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都是借口。”沈晞和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折子,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他们以往没遇到过更艰难的天灾,不过是强盗做久了得心应手,习惯了不劳而获而已。”
“当年天策军就不该鸣金收兵,乘胜追击将他们一锅端了收入大周版图岂不更妙。”
荣国公何尝不知,可是皇帝下了决定,他们做臣子的也只能听从,况且当年大周国库空虚,内里千疮百孔,也确实无力在继续战争。
“可你们却有钱给人家年年上贡。”沈晞和一想到这点就来气,他们种花家当初打小鬼子的时候情况比大周还遭呢,也咬着牙撑起了脊梁骨,让亿万万同胞站了起来。
说起钱,沈晞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国库里面是有钱的.......吧?”
荣国公沉默不语。
沈晞和忍不住骂了“卧槽”,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吐槽,她气的喉咙干燥,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三杯茶水,“那水是凉的。”
荣国公见状提醒了一声。
沈晞和仿若未闻,将茶壶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后,感觉心里的火才歇了两分。
“我看折子上说,郴州的粮草最多支撑半个月,从汴京到郴州就算快马加鞭日夜赶路也要半个月,更何况辎重难行,就算明天出发到那里也得接近一个月。”沈晞和道,“这次辽军用的都是新打造的兵器,锋锐无比,我们的盔甲根本拦不住,武器也不行,你确定再这么下去郴州能受得住?”
“能。”荣国公这次回答的很肯定,“驻扎在云州的天策军已经前去增援,有韩将军在,辽军定然攻不下郴州。”
“韩将军?”沈晞和听到这个姓氏后心中一动,想到了之前看见的资料,“是先皇后的父亲吗?”
荣国公点头,“韩大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有他坐镇肯定不会输。”
“但若没有粮草和兵器,死亡人数只会呈直线上升。”沈晞和一语道破重点,“这样的胜利和输了又有何区别?”
他们也是大周的子民,是需要被庇护的百姓。
荣国公被怼的脸色难看,眉峰深深的蹙了起来,负在背后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一团,手背上青筋毕露,显然是气的不轻。
但他又不是在和沈晞和动怒,而是对自己无能为力,朝廷乌烟瘴气的愤怒。
沈晞和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火上浇油,咽下了后面更直白的话,撩起袖子解下手腕上的弓弩,“您看一下这个。”
荣国公转过身,看见她手上的东西时微微一动,却并不怎么惊讶和震惊。
弓弩嘛,寻常人当宝贝,他们这种世家大族还真不稀罕。
沈晞和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废话,举起弓弩,扣动扳机,袖箭瞬间飞了出去,擦过荣国公的耳际,钉在了他身后的实木窗格上。
“咔嚓。”
实木窗塌了一边,只剩下一半斜斜的挂在上面,冷风顺着敞开的窗口灌了进来,吹的书桌上的纸张上下飞舞。
荣国公惊疑不定的看着沈晞和手里的弓弩,眼神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狂喜,“你这个从哪里弄来的?快给我看看。”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沈晞和面前,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弓弩,翻来覆去的查看,最后忍不住自己动手射了一支箭。
“啪。”
摆在博古架上的一只哥窑八方贯耳扁瓶应声而碎,荣国公却没有半分心疼之色,“好,好,太好了。”
这么小的弓弩就有这么大威力,若是放大几倍那杀伤力.......
荣国公仿佛看见了辽军被弓弩射中的情景,阴沉的面色露出了几许晴朗,他面色和煦的看着沈晞和,“乖孩子,告诉祖父,这个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的朋友专门给我做来防身的。”沈晞和看着和颜悦色的荣国公,面不改色的道,“这只是她做的一个小玩意,不足以展现她能力的十分之一。”
荣国公呼吸都放轻了,“这人现在哪里?”
