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抬眸,与她的视线对上,也怔住了。须臾,他脸上泛起一丝薄红,转身就想逃,江念几个快步追上,把他推到墙上,抬头看着他。
谢清欢不敢直视她,别开脸。
江念忍不住,直接拉住他的衣领,抬头亲了上去。两人双唇相触,她吮吸到熟悉的气息,心中一酸,眨眨眼差点掉下泪。
她的青鸾……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谢清欢脑中轰隆一声,怔怔望着她,被她压在墙上一通猛亲。唇上的触感炽热柔软,他浑身像是烧起来似的,想要推开少女,可双手碰到她的手臂时,反而不听话地抱住了她。
谢清欢:!!!
他这是怎么了?
他被亲得眼尾飞红,双目腾起水雾,双手环住江念的细腰,脑中嗡嗡,眼前忽而闪过许多细碎的画面,俱是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情景。
画面最后停在床榻之上,少女坐在他的身上,青丝散落,微眯着眼,小脸泛起红霞。
耳畔好像响起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小猫一样。
她弯下身,馨香的热气燎过他的耳朵。她笑着说:“我教你呀,以后好好服侍我。”
谢清欢脸上又开始烧起来,眼睫簌簌颤抖,身子无力地抵在墙壁上。
入魔后折磨他的杀意与痛楚全然消失,反而被另一重的羞赧与甜蜜灌得昏头昏脑,喘不过气。
江念抚着他的脸,亲完后抬眸一看,本来以为青年会像以前一样,害羞得抬不起脸,没想到却对上一双深黑的眼眸。
他垂着眸,眼里翻滚欲.望。
随后江念被握紧手腕,以同样的方式推到墙上。
谢清欢不分由说,也学着她的方式,倾身吻过来。他难得主动,江念自然十分配合,闭上了眼睛。
入魔后的青年比平时更加简单粗暴,也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更不会上.床时还哔哔什么不合礼法。
想亲吻她,爱.抚她,亲近她,将她融入骨血。
想用命爱她。
江念对他主动的侍奉十分受用,甚至觉得这个入魔状态也挺好,直到感受到青年的一只手在她腰上摩挲,另一只手发蛮去扯自己的衣领。
他对待别人时温柔,对自己时却很粗暴,衣物勒过苍白肌肤,留下一片红印。
江念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干嘛呢?”
谢清欢歪头看她,神色认真,“我想起来了。”
江念瞪圆眼睛,“想起来啦?”
“我是你的男宠,”他解开自己的黑袍,大片魔纹像花一样绽开在苍白的肌肤上,妖异邪气,“我要好好服侍你。”
江念:……她好像带坏了一只鸟。
造孽啊。
但对着与过去全然不同的青年,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把推开他,“服侍什么,没看见这里多脏吗?”
青年僵在原地,低着脸,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江念心软,红着脸改口:“再说吧,换、换个地方再说。”
她伸出手,将青年的衣带重新系好,没有忍住,在他胸口摸了一把。清癯的骨上覆着薄薄肌肉,魔纹深扎肉里,泛着丝丝凉意。
“痛不痛?”她问。
谢清欢眼尾飞红,抿紧唇不说话,看上去弱小可怜,且凶狠。
江念噗嗤一声笑出来,牵住谢清欢,径直往登仙集那头走。自觉当男宠的青年乖顺地跟在她身后,低头一言不发。
既然找到青年,江念心中便不再着急,开始思索这地方究竟是哪里。
刚才的河流显然是冥河,送鬼魂往生,可是,为何冥城之内是登仙集的景色,为什么城池会一城又一城的年轮一样往外漫开。
那些石头上的鬼脸,又为什么要暗示等她很久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到一个猜测,心脏砰砰作响,紧张地往熟悉的小巷走去——
师父还留在这儿吗?
还能再见师父一面吗?
她真的很想念师父了。
江念来到巷口,望着幽暗小巷,忽而心生踌躇,踌躇不前。
幽深寂静的黑暗里,隐隐亮着盏昏黄的灯光。
那灯光一摇一晃,呼唤她前行。她攥了攥掌心,手心全是汗,一些不敢走过去了。
忽然,她的手被一把牵住,谢清欢似乎察觉她的心绪,默不作声地拉着她往前走,带她穿过黑暗的小巷。
望着青年挺拔的背影,江念嘴角翘了翘,把手交给他,放心跟在他的身后。
小巷中果然挺着记忆中的馄饨摊。
灯光下白雾迷蒙,几个熟面孔蹲在摊前,吃着热腾腾的馄饨,一边闲谈。
看见她过来,他们眨巴眨巴眼睛,热络地说:“哎?这不是秀儿嘛!”
