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谨忍不住笑了出来，或许这不应该叫日记，应该叫裴嘉小公主记仇本。
看到后面——
他今天忘了我的生日。
他微信三天没回我消息。
他今天和女主持人在台上，闪闪发光，我真的好差劲。
他不理我。
他忘了我们的周年纪念日。
……
他说话不算话。
有点难过。
结尾是，有点难过。
故事到最后，不仅是感叹号化为句话和省略号。
少女的满腹喜欢其实也慢慢淡了。
商谨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眼眶酸涩。
或许这也不能叫裴嘉小公主记仇本，应该叫裴嘉慢慢心灰意冷的故事。
第18章 喜欢她
商谨面色苍白如纸。
他将最后那句“有点难过”看了一遍又一遍。
字迹清秀工整, 最后句号的地方，墨迹晕染开来，纸张微微发皱，不难想象裴嘉当初是以何样的心情记下来这几个字。
轻描淡写的一句, 有点难过。
其实也不算特别难过, 因为早就习惯了。
那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时间是两年前, 她的生日。
商谨回想起了那一天, 当时是暑假期间, 裴嘉在校外的一家小报社去当记者，采访一些十八线小明星和网红。
她生日的时候, 想采访他，当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那时刚刚接手商氏, 根基不稳，助理找了媒体为他大肆宣传，真正到了采访的那一天，助理事先和他通过气，要接某电视台的话筒。
当时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裴嘉，鹅黄色长裙, 麻花辫，笑得甜甜的，颊侧的梨涡隐隐浮现。
她期待地看着他，眼眸亮亮的, 像揉碎了满天的星辰。
当时闪光灯刺眼，他在众目睽睽之中，接了已经打好商量的电视台女记者的话筒，斯文有礼, 侃侃而谈，没有注意到裴嘉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只是后来，女记者收回话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拿稳，坚硬的话筒直接打到了裴嘉的头上。
当时在满室嘈杂的环境中，裴嘉的一声忍痛的低呼被他听见了。
他垂眸，裴嘉的眼眶通红，眼中似有水光。
她一直没抬头看他，转身挤开人群跑开了，裙摆漾起，小腿白皙纤细，格外瘦弱。
当晚他回到家，餐桌上是准备好的蛋糕，裴嘉若无其事地坐在餐桌旁，给他分着餐具。
“你回来了啊，我自己亲手做的蛋糕，手都酸了。”
“我好好要许个愿，希望商谨和裴嘉一定要，长长久久。”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吃甜食。”
裴嘉当时的表情他记不太清了，只知道那一整个蛋糕被她吃完了，只记得她默默收拾餐桌的身影。
……
日记截止在两年前，后面的两年，一片空白。
或许失望在那个时候已经攒够了，后面日记记得再多，估计也是接二连三的难过，日复一日。
商谨捧着这本日记，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眼眶酸涩，眼中有泪光闪现。
他仰躺在床上，棉被里似乎还有裴嘉的味道，头顶的吊灯璀璨，他的双眼有些模糊，他遮住眼睛。
他明明不算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薄情，他刚开始接近裴嘉的目的算不上单纯。
如果不是因为商远这个人，他或许从头到尾都不会将裴嘉放在眼里，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会看她一眼。
事实往往是相悖的，两个人有交集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她不会动什么真感情，顶多算是怜悯，他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所忏悔。
商谨闭上双眼，哽咽道：“裴嘉……”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后悔之前所有的漠不关心，所有的冷暴力。
他够到旁边的电话，找到裴嘉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直拨不通。
看来是被拉黑了。
他苦笑两声，拖沓着脚步去冲完澡，回来掀开被子躺下。
夜半时分，他的手臂习惯性的往旁边搂去，却搂了个空，他陡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记忆中他每次醒来，裴嘉都紧紧环着他的腰，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颈间，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睫毛微颤，会亲昵地蹭他的下颌。
可是现在，商谨看着身边冰冷的床榻，心也渐渐下沉。
后半夜他翻来覆去，一直都没有睡着。
-
顶层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的高楼大厦尽在眼底，他靠在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心，因为睡眠不足，眼底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青。
