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准确的来说,也不能说是重叠,毕竟都换了个人。
那人察觉到身后有声响传来,缓缓转过身,取下面罩抱在左臂里,露出那张熟悉的脸,扬了扬眉,对她说:“欢迎回来,林岁。”
封明哲见林岁没有动,他提了提嘴角,继续说:“我还以为你能持续得很久的,结果……,你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随时都可能自毁,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没有……”
“你别说了。”林岁打断他的话,逃避似地抱住头。
可过了会儿,林岁忽又想到,如今的自己,是再不能以这样的语气同他讲话,她松开手,喉中莫名带了哽咽,“对不起。”
封明哲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笑笑,“若是你想还让我帮你,现在是不可能的了。”
无论是她现在的心理状态,或是身体机能情况,都已不适且不能再重启系统。
而且他亦不想再冒那个险。
“我知道。”林岁小声应道,于她而言,她是不想再忘记事情。
上回她是没有带着记忆来到这间实验室,内心的恐惧不是很大,可这一回,她什么都记得,再次进入到这里面的时候,许是身体里早已刻下的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让她的肢体会自动地做出反应。
哪怕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可身体总还是抑制不住地发颤,掌心里掐出一个又一个的月牙印。
封明哲察觉到她的异常,关了这里的电闸,说:“我们该走了。”
“嗯。”林岁就像是身后有恶魔似的,小跑着跟在封明哲的身后。
封明哲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还怕?”
“嗯。”林岁依旧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别的什么都不愿再多说。
只是等到两个人进入到一个电梯里的时候,林岁才问,“我记得上回我来的时候,明明走的都是一个狭窄的密道,尽头又还只是一堵墙,怎么这里还有电梯?”
封明哲看了她一眼,“若是你都找得到,那他们一个个的,还不都找过来了?”
林岁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科学实验室大楼里的其他一些工作人员,她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秘密的一个地方,又还怎能轻易让她给找到。
两人处在封闭的电梯里,空气本就清冷,若又是再不说话,更加的清冷。
如此,林岁便问:“你自己改造的?”
“嗯,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他,也不喜欢他所留下来的一切,可当又不得不接受的时候,就总想着改一改。”封明哲解释道。
再次从封明哲的口中听到那个人,林岁低了低头,掌心的月牙印又多了一个。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恰时电梯门打开,出了永远都亮着刺眼灯光的实验室,林岁才发现此时的外面早已是完全黑下来。
她立在实验室大楼的门口,没有继续跟在封明哲的身后,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走。
走了两三步后的封明哲才发觉状况,他转过身,问:“不走?”
他立在台阶之下,林岁站在台阶之上,她的身后,是亮敞的大楼,一片灯光打在她的背后,在半明半寐里,他似乎看到林岁的眸中有光泽闪了闪。
林岁抱着胳膊,垂下眸,“我不想回去。”
“睡大马路上?”
林岁不吭声。
封明哲又继续轻飘飘说:“到时候我再把你弄回来,修一修?”
他说的这句话,准确地击到林岁的心中,她不满地说:“也没有叫你。”
可此话一说完,她的头却又垂得更低了。
封明哲知她是想到了这次的事情,他想了想,格外平静地与她说:“林岁,其实很多事情,本就不能往着我们自己想的方向走。”
“你不想回去也可以,去我那儿。”封明哲又说。
林岁吸了下鼻子,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
林岁拉开车门坐进去地时候,随口问了句,“又换了车?”
封明哲一本正经说:“赚了点钱,很正常。”
林岁被他的这句话逗笑,怕他嘲笑,她就一直努力地憋着,最后还是憋不住,一声轻笑从嘴里溢出,她小声吐槽,“资本家。”
“对,我是资本家,你不是。”封明哲专心地开着车,目不斜视,“好事都是你做的,坏事由我来背锅。”
林岁单手撑在脑侧,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模样,还有说的这句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别过头去,摇下车窗,假装只是在看外边的风景。
可她越是假装,越是想要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眼泪它就是要往下掉。
林岁又捂住脸,紧紧咬住下唇,想将自己藏起来,但声音又忍不住,像只落水的小猫,呜咽出声,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封明哲将车停在路边,“你没什么对不起的。”
“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林岁小声地说,她将头更往车窗外的方向偏了偏。
封明哲把玩儿着一个打火机,偶尔打燃,也只是看着,再关灭。
如此反复。
良久,等到林岁的眼尾不再红得那么明显后,封明哲才重新发动车子,开到郊外的一小栋别墅前。
相应的,林岁想换个话题,抬头看了眼,“你也换了房?”
“他死后不久,我就搬走了。”封明哲淡淡地道,他的这个模样,就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曾经那个房子,如那间实验室一样,不止是林岁的噩梦,也是他的。
-
半夜,林岁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怎么睡也不着。
她翻过来,又翻过去,最后干脆坐起身。
她挼了一把头发,唇角勾了勾,心想着现在的自己,怎么竟也会睡不着。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趴在上面看着没有一点亮色的夜空。
房间里的地暖很足,哪怕她赤着脚,也感受不到冰冷。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觉得眼睛有些涩,以为能够睡着了,重新躺到在床上,闭上眼睛,可思想比任何时候的,都还要清晰很多很多。
此刻的感觉,一点也不亚于曾经的。
最后,林岁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外衣,走到外边去。
立在空旷的客厅里,她却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了。
她接了点水来喝,靠在吧台处的那个位置,靠了一小会儿,总是觉得还是不舒服,理了理身上披着地那件外衣,打算回房。
刚踏上木质楼梯,她忽然又不想动了,半步都不想再动,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累。
她干脆直接坐在楼梯口,将头埋在双膝上。
她承认了,承认了自己以为的不要去想,就真的不会想,可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自动浮现出那张脸,怎么也挥之不去。
就像是烙印一般,烙在了那里。
哪怕她方才靠在吧台处的时候,明明都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可她脑中想起的,是那晚他摔碎的玻璃杯。
还有他说的那句,“不疼也贴着,长记性。”
这记性就好像真的扎在了那里,怎么也拔不掉。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声的沉沉脚步声,是封明哲的。
封明哲挨着她坐下,脸上的神□□言又止,“林岁?”
