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已经响了好几遍了，她看着这个本地陌生号码看了半晌才接了。
“谁啊？”她大着舌头。
“请问你是江似雪吗？”对面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
江似雪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是我是我。”
“你好，我是裴嘉的男朋友。”商谨礼貌道。
江似雪一愣：“你好，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裴嘉在你旁边吗？”
江似雪摇头：“不在啊。”
“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商谨的话语间夹杂着呼呼的风声。
江似雪回想了下：“我们今天班级聚会，中途跟我说有点事，我看她没喝酒，就让她先走了，她没回宿舍吗？”
“应该没回，宿舍灯黑着，你可以给她打个电话吗？”
“好好好，你别急，我这就打。”江似雪这下也慌了，裴嘉干啥去了，哪能不接电话呢。
商谨举着电话，江似雪那句“你别急”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他刚刚头脑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到自己那句话沾染上了急切的味道。
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原来自己的本能是非常在乎她的。
不一会儿，江似雪的电话打了回来，他心里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他所料，江似雪急道：“我打她电话也没打通，她不会出事吧……”
“哎等等，她给我回消息了。”江似雪陡然松了一口气。
商谨一愣，点亮屏幕看了一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微信消息，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回什么了？”
“她说不用担心，她在高姐家住。”
商谨的嗓音干涩：“你知道那个高姐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道。”
“好，打扰了，如果她回来了记得让她给我发个消息。”
江似雪挂断电话，给裴嘉发消息：【你们俩真的分了。】
裴嘉：【嗯，真的分了。】
江似雪叹了口气：【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此时裴嘉一个人坐在江边吹风。
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对面的大厦霓虹灯五彩斑斓。
她回复：【嗯，没有了。】
她本来以为商谨是喜欢她的，毕竟当时是他先追她的，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好，什么都好，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他是对她最好的人。
后来就变了，就变得没那么好了，那个时候他事业刚刚起步，她只当是他工作压力太大，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结果后来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她一直都知道商谨不算是个重情的人，所以她并没有要求过很多事情。
她也只是适当地闹闹脾气，不敢闹太狠，怕他生气，怕他有压力。
其实她一直都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没有安全感，她以为商谨的爱是隐忍的，现在才发现，商谨根本就不喜欢她。
“要是没有商远谁会靠近她啊？”
商谨和商远之间的关系她一直都很清楚，商谨是商父的前女友私自生下来的孩子，后来亲生母亲去世，十二岁的时候才被接回来。
商谨一直对商家怀疑莫大的敌意，商远从小在温室长大，两人差距甚远，商谨冷漠而无礼，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融入不了这个家庭，开始封闭自己，抽烟酗酒，跟着街边的小混混混在一起。
后来所有人谈论起商家的两个孩子来，都说商远前途无量，聊到商谨，只有摇头叹息的份。
当时裴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心疼商谨。
现在想想，更因为心疼自己，好像最惨的其实是自己，毕竟自己是被商谨利用的那一个。
她想到当初和商远走得很近，商远晚上有空的时候就会来接她放学。
原来商谨主动找她，追她，是以为商远喜欢她，所以他想抢走，让商远不痛快，所以她其实什么都算，充其量算是个报复商远的工具。
两人在一起后，他应该很开心吧，开心抢走了商远“喜欢”的人，在商母面前和她的养女搞在一起，他应该很得意吧。
因为商谨，她疏远了商远，甚至有些疏远商家，开始时常不着家，这样想想她自己也挺贱的。
裴嘉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忽然觉得很解脱，以后不需要这样唯唯诺诺照顾他的想法了不是吗？
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就非他不可呢。
裴嘉越想越难过，眼泪越攒越多，袖口湿了一大块儿。
她喜欢了商谨四年，她每分每秒都喜欢他，疯狂喜欢他，喜欢到蒙蔽自己可以接受他所有的不好。
手机铃声又开始震动，来电人——
小嘉的小跟班小谨。
这还是她高中改的备注，一直以来都没有换过。
她看着这熟悉的几个字，忽然破涕为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流的更凶。
眼泪“啪嗒”落在屏幕上，字开始变得模糊，她直接抬手挂断了电话。
这次挂断好像一个信号，电话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微信消息弹出来。
商谨：【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回家。】
裴嘉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没回。
她意识到，四年的感情，好像真真正正要结束了。
她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
商谨最后还是把玫瑰带回了家。
保姆周姨上前，多嘴问了一句：“送给裴小姐的。”
商谨点了点头，将花束放到茶几上。
他上楼，直接躺倒在床上，抬手遮住眼。
喉头发苦。
完全拿裴嘉没有办法，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能怎么办。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几声，他立马直起身去看，看到来电人之后，心情莫名低落了几分。
“那个祛疤痕的医生下周三有空，你女朋友有空不？”对面的声音吊儿郎当的。
“有空的，可以提前预约吗？”商谨望向窗外。
“可以啊，我先把电话给你。”
“好，我下周带她准时过来。”
“行，不过我好奇，怎么那么久远的疤了，现在想着去掉，不都应该习惯了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商谨冷冷道，“先挂了。”
“行行行，不打扰你和女朋友度春宵了。”
商谨：“……”
他起身拉开窗帘和窗户，立在窗口吹了一会儿冷风，然后给商远打了个电话。
