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漫漫步归
时间:2021-08-20 09:05:14

  这意思便是虽说今年大雪大雨的,却也是四季天晴雨雪的正常变化,并没有大家想的是不是天降恶罚之类的事情。
  既是人力所能为之,那自是不管地方官员还是朝堂官员都要开始认真治雪灾和雨患了。这几日出城的官员队伍络绎不绝,有文官有武官,一日之内都见了好几回了。
  长安的官员出城,自南方灾祸地来的百姓却想着进城。听闻其实年前雪灾时就已经开始有不少从南方来的流民进城了。这些百姓失了住处,到长安来又找不到好的活计,其中一些人便动起了歪脑筋,路上抢劫他人财物、偷盗,甚至看到出城上香的长安城内小姐动了坏心眼的比比皆是。
  听闻前两日长安府衙就受理了一份案子,说是一家商户家的女儿出城上香,也带了护卫和下人仆从,却还是被一群流民盯上了,护卫和仆从下人奋力护主却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死了,小姐也被那群流民糟蹋,回去没两日就悬梁自尽了。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城里思辨馆那些人又闹起来了,文人闹治灾地官员治的不好,闹长安城府衙、五城兵马司以及各部衙门官员渎职;百姓闹流民增多,叫他们日夜难寐,不准流民进城。
  一方不让流民进城说起来都是大楚子民,道义不准,另一方流民进城扰了长安本地的百姓,城里的闹事一出接一出,每日来大理寺衙门的途中都能看到一群一群抗议的百姓和文人。
  更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譬如常见路边铺子的老板端着凳子坐在店铺外头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
  长安城近些时日事情委实不少。
  不过,长安的事情再热闹,他们也顶多私下里,饭堂时议论一二而已,进了大理寺,还是要将心思放到徐十小姐的案子上来。
  甄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年多来大家也算摸清楚了,要说看热闹,甄大人看热闹的的兴致可不比他们小多少。可这等时候,他连这么明显的热闹都不看,显然是徐十小姐的案子没有丝毫进展。
  这一晃眼自徐十小姐案子发生之后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如今的进展委实算不得大,再加上先前还闹出百姓围攻真真公主府的事情,大人心情能好才怪。
  只可惜,先时总能出其不意的乔大人去了洛阳,以至于这些时日的大理寺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官差端着回完话,站在一旁,看甄仕远对着手里整理好的案子卷宗出神,自己也开始神游了起来。
  正这般想着,那头打完喷嚏回过神来的甄仕远嘀咕了一声“定是有人在说我”便开口问他道:“最近因为南方天灾的事情长安城内百姓同外头的流民闹的很是热闹吧!”
  官差听的一愣,虽然不知道甄仕远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一茬,却还是点头附和了一声道:“大人说的不错,最近外头一直在闹呢,游行天天都有。”
  而一旦游行,控制不住的百姓便有可能造成踩踏之类的伤亡事件,这些事让城里的五城兵马司也是头疼不已。
  成天看到那位几度离开又几度赴任,号称要同城内百姓“相爱相杀”一辈子的五城兵马司统领林立阳带着人到处念叨着“抓刁民”什么的,听闻五城兵马司里的“刁民”都快人满为患了。
  “那陛下的心情定然不会太好。”甄仕远叹了口气,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复杂。
  虽然知道有些事要适可而止,说不得,可前两日长安府衙受理的那个出城遭遇流民围攻,受辱惨死的小姐的案子总让他记起先时同那姓乔的丫头谈论过的永昌十年太师府千金出城遇袭的事情。
  这种事怎么忘得了?甄仕远再次叹了口气,咳了一声,对官差道:“准备准备,今儿刑部那位甄止大人要过来。”
  先时甄止让他准备的事情都已经备妥了,可以试探一番张、姚二人了。
  一想至此,甄仕远心里头便忍不住涌起了几分兴奋,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试探出这两人,若这两人当真被催眠过,又能不能从他二人口中套出一些话来。
  甄仕远随口一句话,那先前神游的官差却立时兴奋了起来,唐中元跟着乔大人走了,此时大人身边得力人正是不够用的,他虽然比起一众同僚来还是很得大人重用的,可同唐中元那个跟着大人来长安的“关系户”还是不能比的,此时唐中元不在,不正是表现一番的好时候吗?先时他也表现过一次了,不过大人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甚至对管库房的小吏都比对他好,他也一直在反思着是不是自己事情没做好,此时听甄仕远这般一吩咐,他立即应了下来,决定好好表现,争取做大人身边官差中的第一人,到来年开春时混个名头。
  正这般想着,便见外头一个小吏手忙脚乱的抬着手上一只肥硕的鸽子冲了进来,大声道:“下官正在啃玉米,它突然跳进来意欲抢食,下官这才发现这个字脚上带着环,似是乔大人的信鸽。”
  这些时日,乔大人虽然离京了,可时不时的还有这种胖信鸽飞回来,每每这些信鸽飞回来都是直接送到大人这里的,他也看到好几回了,今儿不知怎的回事,这鸽子不跑大人这里跑他那里去了,还意欲抢食,这也太过分了。
  正准备大展拳脚的官差一见那小吏便本能的生出了几分警觉:这不是管库房的那个小吏又是哪个?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乔大人和唐中元不在,这瞧着只知道窝在库房看话本子的居然跑出来同他抢着表现,真是太过分了!