林助理端着咖啡进来：“商总，有位叫许颖的女士在会客厅等您，据说是您的朋友，要见吗？”
商谨的面色陡然冷下来，扯唇笑了笑，讥讽道：“让她等着。”
这个名字他听起来就觉得厌烦不已。
许颖就是个□□，如果没有许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只是因为家族安排才会和许颖接触，商父的话，他不得不听。
期间他也有过一瞬间的动摇，想着和许颖联姻，以后的路会顺很多，他对裴嘉本来就谈不上真心，分了也无所谓，他会尽自己所能补偿裴嘉，或许用金钱，或许以后给她物色一个人品好的富二代。
当时这个念头划过脑海不过一秒，他就自动否决了。
只要一想到裴嘉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以后她的孩子会叫别的男人爸爸，而他只能在一边看着，他就恨不得亲手解决了那个男人。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基本上没有考虑过和裴嘉真正分手，他一直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喜欢裴嘉，但是事实上，他舍不得放手。
他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早就对裴嘉有感情了。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让林助理带许颖进来。
许颖手上拎着小挎包，一身绛紫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昂着下巴走到他办公桌前，和外人面前甜美娇憨的样子完全不同，仿佛是两个人。
商谨既没站起来招呼，也没开口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低头翻阅着文件。
许颖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一副没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道：“商谨。”
商谨合上笔帽，礼貌道：“有事？”
许颖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被他晾了半个小时不说，现在又来面对他的冷脸，语气不由得尖锐了几分：“没事就不能找你，我可是你未婚妻。”
商谨眼底噙着一抹嘲讽：“你算哪门子的未婚妻？”
“你配吗？”
许颖的脸色也变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商谨抿了一口咖啡。
许颖尽量沉住气：“商谨，你弄清楚，是长辈的意思。”
“你觉得拿长辈来压我有用？”
许颖脸色白了白，她语气软和了几分：“商谨，我真觉得我们挺合适的，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许颖，你有意思吗？”商谨脸上挂着寡淡的笑，“听说你和叶一思关系不错。”
许颖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
商谨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知道我女朋友好欺负，让叶一思那个疯子在大学继续霸凌她，趁我不在接了我女朋友的电话然后删除了聊天记录……许颖，其实你也挺疯的。”
许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确实是像商谨说的这样，她喜欢商谨很久了，后来才从叶一思口中知道商谨有女朋友，而且和她在一个大学。
她知道叶一思的性子，偏激又见不得别人好，所以她话里话外刺激了几句又暗示了一下，叶一思就乖乖照做了，可以说，裴嘉大学时候受到的叶一思在网上的抹黑，在现实生活中的挑衅，她基本都清楚。
她早就知道商谨的生活中有裴嘉这个人，她嫉妒。
“你怎么知道的？”许颖咬着唇。
“我怎么知道的？”商谨站起来，瞳孔黝黑，“前几天叶一思进了医院你不知道吗？被人拖进巷子里，不说实话就打到她说实话。”
许颖后退了一步，无端觉得恐惧。
商谨起身，许颖条件反射地就转身往外跑，出了办公室看见附近有工作人员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商谨猛地掐住她的脖颈，怒不可遏：“别他妈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许颖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她徒劳地用手去掰他的手指，纹丝不动。
旁边的工作人员惊叫一声，一时都不敢上前。
许颖整个人难受到极点。
商谨怒红了眼，咬着牙一字一顿：“谁给你们的胆子，背着我欺负我的女人。”
他愤怒到极点，几乎丧失理智。
是江似雪打电话告诉他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才找人帮忙逼问了叶一思，谁他妈能想到，裴嘉在大学过得是什么日子。
她几乎从来没和他说过，他也蠢，从来没有想过去过问。
他刚开始接近裴嘉的时候，对她高中发生的事情完全不清楚，当时只是想找人吓唬吓唬裴嘉，然后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谁能想到自己找的人竟然是以前一直霸凌裴嘉的人。