“秀儿,你怎么来啦?”
“还能怎么来,死了呗,这么多年也该死了。没事,死就死了,不丢人!”
“秀儿来吃碗馄饨,热乎的。”
……他们热热闹闹招呼江念过去坐,面容一如从前。
江念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师父呢?”
那几个老家伙对视一眼,表情有点古怪。
“你师父、唉,你师父被妖怪抓走啦。”
江念快步走过去,声音微颤,“什么叫做被妖怪抓走了?”
从前和山中子交情最好的荀言招呼她坐下,把老板刚做好的热馄饨推给她,“就是有天我们围在一起吃馄饨,突然就刮起一阵怪风,把他刮走啦。”
江念不明白地看着他们,脑中混沌一片,难以想象他描绘的画面。
谢清欢走过来,像是想安慰她,握了握她的手。
江念回神,再次问荀言,“什么是被风刮走了?”她一如既往牙尖嘴利,“怎么那风还长眼睛,不刮你们,不刮馄饨摊,就刮我师父?”
荀言无奈笑笑,一摊手,“就是这样啊,”他指向内城,“我们跟着风跑,你师父在风里吱哇嗷呜乱叫,然后被翻过墙,到里面去了。”
江念身子微晃,撑着桌,咬一下唇。
谢清欢摸了摸嘴上的血迹,无辜地看着她。
江念:……
她忘记现在自己不能受伤了。但凡见血的伤口,都会转移到自己的小鸟身上。
青年下唇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被她咬破的。鲜血染红苍白的唇,让他乍眼看上去雪肤红.唇,很有视觉冲击力。
他默不作声地抹了下嘴角的血,盯着指尖火红,神色微怔。
江念温声问:“痛不痛?”
他摇了摇头。
几个老头这才注意到站在阴暗处的青年,被他的美色冲击得晕头转向,啧啧感叹夸赞。江念一拍桌,蛮横地说道:“停!”
她想拉着谢清欢坐下来。
谢清欢蹙着眉,继续走到暗处,避开众人评判惊艳的的眼神,像只鸟把自己缩到巢里一样,只是仍离江念不远。
江念见状没有勉强,看着故人,心中思绪万千,最后问:“荀叔叔,你们,为什么不入轮回呢?”
荀言摆摆手,道:“哎,这不是等你们嘛。”
江念不解,“等我们?”
他们同这几人的关系,除了幼时喊一声秀儿,有这么好吗?
“那我师父,为何不入轮回呢?”
荀言笑:“这不是等你们嘛。”见少女皱起小脸,表情疑惑,他哈哈大笑:“你师父肯定是要等你们的,至于我们,那时候一起吃馄饨,本想着吃完大家各自投胎。”
他耸肩,无奈道:“谁知道吃到一半,你师父就被妖怪抓走了。我们是没本事进去把他救出来了,不过是等在这里,把消息告诉你们罢了。”
他拍拍江念的肩膀,脸上表情复杂,“谁能想到你们这么能活,好在现在你死了。”
江念摸摸嘴角,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还没死。
荀言几下喝完一碗馄饨,一挥手,馄饨摊化作流光散开,桌前围着的其他人影也变成一缕云烟,骤然消散。
“那场风后,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他撩撩衣摆,“我觉得无聊,就变了几个人出来陪着我,要是你再不来,我就要跑去投胎啦。”
老头摆摆手,“走啦,快去救你师父吧!”
他朗声大笑,“不必送,人生何处不相逢。”
……
目送荀言离开,江念靠着墙壁,低低叹口气,心中涌现很多复杂的情绪。
“师父。”她轻声唤,眼里有点热。
师父活着的时候,也没得罪谁,怎么会被怪风刮走?
