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他将食具重新放回旁边的托盘里,你刚想拒绝,就被他那十分宽大的袖子兜了一脸,也不知道这衣服消没消毒,闻着一股墨香与纸灰与炼香混杂的气味,估计是没有——你如此腹诽了一句。
你身后被塞了大概是被子之类的东西,让你得以继续软绵绵的靠在上面,你这样迷迷糊糊的,忽然发现他在定定的看着你。
“阿迟,”你听他的语气变了,带了些慎重,“我刚刚扶你起身时,你……不知疼吗?”
你迟疑了一会儿,刚想着该怎么回答他时,你忽然看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奇门八卦的全才诸葛孔明伸手去掀你的被子。
……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你感觉说啥都很尴尬,因为,万古云霄一羽毛的季汉丞相现在正COS张无忌,脱你的袜子,虽然你这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这个画面你想象了一下觉得太可怕了。
“先生,痒。”你面无表情的说,“你喜欢这么玩儿的话,也等我恢复些再说。”
他握着你的脚踝,似是在看着你发愣,最后你听到他用有点愉悦的语调说:
“既如此,亮记下了。”
……………………你,玛丽苏,行走在地上的金手指,自封的怼人小能手,感到心情有点忧伤,因为哪怕是你铆足劲儿阴阳怪气,好像都不能对你这心态特别良好的夫君起到什么作用。
这么想想,你觉得司马懿真是更了不起了,毕竟是世上有限几个能气到诸葛亮的人之一,尤其考虑到他还是曹魏阵营的人,没有猪队友杀伤力加成,这就更了不起了。
好在你家夫君摸过你的脚之后,还记得去洗洗手,然后重新返回榻边,喂你喝粥。
“……这是什么粥?”你喝了一口,含含糊糊的问。
“药粥,加了你喜欢的牛乳。”他又舀起一勺,继续喂你。
“我睡了多久?”你觉得这粥闻起来倒还尚可,喝起来非常不可,你又喝下一勺后,就开始琢磨怎么能找机会给自己拍个医疗术,重新屹立于大地之上。
“大概四五个时辰左右,”他想了想,“此时已是酉时,你觉得如何?”
“……还好。”你刚想转换话题,请他去忙自己的事,他先想起来了新的话题。
“阿迟想到给孩儿起个什么名字否?”
你叼着勺子想了一下,“先生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不错。”他稍微使了点力气,就把勺子从你嘴里夺了回来,又舀起一勺味道令人发指的药粥,“但我想听听阿迟给他取的名字。”
他笑眯眯的看着你,“取个小名儿罢。”
“寤生。”
“…………”在你心中,心理素质特别强大的孔明先生终于破功了,“你这起的是什么名字。”
“不好听吗?我还觉得这名字挺有韵味的。”你很理直气壮。
他狐疑的盯着你,“阿迟讨厌《左传》,如何就记得这一篇?”
“於我心有戚戚焉啊。”你咧了咧嘴,其实有可能的话,你还能把嘴咧得更大点儿,但他质疑你的起名风格时没忘记又往你嘴里赛了一勺药粥,“太难吃了!先生!”
“吃不下也要吃,阿迟血气甚亏,须得补回来才好。”他收回勺子,在粥里搅了搅,“纵使怨我,也不能拿孩儿置气。”
“这谁说得准?”你眼睛转了转,“先生又不常在家,当然是逮着谁就拿谁置气了。”
“……原来如此,那夫人要怎样才能消了气呢?”
你不答话,他又送来一勺粥,你也不想吃。
你看到清隽疏朗,自有风仪的男神放下了碗,“我想到了。”
想到啥了?你那因为失血过多而转得有点慢的脑子还在努力想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
带着一股幽雅沉静的炼香气息,他的吻突然落了下来,趁你毫无防备,撬开了你的唇齿,让你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
……………………你觉得这太无耻了,对不起,你不该用这词形容你家男神,但是,你没想好该换哪个词,要不换一句“自古套路得人心”?
