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上)——风行水云间
时间:2021-09-20 09:31:05

  燕三郎收回目光,并未多想。别人家的事,与他何关?
  可是千岁呶着小嘴,眼珠子一转:“走,跟上去。”
  为何?燕三郎以目光询问。
  “好玩儿呀。”她理直气壮,“我今晚的热闹都未瞧够!”不说小孩子都爱凑热闹吗?为什么这小子吃了几个炸串、看完一场正戏,就急吼吼要往回走?
  她都还未玩开心!
  燕三郎无言以对,只能任她拎小鸡一样提起自己,沿着沙洲边缘飞快前行。
  白天是他背着猫儿跑,晚上就反过来……
  船行静默,专拣无人处。观轻舟所行方向,竟是离岸越来越远。
  苏玉言到底要去哪里?千岁更好奇了。
  这样走了小半刻钟,他们一路趟水过桥,跟到了稽沙岛。这是离陆地最远的一个湖心岛,平素不向平民开放,不过今晚偶有游人,三三两两。
  小船开到稽沙岛,居然并不停下,而是绕着岛屿走了大半圈。
  千岁也只得跟了大半圈,最后在小岛背后的峭壁边找到了这叶轻舟的身影。
  它并不孤单,因为这里还停着一艘画舫!
  千岁轻轻咦了一声,兴趣盎然。
  画舫很大,自上而下一共三层,至少能容二百人。
  。
 
 
第79章 见面
  灯光掩映,看得出舫上建筑精美,甚至上头还建了个小亭。
  单就规格来说,它在今日划去戏台边上的画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这艘大舫离岸边至少有二十余丈远,眼前湖水茫茫,他们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并且以千岁目力,还能发现画舫外舷有人影来回晃动。
  这艘船,居然还有人巡逻。
  燕三郎扯了扯千岁的袖角:“太费劲,跟去不妥。”这时候就该回家洗洗睡了,窥探别人的隐私作甚?
  好奇心这种东西,他最欠缺了。
  “妥,怎么不妥?”千岁毫无诚意地敷衍他,眼珠一转,恰好见到树丛里惊起十来只大狐蝠。
  这是蝙蝠当中最大的一种,身体虽轻,翼展却可超过五尺,以果实与蜜为食。
  千岁凑近燕三郎,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记着,你从头到尾都别出声。”
  她吐气如兰,男孩不自在地扭头,企图离她远一点:“不玩行么?”
  “当然——不行!”话音刚落,她就将他整个人提起,向着半空掷了过去!
  要知道,他脚底下可是离水十余丈的峭壁。
  她这一掷,就是让他飞越悬崖!力道若是拿捏不好,他就会粉身碎骨。
  身体腾云驾雾,失重感不由自主,但燕三郎人在半空依旧紧紧咬牙,一声不吭。
  此时狐蝠群刚好盘旋到千岁头上。她拍了拍手,它们如受牵引,突然俯冲下来,一路低飞。
  她轻轻巧巧一伸手,就够着了块头最大的那一只。
  大狐蝠带着她往湖中飞去,模样毫不费力,仿佛身下吊着的不是一个成年女子,而是丛林里一根小小树枝。
  待它飞出十丈左右,千岁一下松开了手。
  此刻燕三郎已升到了抛物线的顶点,紧接着就做自由落体运动。他一口气还憋在肺里,身体忽然一轻,有人揽住了他的腰。
  千岁跟来了。
  燕三郎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两人下坠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落到船顶的亭子时轻如二两棉花,连瓦片都未踩出声响。
  “放缓呼吸,其他都交给我。”千岁细声叮嘱,而后提着他在画舫上游走,小心避开往来巡逻人士。
  画舫二层,前半截灯火通明,隐有人声。
  千岁翻过斗拱,寻一扇阴暗的木窗钻了进去。燕三郎只觉自己脚不沾地跟着她东游西走,最后她在黑暗当中停了下来,再次交代他:“按住鼻子,千万别吱声,就是打喷嚏也得给我忍着!”