  那边的甄仕远却是眼睛倏地一亮,忙道:“从洛阳来的?好极!快拿来我瞧瞧这次她写了什么。”
 
 
第714章 两字
  精致的茶点被端了上来,对于裴卿卿这位海会楼的小常客,伙计这一次也没有忘了多送上一盘新上的小点心。
  再怎么文士风流什么的,海会楼也是要赚钱的,那些笔墨纸张即便文士自己并未自带,用了他们店里的,也赚不了几个钱,真正要赚钱还得靠这些小点心。
  贪嘴喜食点心的多半就是女子和孩子了,可女子也不过偶尔来一回,像这个孩子这般又喜食茶点,又不差钱的可谓少见,不好好供着哄着她多来几回怎么成?
  裴卿卿高兴的捏了一块新上来尝鲜的小点心递给乔苒道:“乔小姐,快尝尝,这就是我喜欢的点心呢!”
  裴卿卿对点心的喜爱乔苒清楚的很,若不是同自己有足够的交情,想要裴口夺食可谓痴心妄想。
  因着足够要好才能分到一块点心,一旁虽然交情不错,可还没到足够要好的张解也只分了半块。
  乔苒笑着咬了一口,对着入口酥软香甜,带着几分茶香的小点心夸赞了几句。
  这海会楼的茶点果然不错,倒是当真有几分配得上这洛阳第一茶楼的美誉。
  吃了几口点心之后,裴卿卿便忍不住问起了张解:“你的那只胖鸽子呢,我好像这两日都没见到它呢!”
  张解没有出声回答她,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乔苒。
  乔苒见状,笑着对裴卿卿说道:“进洛阳城前,我给甄大人发了一封飞鸽传书。”
  ……
  ……
  从洛阳来的飞鸽传书这次不再是那能同甄仕远媲美的小抄了,而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婢女。
  “婢女。”洛阳海会楼里乔苒将茶点往裴卿卿面前推了推,正色道,“我只写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的字迹甄仕远委实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那丫头的还能是谁的?
  确实,这样简短的只有两个字的飞鸽传书委实是不再需要张解代劳了,可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甄仕远蹙了蹙眉头。
  便在此时,那个啃玉米的管库房小吏再次开口了:“大人,乔大人日常闲着无事时最喜欢来我这里了,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乔大人决计不是那等喜欢说废话的人,这个说的多半就是徐十小姐的案子了。”
  这小吏虽然啰嗦,可说的倒也不是什么废话,甄仕远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她说的定然就是徐十小姐的案子了。可提到婢女的话,徐十小姐身边的婢女确实重要,这一点本官也知道,只是眼下那几个婢女已经死了,凶手委实太过狡诈了!”
  他不过是慢了一步没有及时将桃剑她们几个带入大理寺衙门,没想到凶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杀了,委实太过可恨。
  这一点,自知理亏的甄仕远也是恨恨不已:若不是凶手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事情万万不会到现在还是没什么头绪的。
  甄仕远正恨恨间,那个啃玉米棒子啃得满嘴都是的小吏再一次出声了:“婢女又不是只徐十小姐有,真真公主也有啊!”