在唇齿离开后,他的气息仍然停留在你的面颊上,却不像你想的那样缠绵缱绻,轻松愉悦。
他离你极近,近到你能感觉到一滴热泪顺着脖颈落了下莱。
“是我负了阿迟。”他声音十分低沉,透着你从未听到过的苍凉和痛苦,“我本可早些回来的,但为军中事,此间全被我抛之脑后,阿迟怨我,恨我,皆是应该的。”
你想了很久,他知道你有金手指的事吗?他知道你一定不会死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如果刘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妇人,便是未遇到刘封作乱,只论生产这一桩,她死了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去年除夕时,你记得站在他身边,陪他一同祭祖时的画面,他一身深紫直裾,黑纱鹤氅,头戴高冠,庄重风雅,孤高得似乎世上再无人能与他比拟。那时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样的人,不需要有人与他成双成对,他生在天地间,原本就是异数,生时令当世人杰纷纷赞叹,死也留下千年不朽的传奇。
可你还是不甘心。
“先生,如果我死了呢?”
指尖勾勒在你的眉眼之间,似是描绘着什么,轻柔得如同羽毛,听你这样问,他的手指一滞。
“府中婢女会将孩儿养大。”
“不再续娶吗?”
他苍凉的一笑,摇了摇头。
你感觉怒气槽肉眼可见的下降,下降,又下降了一截,不管怎么说,你想了想,还不算太没良心吧!
“先生,我不想吃那个粥了。”从怼人模式即将转成正常模式(但你感觉这次遭的罪有点大,你还不想这么快转回迷妹模式)的你决定换个话题,让气氛别那么压抑,顺带找个空档给自己续一下止痛BUFF。
“也罢,怜娘给你做了些奶糕,阿迟要吃些吗?”
“好啊。”你说,“先生帮我去取吗?”
他直起身,但仍然坐在榻边,只是转过头去,对着门外的婢女挥了挥手。
你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先生不忙吗?”
他转头看向你,“嗯?”
“我好了很多,”你说,“先生何必守在这里,刚回成都,尚有繁多公务吧?去忙便是了。”
灯火暗了些,他伸手指了指,你看到另一名婢女走了进来,小心的剔亮灯花,而他巍然不动,依旧坐在你身边,“阿迟哪里不适?为何赶我走?”
……………………
你想,其实按说你是可以全程不遭罪的把这个副本打完的,你只要在止痛BUFF生效的时间下,给自己补一个医疗术,就能瞬间生龙活虎,把云横秦岭雪拥蓝关通通践踏一遍也不在话下,但是,总得给你两分钟补BUFF的时间吧?!
“我想解手。”你说。
你眼睁睁看着两个婢女带着你不太认得因为你没怎么用过的盆状器皿走了过来,上面还包了你指定的那种消过毒的白色棉布。
“先生不回避吗?”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阿迟连孩子也为我生过了。”他惊奇的反问,“何须如此疏离?”
你不想问候诸葛亮的大爷,但在止疼BUFF到点儿的时候,痛楚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了你的神经,你没抓住婢女的手臂,软塌塌的昏死过去——你寻思,你的怒气槽应该是又处在MAX状态了。
第54章
你又睡了很久,这次是在听到房间里有些轻微响动后才睁眼的。
倒不像小言剧情里所说那样,浑身上下被碾来碾去云云,但睡醒后的你仍然处在只有上半身有行动力的状态。
你第一个念头,就是深吸一口气,用一个复苏之风(SecondWind)来回复HP。这法术既不需要你念咒,也不需要你抬手施法,更不需要你在痛楚时进行施法专注检定,你只要能吸进空气,让它充满你的肺部,氧气就会转化为魔法力量,流转全身,为你修补伤口……当然,这种不需要施法念咒的法术,回复的HP也有限,但修补伤口的同时也能起到一定的止疼作用。
“阿迟醒了?”
在你深呼吸时,响动声暂时中止了,你转过头去,看到更衣已毕,正准备离开的诸葛亮。
寒冷而明亮的初升冬日晨曦下,那些昨晚在灯火里隐藏起来的细节展露无疑。
他身姿仍旧挺拔,举手投足皆有风度,只是尚未着冠的发髻间竟然多了不少银丝。
似是察觉到了你的目光,他转过身,望向了你,神情依旧十分平和,见你怔怔的望向他,便微笑起来。
你看到他眼角眉梢的沧桑痕迹,再不似那个意气风发的如玉君子,明明只是数月未见,似是过了十年一般。
“阿迟今日可好些了?”
你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你想了想,你可不能忘记昨天被他坑的那一下啊!