他根本就没想过叶一思会动手，后来听裴嘉说起，他才清楚，她高中时候一直被欺负，欺压到毫无喘息的空间，周围没有人帮她，她不敢抬头看人，变得自卑又懦弱。
当时听到裴嘉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恨不得去将叶一思生吞活剥了，他好好的姑娘，就被这种老鼠屎毁了，恨不得亲手解决她，但是最后理智尚存，只是让人每天放学堵她，将她对待裴嘉做的事情，加倍地还回去。
本来以为上了大学就没事了，他放下了警惕，结果叶一思死性不改，还带上了许颖。
他猛地用上了几分力，理智都被抛到一边。
“你他妈当老子不存在吗？”
第19章 喜欢她
许颖大脑一片空白, 呼吸困难，几乎要晕死过去。
“商谨！”
来人猛地冲过来掰开他的手。
商谨脸若寒霜，江烨伸手拦住他，对旁边站着不动的员工使了使眼色, 员工连忙来将许颖带走。
“别冲动, 要真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商谨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是她自己犯贱, 早就想收拾她了。”
江烨顿了顿：“那你以前怎么不想着关心一下裴嘉在学校的事情, 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就图个心里痛快？”
他这句话直接击溃了商谨的心理防线。
商谨的眼眶微酸, 他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
江烨叹了口气：“还好我今天有事来找你, 要不然真闹出事了。”
“我有分寸。”商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就你还分寸，丧失理智起来谁能拦得住？”
商谨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转移话题道：“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担心你状况，过来看看，没想到运气不错，碰上了这档子事儿。”
“不用担心我，”商谨笑了笑, “又不会寻死，我还挺惜命的，不然怎么去找她。”
听到商谨这番深情发言，江烨无奈道：“看你吧, 万一随着时间过去就淡了呢。”
商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没应声。
江烨又说：“别一筹莫展把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耽搁了就行，其他的都随你。”
-
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商谨杀伐果断，无往不利, 顺利将商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坐稳，同时也成了各种财经杂志的宠儿，声名远扬。
工作结束后，林助理要送他回家。
商谨揉了揉眉心，通身疲惫，他思索了片刻，道：“不用了，我有点事，你先下班吧。”
林助理连忙道谢，收拾东西回家了。
商谨驱车去了A大。
正是下午下课时间，学生们齐齐从校门涌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在校门口待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裴嘉在这儿上大学的样子，她应该揽着室友的胳膊，笑容羞涩恬淡，多数是应和，并不主动找话题或搭话。
或许还有许多男生追求她，但是她都拒绝了，就成天守着他这根木头，在电话旁等着他迟迟不到的消息和回应。
车窗外的阳光炙热，熨烫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的心平静如死水，与周围洋溢着蓬勃气息的年轻人格格不入，他颓然靠在椅背上。
他总觉得，他应该和裴嘉携手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地上有细碎的光影，微风吹皱湖面，裴嘉软软朝着他撒娇，向他诉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但是事实终究不是他所想象的这样，裴嘉胆子小又自卑，明明长得很漂亮，却不敢抬头，只会抱着书本垂头在学校里疾步行走，离开人多的地方。
门口的保安大叔见到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停在学校对面，过来敲了敲车窗。
商谨反应过来，摇下车窗。
保安和气道：“先生您好，这边不能长时间停车。”
商谨礼貌道：“好的，谢谢提醒。”
方向盘在手中打了一个转，他拐弯离开去了旁边的宜景公寓。
长时间没回来，玄关上都落了一层灰，窗帘紧紧闭着，无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裴嘉虽然走了这么久，但是却已经渗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让人无所适从。
明明她现在不在，但是他身边却处处充满了她的影子。
以前他每次回来，裴嘉都会把一切东西准备好，为了他学会了做饭，给他搭配衣服，他用指腹蹭了蹭餐桌上落下的灰。
她会不会有一刻觉得，她更像是他的保姆，而不是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