  说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就照进二缕光线。
  燕三郎这才发现,她悄无声息在木墙上戳了两个指头大小的洞口,外头的亮光就透了过来。
  再转头,他才望见二人所立之处居然是个夹板,最多只有四尺宽,边上还无声无息倒着一人,显然是被千岁弄晕过去,人事不省。
  这个狭小的夹层被用于堆放杂物,不太通风,气味可想而知。
  看清自己所在,燕三郎下意识捂紧鼻子,否则真要打出喷嚏。他不由得佩服这女人,明明有洁癖,为了看一场莫名其妙的热闹,竟连夹层里这么大的灰尘都能忍了。
  千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黑色的蜡烛,点上。它的火焰居然也是黑的,连一尺外都无法照亮,冒出来的烟也是黑色的,但全无气味。
  燕三郎看着它,心里只觉诡异。
  “这是用东海的棘皮弹涂鱼鱼脂,混合它吐出来的黑泥制成。这种鱼潜在海底泥滩,最擅匿形。”千岁小声道,“这种烛烟能掩盖活人的气息。”
  的确,蜡烛形成的烟气笼罩在两人身边,若有若无,却仿佛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燕三郎只是个九岁孩子,没有道行。千岁唯恐这里藏有高手,觉察到人气。
  她在他耳边弹了两下,外头的声音一下就清晰起来。
  他们一人守着一个小洞,往外窥看。
  第一眼,就望见了苏玉言。
  他好似天生就是个发光体。
  他坐在舱房正中的圆桌旁,面对一桌酒菜。同座的还有另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年过五旬,三角眼,但脸皮保养得好,腮边胡髭修剪整齐,身材微有些发福。
  燕三郎听见苏玉言道:“不知陈大人邀我何来?今晚我还有要事在身……”
  他说得低促,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却隐隐透出两分不快。
  这人给苏玉言斟酒,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顾自笑道:“苏大家今日的表演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不枉我给了你这么好一个机会!”
  夹层里的燕三郎和千岁对了一个眼色,均想起戏台前那两个富商所说的话。果然,苏玉言背后有人捧场,这才能抢了归云社的机会,在秋夜祭上首唱正戏。
  这位“陈大人”又是谁?手笔真不小。
  苏玉言也听出他话里的警示之意,陈大人既能捧他,也能踩他。眼见这人敬酒,他也只能抬杯一饮而尽,应了一句:“陈大人谬赞。”
  他在这里如坐针毡,燕三郎隔着一堵墙都能感受到他的僵硬和急躁,偏生这位陈大人似无所觉,继续向苏玉言劝酒:“这第二杯,敬你在春宁大典上旗开得胜!”
  苏玉言皱眉:“陈大人这杯酒敬得有些早了,春宁大典数月后才举行。”
  “以你功力,不难,不难!”陈大人呵呵一笑,“倒是参演的本子备好了么?排演也要数月时间吧?”
  苏玉言默然。
  陈大人明白了,摸着自己胡髭道:“春宁大典,这本子可太重要了。可要我替你寻人创作?我认得几位大家,都给归云社写过戏本子。”
  “我的本子要比归云社的更好,不能用那些人的。”
  陈大人笑了,三角眼眯得更细:“你真劝得动石掌柜?可要我帮忙?”
  这“帮忙”二字一出,苏玉言顿时色变:“你别动她!”
  “紧张什么?”陈大人伸掌,一下握住了苏玉言的手背,“我对她又没有兴趣,只不过要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手背传来一股黏腻之感,苏玉言忍不下厌恶又不能与他翻脸,当即缩手去拾酒杯,又饮下了满满一杯。
 
 
第80章 头名
  他喝得急,呛了些酒水在嗓子里,咳个不停。
  陈大人立刻去拍他的背部:“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酒喝。”
  苏玉言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声音哑了:“陈大人寻我来到底何事,请明言!”他本要赴石星兰之约,哪知才下戏台就被告知陈大人要见他,只得乘着对方派出的轻舟过来。
  画舫、酒局、独处,他心里更感不妙。
  “苏大家着急,那么我就直说了。”陈大人把手拢在袖里,眼神意味不明,“我这里真有个急事儿,要你亲自出马相助。”
  “你、你说。”苏玉方却连连皱眉,身体当中忽然升起的不适感,让他连敬称都忘了。
  陈大人还未开口,内舱门一开,又有个人走了出来。
  此人身高六尺,着一袭靛蓝锦袍,料子珍重。从燕三郎的角度看不着他的面庞,只瞧见他左手上套着一个白玉扳指。
  这人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陈大人在他面前好似都矮了半截。
  他面对苏玉言负手而立,像是打量着这个人:“方才在戏台上独演的,就是他?确是好身段。”
  “是,他就是玉桂堂的台柱,苏玉言!”陈大人语气恭敬,一伸手将苏玉言推了过去,“好好服侍大人,自有你的好处。”
  苏玉言只觉腹部有一股燥热蹿上,头晕脑胀,浑身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当即大骇:“你、你给我下了……”
  “药”字还未说出来,蓝袍人就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缓缓抬起。
  苏玉言奋力挣扎。
  他也是个大男人,又在戏台上长期练习,气力比看上去更大。可这人手指竟如虎钳,他怎么掰都掰不动。
  最糟糕的是,他自个儿的力气流逝飞快,两股战战,竟连站也快站不住了。
  陈大人竟然给他下了这样的猛药!
