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9-07 09:38:57

  刘福一顿, 总觉得姜韵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只是他偷偷看了眼姜韵, 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他心中叹了声。
  这场变故,姜主子是注定要和殿下之间生出隔阂了。
  庄子中的管事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恭敬候着了,尤其是在看见刘福时,顿时脸上露出惊讶。
  正如刘福所说,付煜偶尔会在这儿歇脚。
  所以这些人, 都很清楚刘福在王府中的地位。
  只一个被发配到庄子的良娣罢了, 管事虽说看似隆重了些,但终究没怎么将姜韵放在心里, 如今一看见刘福,管事顿时知道自己猜错了。
  尤其是这位良娣刚为殿下诞下一名子嗣,谁也不知她何时会被接回去。
  殿下若不想接她回去,就不会派刘福过来伺候着。
  这个道理, 不仅管事看得明白, 收到消息的王妃自然也看得明白。
  王妃正在回王府的路上, 王府的人亲自去了国公府, 只道接王妃娘娘回府。
  可国公府上下却没有一丝喜气。
  国公府夫人甚至险些哭了出来,她搂住王妃,咬声道:
  “回府后,记得和殿下低头,同殿下生分了,你这日后可怎么熬啊!”
  原因无他,来接王妃的人中,付煜根本没有出现。
  甚至连张盛都未来。
  只是前院一个小太监,领着几个王府的下人罢了,倒是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可即使如此,这般配置对于王妃的身份来说,也过于简陋了。
  国公府完全可以想到,付煜经此事对王妃的怒意。
  刹那间,国公府甚至染上一抹愁闷。
  夺嫡在即,国公府早就和岐王府绑在了一艘船上,如今因为后院的事,和殿下生了嫌隙,当真是不值当。
  王妃抱着国公府夫人,顶着众人打量过来的视线,她咬紧牙,僵硬地挺直脊背。
  这是她选的路,即使心中再煎熬,也不能再旁人面前露一分怯意。
  王妃拍着国公府妇人的手,抿唇说:
  “娘亲别担心,我没事。”
  她早就被付煜伤透心了,不过伤疤重揭罢了。
  而且,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她低声说:“我交代娘亲的事,娘亲可莫忘了。”
  她绝不允许姜韵再回到王府!
  夫人攥紧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点头:
  “王妃放心,日后您膝下有女有子,必会过得好的。”
  一子哪能多母?
  从小公子被王妃抚养那开始,姜韵就注定不能活在世上。
  而另一边,王府中气氛一阵压抑。
  卫旬驾马到王府时,似察觉到什么,他甚至还未进王府,直接拉过守门的侍卫问:
  “姜良娣可离府了?”
  那侍卫有些惊讶,却也如实回答:
  “回卫公子的话,马车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
  “你可瞧见马车往哪儿走了?”
  “城南方向。”
  卫旬松开侍卫的衣襟,温润的眉眼轻拧起。
  他和付煜一同去过城南那个庄院,离长安城不远,布置环境都甚好,的确适合休养身子。
  况且,殿下估计也舍不得将姜韵送得太远。
  所以,卫旬朝城南的方向看去,连王府都未进,直接驾马朝城南的方向而去。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一人低声迟疑道:
  “这可要禀告给殿下?”
  另一名侍卫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殿下进去时的脸色?要去你去,我可不敢。”
  那名侍卫也只是说说罢了,听到同伴这样说,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若是知道了后续发生的事情,再知晓这两人知情不报,恐怕付煜处死这两人的心都有。
  但可惜,如今的付煜什么都不知道。
  *********
  姜韵早就猜到了卫旬查到了她的身份,但她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了卫旬。
  她轻轻敛眸,再不见在王府时的温顺,云淡风轻中自透着股韵味,然而看着这般的姜韵,卫旬竟有一刹那不敢靠近她。
  甚至,卫旬总觉得这样的姜韵,好似才是真正的她。
  卫旬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捻了捻。
  这一刻,即使什么都没问,卫旬也在心中确定了——姜韵就是卫钰。
  不愧是三叔的孩子,同他一般冷心冷情。
  被分配到庄子上,和亲生骨肉分隔两地,眉眼却瞧不见一丝悲痛。
  姜韵若是知晓他的想法,怕是要嗤笑。
  她凭甚要将软弱皆露在旁人眼前?
  没有人会和她感同身受,那一抹同情的怜惜,不过是在她伤疤上撒盐罢了。
  姜韵冷淡地问他:
  “卫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女有别,他站在珠帘外,卫旬轻轻拱手:“姜良娣当真不知我的来意?”