不过冥冥中她有种预感,那阵风并不是想伤害山中子。
谢清欢自暗处走来,轻轻抱住了少女,他想要安慰她,但不知怎么办,不太灵光的脑子里,又想起刚才的“服侍之法”。
亲吻的时候,他全身轻飘飘的,身上的疼痛消失无踪,心中好像开了许多的花,满是欢喜馨甜。
他混混沌沌地想,所以,也能让她开心起来吧。
想着,谢清欢按住江念,胡乱凑过去,吻得不成章法。
江念闭目接受他的服侍,口里弥漫着他唇上的血气,清清冷冷的,带着梅花香。
过了一会,江念才睁开眼,摸摸青年不再流血的小咬痕。入魔后伤口好得很快,这让她稍稍放心。“我要去里面找我师父,那里好像很危险,你……”
她轻叹口气,想起柳长老说的话,青鸾若是被主人抛下,怕是不能活了。
况且她这个主人,也有点不敢再丢下小鸟,不敢再放开他的手,不敢再让他独自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我要过去,你来不来?”她问得简单干脆,朝谢清欢伸出手。
青年立在暗处,望着少女伸出的手,袖下的手攥了攥,不听他的使唤,微微抬起,想要握上那段葱白指尖。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惶惑地皱起眉,猛地一掐掌心,按捺住想飞过去的冲动。
江念:“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记得别跳进冥河啊,投胎转世我可懒得去找你了。”
她思量着刚才那幕,入魔以后的青年一改从前心慈手软的毛病,战斗力飙升,在这里可谓打遍冥界无敌手。况且他是青鸾,没有来生,跳入冥河也不会送到往生。
让他留在这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想起谢清欢被火焰包裹,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景象,仍是不安。
这人总是能把自己弄得一身是伤,她实在是有些怕了,下意识咬唇,贝齿压上朱唇,忽然停住,只是轻轻地咬了一下,抬眸幽幽看谢清欢一眼。
青年突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走。”
江念眨眼,“你不留在这里了吗?你要和我走吗?”
来到城墙边,青年猛地停住,转身看向江念,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丝薄红。不等江念反应,他抱住她的身体,化作一只巨大的鸟,腾空而起,霎时飞至城墙之上。
青鸾羽翼不似从前丰润,一缕一缕青色的翎羽被魔气染黑,振翅之时,周身环绕一层乌黑的雾气。
江念一拍它的毛,“帅啊我的鸟!”
……
冥界之外的人间依旧如常。
九华山许多弟子被阴魂所伤,这几日,平日不起眼的灵素峰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水柔把小黄鼠狼往笼中一丢,便忙着替师弟师妹诊治,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有空抱着小黄鼬,坐在山阶上。
天阶夜色凉如水。
她仰起头,看见那条布满阴魂的沉水河环绕在山峰上空。月光洒落大地,将曾经仙气萦绕的山峰照得鬼气森森。
“为什么会这样呢?”水柔抱着小黄鼠狼,轻声哽咽道。
洛瑶南沉浸在美人怀中,丝毫没有听见师妹在说什么。
水柔脸上泪珠滚落,映着粼粼的月光。
小黄鼠狼伸出爪爪,搭在她的胸口。她微微一笑,抹掉眼泪,温柔道:“谢谢你安慰我,小黄鼬,你说,以前岁师姐盛师姐她们走,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天枢峰内阴魂四散,所有秘密无所遁形。
少女红着眼眶,低声说:“就算一定要镇压魔渊,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们,为什么……非得强迫别人牺牲呢?”
“以前九华山不是这样的。”
她抹了把红红的眼睛,想起九华山一直是这样。天枢峰上的法阵,比她的年岁要久远多了,于是改口:“我心中的九华山,不是这样的。”
九华山本该是正道脊梁,是人间理想。
那些在法阵中折磨得失去神智,变成厉鬼四蹿的阴魂们,生前也是如她一般想的。
“等这件事结束,我不想留在九华山啦。我想游历人间,去救更多的人,小黄鼬,你说好不好?”
洛瑶南连忙点头。
这可太好了,不就正好和他私奔吗?不过水师妹喃喃念这么久,居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及,水师妹心里没有他了吗?
水柔抱起小黄鼠狼,像是想到什么,粲然笑开,“那你也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洛瑶南高兴得晕乎乎的,疯狂点头。
水柔摸着它的脑袋,“小黄鼬,你真有灵性。有点像我洛师兄。”
洛瑶南:???
好好说话,怎么骂人呢?他哪里像黄鼠狼了?
但他转念又想,就算现在自己是黄鼠狼,水师妹也能隔着皮囊,认出他的灵魂。
师妹果然是他的灵魂伴侣!
水柔笑容温温柔柔,把小黄鼠狼放在一张木桌上,随后摊开白布,把它抱到上面。
“那我接下来做的事,你肯定也能理解吧?”
洛瑶南眨眨眼,疑惑地看着她,见到少女脸上带着温柔笑意,慢条斯理从药包里拿出一把小刀。
她将小刀在灯下照了照,许是觉得不够锋利,又拿出一块磨刀石,就在洛瑶南的眼前开始磨刀。
“嚯、嚯。”
磨刀声中,洛瑶南心中疑惑越积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