  “果然是国色天香。”蓝袍人也笑了,“几年不来,云城竟有这等妙人。陈通判,你费心了。”他先前在台下看了戏,见猎心喜,才让陈大人将这名伶带了过来。现在手里的男人卸了妆,倒比台上更加漂亮,加上方才呛了酒,两颊红晕未褪,目光又渐迷离,竟是绝色。
  陈大人笑得欢喜,好似他的赞扬十分难得:“哪里,哪里!他定会让您满意。”
  “你怎知道?你试过了?”
  蓝袍人漫不经心,陈大人笑容却僵滞住:“不,不……”
  好在蓝袍人也只是随口一说,抬手指了指内舱房。陈大人这才放了心,拍掌两下,“来人,扶进去!”
  即有两名健仆领命走入,一左一右挟起苏玉言,把他往内舱房里带。
  燕三郎看了千岁一眼,目光带着询问。
  她摇了摇头,传音给他:“别人家的闲事,你少管。”当她的愿力不值钱吗,随用随有?再说这个蓝袍人,啧啧,点子扎手。
  燕三郎翻了个白眼。既然知道是别人家闲事,她兴冲冲跑来扒墙角作甚?
  那位名伶已经无力站立,只能任由他人摆布,但路过柱子时,却猛地扑去抱住,死不松手。
  这一下动作很快。
  千岁挑起眉,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道他想自尽。”
  亮处的几人都吃了一惊,大概与她同样想法。
  健仆要掰开苏玉言的手指,他却扭头对上蓝袍人,断断续续道:“我、我要春宁大典的头一名!否则,我宁可咬舌自尽!”他拼命晃去头脑中的昏沉,“若别人不动手脚,我凭本事就能夺冠,我、我也知道你办得到!”
  这话就有些混乱了。陈通判脸色大变,向蓝袍人道:“大人,您不必……”
  蓝袍人微一沉吟,却嗤笑一声:“那有何难?”
  他一步一步向着苏玉言踱了过去:“你台上的功夫我已经见识过了,很好;现在,让我看看你其他方面的本事。若能让我满意,保管你如愿以偿。”
  苏玉言头脑渐渐昏聩。他抓着最后一丝清明确认道:“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苏玉言指节一点一点松开,健仆立刻将他架进内舱房。那蓝袍人施施然跟了进去。
  陈通判立在后头巴巴道:“大人,这贱民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内舱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只有蓝袍人的声音传出来:“有何不可?只要他服侍得好。”
  不久,千岁灵敏的耳力就捕捉到一点声音,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通判咽了几下口水,狠狠盯了舱门一眼,转身出去了。千岁吐了吐舌头,细声细气道:“走吧。”
  舍得走了?燕三郎忍不住瞪她。他都快憋死了!在这古怪的烟雾里,好像连心跳都被迫放慢。
  “非礼勿听。小孩子就不该听见这些!”她满脸都是“我为你好”的神情。
  燕三郎懒得吐槽。
  千岁抱着他原路返回。
  这时画舫正好路过一片沙洲,千岁借着夜色和水里的长草掩护,拎起男孩无声无息地溜了下去。
  画舫上,没人留意过有两个不速之客来了又走。
  “答应给苏玉言争取春宁大典头名那人,是个异士,地位与修为不俗。”千岁轻声道,“要不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苏玉言身上,弹涂烟未必能瞒过他多久。”
  燕三郎“哦”了一声。
  千岁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得逗他:“你知道他二人正在做什么?”
  一个九岁小鬼,能知道什么?
  燕三郎一边甩着袖子上的水,一边应道:“知道啊。黟城张大户的公子就喜欢玩小相公。去年他买回家的小倌上吊死了。”
  千岁:“……”好吧,她怎么又忘了这小子出身与众不同。黟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这帮要饭的最清楚不过。
  想起这小子种种异常,普通孩子的天真烂漫在他身上完全不见,她忍不住问:“你不知自己生父是谁?”
  他摇了摇头。
  “母亲呢,又是做什么的?”怎会养出这样的孩子?
  燕三郎不说话了。
  他又变回从前那个小哑巴,千岁撬不开他的嘴,只得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怪我没出手救下苏玉言?”她不会把愿力浪费在毫无瓜葛的普通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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