商远稀奇道：“哥，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商谨沉默片刻，“找你有事。”
“裴嘉的事？”商远一猜就准，两人之间要说有什么话题，那也只有裴嘉了。
“嗯，”商谨说，“明天你把她约出来，告诉我地方，我去找你们。”
商远：“吵架了？”
商谨抿紧了唇瓣：“会和好的。”
商远也没再多问，“那我明天再给她打电话，这么晚了她应该都要睡了吧。”
“好，谢谢。”
“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啊，都是一家人。”商远笑得没心没肺。
-
第二天早上。
裴嘉给江似雪报告了一下行程，就跟着高姐他们去了机场。
此行一共就四个人，除了高姐和她，还有一位年长的前辈周正和和他的孙子周鹤。
周鹤年长她两岁，人很健谈，一路上都在逗她开心。
飞机渐渐起飞，A市渐渐缩小，最后再也看不见，远处有彩色的霞光。
商远一直记着商谨交给他的任务，早上一起来就给裴嘉打了电话，结果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最近一直忙于工作，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给商谨打电话：“她电话关机了。”
商谨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了。”
商谨今天在公司一整天都沉着脸。
工作人员都不敢触这个霉头，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看见他就绕道走。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林助理趁着送文件的功夫，终于忍不住道：“商总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
商谨头也没抬，手中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笔刷刷在纸上签着字。
“没有。”
这段时间，商谨没有给裴嘉发一条消息打一个电话，也没有去学校找她。
转眼间到了裴嘉拍毕业照的时间，这天他推了所有工作会议，开车去了A大。
他记得裴嘉前段时间问过：“我拍毕业照的时候你会过来吗？”
当时他故意道：“工作太忙了。”
裴嘉的表情明显很失望：“那好吧，你的工作重要，本来打算和你一起拍毕业照的，想让同学看看，我有一个从高中谈到现在的这么帅的男朋友，现在我都毕业了，我们两个感情还这么好。”
天蓝如洗，云层漂浮。
操场上都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笑意盎然，青春洋溢。
他在操场上找到裴嘉所在的班级单位，问了一个男生：“请问裴嘉在哪里？”
男生一脸懵：“裴嘉？她缺席了啊。”
第17章 喜欢她
商谨扯了扯嘴角：“谢谢。”
男生还没说话, 就被一堆人拉着去拍照了，操场人声鼎沸，喧闹无比，闪光灯从各处闪耀。
商谨忽然觉得太阳刺眼, 闪光灯刺眼, 四周学生的笑颜也刺眼。
他转身,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那个……那个, 请问你是裴嘉男朋友吗？”
商谨脚步一停, 他转身, 身后是个穿学士服的小姑娘，比裴嘉的个子要高一点。
江似雪的脸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刚刚听到你说找裴嘉，你是她男朋友吗？”
商谨说：“是的。”
“我就说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前段时间我们打过电话吗，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江似雪想起了裴嘉因为商谨嚎啕大哭的样子，又想起了裴嘉满怀期待却永远打不通商谨电话的样子。
她在心里下意识就给商谨打上了渣男的标签。
她心里无条件向着裴嘉，既然裴嘉那么好的脾气都坚决分手出国，连毕业典礼都不来参加, 那肯定是她男朋友不好，伤透了她的心。
她过来打招呼也就是单纯想看看这个渣男长什么样，没打算真的帮他做些什么。
她低垂着眉眼，故意夸大其词：“我也不太清楚, 我只知道她前段时间挺崩溃的，差点闹自杀。”
自杀这两个字说出口她心里也有点发虚。
“我的，我的、我的错。”商谨看上去完全没有怀疑，嗓音微哑, 话都有些磕绊。
江似雪甚至觉得他脸色都灰暗了不止一个度。
江似雪硬着心肠：“反正精神状态挺不好的，患得患失，我都担心她撑不下去。”
看着商谨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灰败，表情越来越无措，她忽然替裴嘉觉得解气。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江似雪笑着问。
商谨第一次有了惊慌失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崩裂开，完全无法思考。
“她去哪儿了？我去找她。”商谨问。
江似雪坦白：“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或许说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只知道她出国，但是不知道她的足迹到底会到哪些地方。
商谨沉默了两秒：“谢谢你。”
他告别江似雪后，驱车去了裴嘉原先工作的地方。
光衡现在的老板一看见商谨这张脸，就连忙过来端茶倒水，“商总怎么过来了？”
商谨茶杯放到茶几上，偏头问他：“裴嘉现在在公司吗？”
老板一愣：“她是哪个部门的？”
商谨也跟着一顿，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嘉是哪个部门的？
他从来没有过问过，没有关心过，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他眼眶发酸，嗓音干涩：“她是记者。”
老板笑了笑：“您光说她是记者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就是干媒体这行的，数不清的记者，您知道是哪个主管手底下的。”
商谨苦涩地笑了笑，终于坦诚地说出了一个事实：“我不知道。”
老板看了看他的表情，总觉得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商总今天有点不对劲儿，自己不会要把他问哭了吧。
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老板：“……”
商谨说出了他知道的第二个信息：“她有个同事叫舒远。”
他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这样随口一说竟然还说对了。
“舒远啊！”老板一拍大腿，“那我知道了，他是我亲侄子，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终于弄明白了裴嘉原先工作时候的地方。
老板带着他乘电梯下楼：“裴嘉和您什么关系啊，您亲戚？”
商谨看着电梯上逐层递减的数字：“是我女朋友。”
“……”
老板：“……”
等等，他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商谨有女朋友？
他女朋友是他公司的工作人员？
忽然觉得很沾光是怎么回事？
他打着哈哈，“商总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没关系。”商谨言简意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