  做主子的可不止徐十小姐一个,真真公主也是个主子,身边人的排场可远远超过了徐十小姐,这一点上整个长安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话一出,正恨恨间的甄仕远脸色顿变。
  那捧着玉米棒子啃得小吏见状再次开口道:“乔大人时常来我那借卷宗当话本子看,我二人也算能聊几句的,这个案子其实简单的很,乔大人常说很多案子没有那么复杂的,既然是被人换了药丸,那最有嫌疑接触药丸的是真真公主那个婢女,不如便将她抓来审问一番好了。”
  甄仕远听的一怔,下意识道:“可如今真真公主被陛下下令禁足……”陛下既不准真真公主出去也不能让人进去将真真公主抓出来。
  所以,既是软禁又是保护。
  对此,小吏倒是不以为意,他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抓的又不是真真公主,是婢女,陛下又没下令婢女禁足。”
  甄仕远听的一愣,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神情古怪道:“如此……倒是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虽然说禁足这种事寻常人家都是默认一府众人连同底下的侍婢侍从都是不能出府的,可日常父母长辈对小辈下禁足令的时候便常有身边的小厮侍婢帮着跑腿的。当然那是对待自家父母长辈的禁足令,就算被发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眼下下禁足令的是陛下,对着陛下抖机灵这种事一般人是不会做的。
  不过……甄仕远认真考虑了一番,忽然觉得此计也并非不可行。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陛下对待真真公主的态度微妙可不代表对待一个婢女的态度微妙。
  他对着一个婢女使劲,陛下日理万机,想来近些时日忙着南方天灾的事,无暇顾及此事。
  趁乱……倒确实可以做些什么。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甄仕远下定了决心,再看向眼前管库房的小吏,愈发觉得这个啃的满嘴都是玉米渣子的小吏是个人才。
  人才嘛,脾气都是特别的。他连封不平这种人都忍得了更何况眼前这个只是爱吃玉米棒子,其余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癖好的人?
  甄仕远越想越觉得就该如此,这个啃玉米渣子的小吏就是个人才,待到往后定要好好提拔一番才是。
  这样关爱满满的眼神,看的一旁的官差心惊肉跳,愈发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看着毫不在意粗枝大叶的小吏是自己“争宠”路上的绊脚石,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抢在他前头表现一番才是。
  啃着玉米棒子的小吏对上峰关爱的目光浑然不觉,说罢,便将那只肥硕的胖鸽子赶到一边去出了屋子。
  新入库的几本话本子很是有意思,他正看到兴头上呢!
  话说回来啃玉米棒子看话本子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甄仕远看着说完话没有半句废话就走的小吏越发满意:现在像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委实不多了啊!正是如此才愈发难能可贵!
  既如此那就回到她飞鸽传书来的两个字——婢女身上。
  既然案子越查越复杂,毫无头绪,那便再次绕回到最简单的问题上来。这个案子最开始入目的嫌疑人是真真公主,既然顺着查查不出来,那便倒着查好了。不如试着证明真真公主不是凶手。徐十小姐死于被调换的药丸,整个过程中,虽然旁人若有心,有大把的可能接触到药丸,可事发的元宵那一日,最直接接触药丸的又实属真真公主的人的就是真真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了。
  这等事情,尤其是放在真真公主身上,她身边手下做的事情,多数离不开她在背后授意,所以找一个婢女没什么用。这也是大多数时候众人的看法。
  不过,有机会直接接触药丸的婢女按照寻常办案过程早该抓到大理寺来问罪了。
  这件事有必要,却没太大用处。无非要么是咬紧牙关不肯认,要么认罪说是真真公主授意,没有实际证据的话,对案子的帮助并不大。
  不过,眼下既然记起了这一茬,那便干脆抓来问一问好了,叫来官差吩咐下去之后,甄止便过来了。
  关于此事他二人已经准备许久了,虽说冰灯阵无法复原,不过那一日的十五盏宫灯已经系到同元宵那一日同一高度上了。
  甄止打量了一番这系好的十五盏宫灯,目光尤其落到了正中那两盏当日被人摘走的宫灯上,这宫灯里还有些少量的驱神粉,不过也只有如此了。
  其实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各方关于催眠摄魂手段的佐证几乎已经齐了,只可惜再完美的推测也做不了证据。即便有两盏撒了驱神粉的宫灯,可剩余的十三盏却是干干净净,即便确实有可能被人动过手脚,可此时也已经无从查起了。
  至于这绳索的长度……甄止问甄仕远:“董大监可说了什么没有?”
  其实他心里清楚,甄仕远没有提此事多半是匠作监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这话一提,甄仕远心里便生出了几分火气:“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得!董大监给的图纸根本没有画灯绳,灯绳的长度便由下头做灯的自己做了主张。唯恐各人有各人的要求,便将灯绳做长了些,不喜欢也好打个结调短一些。”
  理由如此充分,着实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甄止闻言略一犹豫,便开口道:“董大监这等人怎会不画灯绳?”
  “董大监忙得很,设计的图纸并不会连这点小事都顾及到。”甄仕远说道,“本官甚至连董大监都开始怀疑了,不过看了过往董大监给的图纸,不画灯绳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此倒是董大监的嫌疑也摘干净了。”
  所以,从绳索长度这一点入手,是断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可以入手之处了。
  原来如此,甄止听到这里,鲜少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名为复杂的情绪,他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道:“你们大理寺查案也挺麻烦的。”
  原本以为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入手点,可没想到入手点这等东西居然说断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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