“先生,”你狠下心准备嘴毒一把,“你看起来老了好几岁呢。”
他点了点头,“所以阿迟昨晚醒来,是天助我也。”
……你没理解他这个跳跃性的思路,有点发愣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须得灯火昏暗,且阿迟身乏神倦,看不分明,亮才得以轻易骗到谅解啊。”他泰然自若的一边说,一边坐于榻边,掀开被子,将你的手拉了出来,为你号脉。
你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讲啥,“先生在自比李夫人吗!”
他眉眼弯了弯,“阿迟素来不施脂粉,今又遭此难,晨曦之下仍有如此容光,恐孝武皇后亦难比拟。”
……你得再想想用什么话来怼他,不过没等你想到,他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昨晚昏倒,是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你斩钉截铁,“可能就是饿昏了。”
他看了你一眼,“亦或者是服用了什么麻沸散之类的药汤?”
“…………”
你发现诸葛亮想知道别人的心思,是不太需要“侦测思想”之类的魔法的,他只要用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你看一会儿,就差不多知道了。
“昨晚想支开我,便是为此了。”他下了个定论,然后继续发问,“府中不曾来过医师,阿迟自宫中回还,亦不曾出门,这药汤若不是你早就准备好的,那便是怜娘带来的?”
你眨了眨眼,他丝毫未曾动摇,仍然在盯着你看,你决定找点理由把话题岔开。“先生你不是要出门——”
他皱了皱眉,没理会你的话,而是又将你另一只手拿过来开始号脉……哈?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你?怎么着,难道你还能给诸葛瞻再吐出个双胞胎兄弟吗?
在你觉得十分煎熬又十分漫长的号脉时间过去后,他的眼睛里现出光彩。
“脉象比之昨日有力许多,阿迟恢复竟如此之迅捷,真是世间少有,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你石化了。
你这恢复速度还算迅捷吗?都在床榻上趴了一天了,简直对不起你这开上天的挂!
但是,跟正常生物HP回复速度完全不是一码事的你是不是需要想个理由?你盯着他,在心里盘算着,是说你这算老刘家祖传艺能比较好,还是说你这是喝过五斗米道符水的效力?
好像哪个都挺扯淡的。不过他并未拿你当小白鼠继续深究,只是告诉你他得去宫中,今日或许要很晚才能回来,你一边嗯嗯啊啊的听他丁宁周至,一边目送他出门。
先生出门了,大冷天的还要坐轺车,得亏这是成都,要是纬度高一点的地区,你估计公孙康出门是不能这么坐敞篷马车的,不过现在重点是,你挥挥手,让婢女们把门关好,在外面待着,你终于可以HP回满了!
一个医疗术下来,顿感神清气爽,再想了想,你决定趁这机会把之前拖延症一直没除的疤用再生术(Regenerate)一起解决掉。
两分钟之后,你稳稳的跳下了床,重新屹立于成都大地之上。
“公子今日感觉如何?”
待你喊了婢女,换了一身病号服后,怜娘还十分懂你的端上了奶糕,炖肉,烤蘑菇,以及蜂蜜茶。
“……感觉我现在是世界之王。”很久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的你感动得要哭了,一口炖肉落进胃袋,瞬间感觉自己好似许多年前某部贺岁片里被塞进山村历练的暴发户老板一般,灵魂直接被烧鸡升华。
怜娘歪了歪头,有点狐疑的看着你,“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
“您的小公子啊!”她恨铁不成钢,“您从昨天昏过去之后就没再见他,他渴不渴,饿不饿,您都没问过啊。”
……忙着胡吃海塞的你好像确实忘了。
“红罗会管他的吧?”你试探性的问问,“先生也会管他吧?”
“那您也得见一见啊,而且,现在大概只有公子还能这么称呼您的夫君了。”
“……不然呢?”
红罗的胳膊拄在案几上,纤纤指尖支着那颗十分小巧的头颅,一点一点,“他现在是诸葛丞相了。”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诸葛瞻小朋友此时还看不出什么优秀基因的样子,你原本以为看到诸葛瞻就能看到至少五分到七分诸葛亮小时候的样子,虽不至于真就跟SSR现世一般刚出生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但你寻思……至少得是神清骨秀的一个娃吧?然而被婢女抱过来的是一只皱皱巴巴的红皮肤猴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