  只一句话,就让姜韵轻变了脸色。
  她猛然看向卫旬,卫旬一动不动地和她对视。
  不知过去了多久,姜韵收回视线,她看向一旁若有所思守着她的刘福,低声请求:
  “刘公公,让我和卫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刘福下意识轻拧眉。
  不待他反驳,卫旬就道:“我就站在这里,刘公公在门口就可看到我。”
  男女大防,卫旬是想确定一些事,却没想害死姜韵。
  刘福和卫旬的关系本就不错,如今姜韵和卫旬同时对他请求,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退了下去,只下去前,他好似顿了下,低声说:
  “姜主子有事就喊奴才,奴才就在外面。”
  听了这话,姜韵尚未有反应,倒是卫旬不动声色轻挑了下眉梢。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姜韵,眉若惊鸿,皆似一笔一画精心描绘出来般,轻易就能叫男人动心,断了根的男人也依旧有男人的心思,饶是他,初见姜韵时,也未必心中没生过了涟漪。
  至少在王府中见到姜韵对付煜娇憨轻嗔时,他也曾对付煜生过一抹羡慕。
  卫旬心想,若姜韵心思再深点,怕是当初根本不用出宫。
  只可惜,她一门心思皆用在了付煜身上,相较而言,若她是将这些心思用在宫中那位身上,恐是会条更轻而易举的捷径。
  刘福退下后,姜韵轻轻别开脸,那颗美人痣露在卫旬眼前,她似眉心拢着忧愁和苦闷,她轻声道:
  “卫公子何必紧逼?”
  她一次次闭口不提,不就是不想承认身份?
  她不信卫旬看不出来。
  可卫旬都追到了这里,她再否认,已经没了意义。
  美人蹙眉,总叫人心生怜惜。
  卫旬顿了下,才低下头道:“姜良娣本该唤我一声堂哥。”
  这一句话,顿时将姜韵藏了许多年的身世捅破。
  姜韵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
  卫旬难得卡声,他查过姜韵的遭遇,自然知晓她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卫旬有些苦笑:
  “我知道三叔对不起你,可受人之托,请姜良娣见谅。”
  卫旬猜到姜韵可能不想承认身份,但卫旬却不可能如她的意。
  说卫旬冷心也好,说他世俗也罢。
  不论因她是卫钰,还是因她刚诞下了殿下的子嗣——卫府需要姜韵。
  小公子身上流着卫家的血。
  即使如今小公子被王妃抚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卫氏既然早早就选择了站队,自然不会是淡泊名利的性情。
  卫旬很清楚,想要独善其身的前提下,是有足够的话语权。
  卫椋位高权重,可卫氏却没有什么可以牵制卫椋的人或事,只要姜韵在,哪怕为了姜韵日后的前程,卫椋都要对卫氏有所顾忌。
  皇权集中,卫椋握着圣上的亲卫军,也是除了将军府以外,唯一一位手中有兵权的人。
  不止众多皇子知晓卫椋是块香饽饽,卫氏也知晓。
  哪怕最后是付煜上位,对卫椋也要忌惮几分。
  这份忌惮,如今尚说不出好坏,但若有人总在他旁吹着枕边风,再坏的事,也可能会变成好的。
  卫旬从不小看一个女子的作用。
  所以,卫旬对姜韵说:
  “若姜良娣今日是卫良娣,可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后院女子的看不起,王妃的肆意陷害,甚至付煜毫无顾忌的处理分配,追根究底,不过是因姜韵并无靠山,只凭付煜一点垂爱,还不值得旁人忌惮。
  毕竟,这点子垂爱,付煜说收回就收回。
  到时,姜韵依旧是一无所有。
  付煜的话现实得让姜韵有些难堪。
  她哑声半晌,忽然仰起头,任由眼泪掉下来,可姜韵却是笑出了声:
  “卫公子可知晓,我如今最后悔的是什么?”