“主人,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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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想写封明哲和林岁之间的故事了,但感觉放在正文里的话,有丢丢的不协调,到时候放在番外里。
另外,这篇文很快就会完结了,你们信吗(轻轻)
大家看我的专栏应该知道,我就是个写小短篇的,长篇还是有点困难,可能还需要多练练吧。
莫约、可能、大概,会在二十号之前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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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僵住
“我以为的,以为我会好的,但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疼啊。”
林岁依旧是维持着将头埋在双膝上的姿势,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哭声终究是溢出。
封明哲淡淡开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也许当初从一开始,就不要从我身边离开好了。”
林岁抬头,摸了一把脸,“或许吧。”
她的这话一说完,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四周异常的安静。
忽然,封明哲勾了勾唇,淡笑了声。
林岁问他:“你笑什么?”
封明哲摇头:“没什么。”
其实,他只是想到了现在的他们,有点很像很早以前,她陪着他坐在楼梯口时的模样,对他说,我会陪着你,我会永远地陪着你。
到底是多早以前呢。
七年、八年、还是九年?
竟然他也会有想不起来的一天。
封明哲的烟瘾犯了,他在兜中摸了摸,却只是摸出一个火机,另一个兜里,一只烟都没有。
最后只能作罢,他又把那个火机重新放回兜里。
林岁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淡淡问:“要我去帮你拿吗?”
“拿什么?”封明哲问。
“烟。”
“不用,而且。”封明哲认真地看着林岁,“你也不需要去帮我拿。”
林岁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现在已没有身份还有义务,去帮他做这些事情。
以前他曾纠正过她无数次,可一有他父亲在的时候,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还有细胞,都会不自觉警惕起来,大脑里一片空白,只会记得封明哲是她的主人,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替他做任何的事情。
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林岁垂了垂头,许是晚上的温度终究是要凉许多,她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对封明哲说:“我先上去了。”
“林岁。”封明哲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叫住她,“你现在,到底还在想他没?不要再纠结那件事情了,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希望它发生……”
“我没有想了,不记得了。”林岁面上十分平静地答,可在她不知道的瞬间,右手早已紧紧地抓住一旁的栏杆,因太过用力,指甲泛起白。
封明哲转回身,轻笑了声,“那个被你私底下创造出来的001呢?你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从你一开始制造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我想他做什么?”林岁又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继续说:“既然你也知道,我制造出他来的原因,就像你所说的,我连那个人都不想再纠结了,又还想他做什么?”
等到林岁走后,封明哲才小声地问了句,“是吗?”
声音小到整个楼梯间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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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岁逃似地回了房间后,才背靠着关紧了的房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中回响起封明哲方才问她的那句话。
不想吗?
说是不想,说出来,她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一闭眼,就全是那张脸。
封明哲给她说,这不是她的错,沈暮芸也给她说过,这不是她的错,周围的所有人,都给她说过,不是她的错。
但她就是确确实实的知道,是她的错,这是个事实,怎么也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林岁抓起床头处的枕头,用力往床上砸去,一下又一下,发泄堆积在心中的所有种种。
最后,许是太累了,她甩了甩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坐在床边,一时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恰巧身上出了汗,她又蹭地立起来,终于想到可以做什么了。
对,洗个澡,洗个澡说不定又能睡着了。
在腾满水汽的浴室里,林岁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忽想起在某个晚上,自己和某个人所做的一切。
她又开始一遍一遍地搓着身上的每一处,直至身体发红,有许多个红印,都还不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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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林岁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这栋小别墅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常有人住的模样。
林岁想起昨晚封明哲还给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这里他不常住,她可以在此多住几日,便猜测他许是早已走了,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也都不会再回来。
昨晚还是空空的冰箱里,现在已装满了食物。
不过林岁没有什么胃口,只看了眼,就将冰箱门给关上。
这里的住处离外边的街道太远,加上林岁本也不想动,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呆在这里,连门口也未踏出过。
她就只是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明明里面的所有节目她都不喜欢,但她还是将它放着,这样耳边才能有一些喧嚣的人声。
晚上她睡不着的时候,更会抱一个被子,裹着它坐在电视机前,逼着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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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明哲再次回到这里来的时候,已是四天后。
刚从大楼里回来,他将车子停在亮满了所有灯的别墅前,他没有按喇叭,自然,房子里也不会有人出来。
明明忙完了所有的工作,他立马往这里赶来,可真正地一到了,却忽不想下车了。
他将头靠在身后的靠背上,从兜里摸出火机,点烟一根烟,却不抽,只是一手将烟拿向车窗外,静眼望向别墅里面,而另一只手,一直在把玩儿着那个火机。
等到指尖传来灼热,他才垂眼去看快要燃完的烟头,将它扔到了地上。
自一年以前,林岁走后,他这里有一个系统,能够随时跟进她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