“疑凶”的,剩余的皆自觉退了出去,而后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大人们说话,不能被打扰。
  对手下的举动,周世林还是满意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大步走到他们身边,用脚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而后拍了一记桌子,道:“审吧!”
  看样子是准备在一旁看着了,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乔苒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周世林当即击了击掌,那两个押着“疑凶”的官兵当即甩手扯下了疑凶头上的黑麻袋。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小厮被蒙了一路的眼睛,乍一见光,便抬手遮了遮眼,在稍稍缓解了不适之后,他立时惊慌失措的向他们看来,而后“呜呜……”的挣扎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乔苒转头看向周世林。
  周世林道:“看我作甚?”
  乔苒道:“……让他说话吧!”
  堵着嘴便是想问也没法问。
  周世林这才“哦”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两个官兵将堵着他嘴的布团扯开,随后解释了一句:“忘记了。”
  这解释还不如没解释。
  没了塞住嘴的布团,小厮松了口气,立时喊了声“冤枉”。
  “冤枉你娘个蛋!”周世林骂道,“屋里只有你们几个,不是你干的难道还是古将军和赵大人自杀不成?”
  那小厮打了个哆嗦,嚷道:“真的冤枉……”
  就在三人以为周世林会继续喝骂下去之时,他忽地冷哼一声,斜了乔苒一眼,道:“冤枉不冤枉跟我说没用,跟这位大理寺来的乔大人说罢!”
  突然被周世林推出来的乔苒愣了一愣,随即笑了。
  这种事……果然还是周世林做的出来的事。
  那小厮当即听话的转向乔苒,再次颤声喊了一遍:“冤枉……”
  这两个词一出,便听周世林在那边猛拍了一记桌子,冷笑道:“说来说去只有这两个词,赵大人生前如此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又怎会选了你这么个嘴拙的做小厮?”
  乔苒看向周世林,眉心微拢:“大督护说的有理。”
  老实说,相比周世林觉得这小厮就是行刺的凶手这一点,乔苒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方才周世林说的也有道理。
  虽然对古将军和赵大人,她并没有在其上花上太多的功夫,左右能被陛下派来山西路办事的,应当都是陛下信任的,身份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虽说没有花上太多的功夫,可关于古、赵二人,她先前还是知晓一些的。
  能言善辩,思辨馆中常客。饭后闲暇时常与人易辩。这样一个说的直白些有“嘴瘾”的人,当真会选一个嘴拙的话都不会说的小厮吗?
  乔苒看向那小厮,虽然乍一看挺糟糕的,浑身瑟缩害怕,头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稻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只是细看……她视线上移,落到了他的眼睛之上,冷不防一个对视,那小厮有一瞬间的怔忪,半晌之后转为惊慌,惊呼:“乔大人……”
  乔苒看了他一会儿之后,道:“你一个小厮随赵大人出远门,带砒霜作甚?”
  小厮道:“药……药老鼠。”他说着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目光也转为坚定,肯定的说道,“是,药老鼠。大人们有所不知,我家大人爱书,苦于书本被鼠啃咬之苦,此次出行也带了些书,小的怕大人爱书被咬,故带着砒霜药老鼠。”
  这话一出,周世林当即翻了个白眼,“啪”一声再次敲在了桌子上,眼见那小厮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才冷笑着出声了:“药老鼠?亏你想的出来!赵大人此行一共才带了几本书,要你带着砒霜药老鼠?”
  小厮却挺了挺背,坚定的看向乔苒,扬声道:“就是药老鼠。若不是总能想的周到,大人又何至于带着我一同前来。”
  他不是赵大人身边寻常的小厮,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为主子提前考虑到路途上应对的各种状况,带些砒霜,似乎也不是说不通。
  周世林一脚踹到了身边的椅子,勃然大怒:“哪有这么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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