  女子轻侧头,稍睨过来的视线,透着股薄凉和冷意,却饶是风情,莫名的,卫旬竟觉得这样的她,比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更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幼生长在江南,来到长安后,刻意去学着长安话,为了不暴露身世,一直很少去说江南语调。
  如今,姜韵没了顾忌,她轻声细语的,用的是江南女子软糯的语调,一字一句似贴在人心坎上糯喃:
  “我最后悔的,就是我不长记性。”
  明明被人抛弃过一次,却又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她蠢笨得以为,只要是凭她自己得来的喜爱,就不会消散。
  可这份喜爱,依旧不过是在寄托旁人罢了。
  姜韵看着卫旬,她姣好的眸眼微弯,却不觉一丝笑意,只透着浸心的凉:
  “事不过三,我不会再信旁人了。”
  卫旬看着她脸上的笑,呼吸轻轻一滞。
  女子却在这时偏过头,对他弯眸糯声道:
  “但我却可以和卫公子做一个交易……”
 
 
第95章 
  卫旬来得匆匆, 走的时候,却带着一脊背的冷汗。
  走出庄子时,他回头看了眼, 暖阳渐西落, 夕阳一片潮红, 将整个庄子拢在其中,秋风涩涩, 似透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卫旬深深呼出一口气,他记着姜韵说的话, 牵过马朝长安城的方向离开。
  若有人看见,就会发现, 卫旬进了长安城后,他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卫府。
  卫旬刚离开,刘福就进了房间,将门窗都轻轻关上,他看了眼似失神不知在想什么的姜韵,轻拧眉, 有些不忍:
  “姜主子, 您刚生产,吹不得风。”
  姜韵回神, 轻扯了扯唇,对刘福抿出一抹不在意的笑。
  甚么吹不吹得?早在她生产那日,皆吹过冷风了,似一点一点钻进骨子里, 一阵刺疼。
  刘福哑声。
  姜韵颇为亲近的两个婢女铃铛和绥枝, 一个受了刑, 一个被指去小公子那里, 都未跟来。
  刘福身有缺陷,也没那么多顾忌,他弯腰将姜韵身边的锦被掖了掖,不小心间碰到女子手腕,刘福怔住,只一顿,他就立即回神,不着痕迹将头越发低了些,动作间越发小心,没再碰到姜韵一分一毫。
  女子一直没有动静,端进来的膳食,也没有用一口。
  刘福迟疑了片刻,终究是低声劝道:
  “姜主子,殿下有他的难处,将您送到这里,也是逼不得已。”
  姜韵耷拉着眸眼,只作没听见。
  刘福话音堵了片刻,他才说:“不管如何,小公子尚在府中,您这般颓废下去,难道就不想回府看着小公子平安长大吗?”
  姜韵轻微地抿起唇。
  正如刘福所说,不管她如今对付煜是何感受,她的孩子还在王府中,她就必须要回去。
  她终于有了反应,刘福才松了口气。
  他将膳食端过来:“姜主子好歹用些,什么事都要养好身子,才能再做打算不是?”
  姜韵没有颓废的意思,只她今日真的没甚胃口。
  她盯着膳食看了半晌,久到刘福都要以为,这膳食是不是有问题时,姜韵才拿起木箸,随意用了两口,就不再动筷。
  刘福无奈,刚准备将膳食端下去,忽然听见一声轻喃:
  “刘公公,你说,若我消失在这里,会有人知晓吗?”
  刘福一愣。
  他倏然抬起头,脸色有一瞬间难堪。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姜韵这番话不是无的放矢,似在暗示着什么。
  他手一抖,拧眉道:“姜主子说什么胡话?你会没事的。”
  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因为刘福心中清楚,若她是王妃,就不会放任姜韵再活下去。
  斩草不除根,必然风吹又生。
  这般想着,刘福退出房间后,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厉色,他站直了身子,不复在姜韵面前的屈身躬行,他声音有些尖细,唤来身边的奴才:
  “都提起精神,守好院子,姜主子出了事,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庄子中,只有姜韵一个主子,她自然而然地住进了主院。
  这处往日皆由付煜用来歇脚,虽说不如淬锦苑精致,但处处也都布置得精心,甚至因是在郊外,这院子比她的淬锦苑还要宽敞不少。
  可姜韵住得不舒心。
  只一想到庄子二字,她就浑身不舒坦。
  房间中,姜韵听见刘福的训话,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暗色。
  不管王妃会不会对她出手,她都要将“王妃不会许她活着”这个念头刻在旁人心底。
  姜韵心知肚明。
  若王妃当真不能生了,那王妃绝不会亏待她的孩子。
  毕竟,那可能也就是王妃唯一的嫡子了。
  但这所有的前提是,姜韵不再活着。
  姜韵没那么伟大,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的性命,但她却不是不可以满足一下王妃的愿望。
  自她和付煜认识以来,素来事事以他为重。
  不论人或事,太容易得到的,总会不叫人珍惜。
  她在付煜面前,总一门心思皆是他的模样,叫付煜生了一丝怠慢,以至于从最开始的委屈她,会生愧疚,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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