沈晞和:“在我那里。”
荣国公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沈晞和抬了抬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答应替你做一次说客,至于她答不答应得看她的意愿,我不会勉强她。”
“而且这只是解决了一个问题,要守住郴州乃至整个大周,最重要的还是粮草。”
兵器凑付一下还能用,但是人不吃饭是真的不行。
荣国公火热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你有办法?”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待她一个小姑娘真的有办法能解决大半个朝廷官员都无法解决的难题,但没有想到这个孙女又一次打破了他的认知。
“有。”
“嗯,没有就........”荣国公安慰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声音蓦然拔高了两分,“你说什么?”
沈晞和退后一步,“我说有办法。”
荣国公:“什么办法?”
沈晞和:“捐款。”
俗称贫困救济。
荣国公:“........”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还以为她有什么真知灼见呢,原来也不过是旧调重弹,他叹了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方法行不通的。”
那些蛀虫好不容易借着职务之便捞足了油水,吃饱了肚子,让他们再吐出来是绝无可能的,杀了他们都比较可行。
可满朝的官员不贪的不足一层,杀了整个朝廷也就瘫痪了,那这仗就更不用打了。
沈晞和自然知道这一点,用普通的方法当然行不通,若是之前她或许也没有办法,但现在她修仙了啊,梦蝶和镜花水月融合使用,绝对会给他一个大惊喜的。
“祖父,这点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沈晞和道,“只要你明天早朝的时候提出这个建议并以身作则,肯定会有人附和追随的。”
荣国公不以为然,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但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敷衍。
沈晞和见状不由多说了一句,“祖父,你就相信我这一会,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反正,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
荣国公:“........”
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瞎说什么大实话,他不要面子的啊!
........朱雀大街的四方书店内,墨香透过纸张在空气中沉浮,书页翻动的声音络绎不绝,偶尔间杂着一两声的讨论。
而在二楼的雅间内,却是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沉香在香炉里安静的燃烧,浅白色的香烟悠悠荡荡的飘了出来,盈满了整个空间。
“殿下。”沈晞月递过去一本账本,“户部尚书李文博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这是我无意之间得到的账本,只要您在皇帝面前揭发他的罪行,抄了李家,朝廷就有钱去购买粮草送去边关了。”
少年俊美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仿若神明,半晌后,他幽然开口,声音带着变声期独有的沙哑粗粝,“沈姑娘消息倒是及时。”
沈晞月腼腆一笑,“我也是听祖父说的。”
“哦?”少年意味不明的一笑,“那荣国公还真是挺宠爱沈姑娘。”
沈晞月轻声细语的道,“祖父对每个小辈都很疼爱的。”
少年不置可否,拿起桌子上的账本翻动了几下,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随即他合上账本,意味深长的看着对面的女孩,“沈姑娘不怕我?”
沈晞月摇了摇头,“我知道殿下是个好人。”
“.........噗嗤。”对方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目光玩味,“你这么说就不怕路扶摇半夜去找你吗?”
沈晞月脸色倏然剧变,她眼睫颤了颤,眸子里弥漫出一层水雾,葱白的手指用力的扣着桌沿,“我会去相国寺请大师给她超度的。”
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也算弥补了这一世的遗憾。
第48章
月上柳梢头,人在梦中醉。
一只只透明的蝴蝶振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穿墙而过,停在熟睡的人发间,一闪即逝。
酣睡的人皱紧了眉头,发出惊魂不安的梦呓,身子也跟着不停的颤抖,仿佛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颗颗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顷刻间打湿了枕头,直到鸡鸣报晓,他们才从噩梦中恍然惊醒,拽着被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浑浊的眼球里带着挥之不去的后怕和恐惧。
荣国公看着执意要送自己出门的少女,面上露出一丝无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你身体不好,赶紧回去别着凉了。”
沈晞和这才作罢,目送着荣国公离去后神色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像是没睡醒似的,整个人病歪歪的靠在廊柱上,无精打采的。
小德子心疼的道,“早就叫你少入梦几个,你偏不听,现在头疼了吧。”大周朝住在汴京的四品以上的官员起码有二十个,金丹期的修为都不一定能吃得消,更何况她才筑基,“幸好这里是后宅大院,不兴舞刀弄枪,不然现在来个人都能将你撂倒。”
沈晞和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慢腾腾的往院子里走,“整齐划一才叫排面,一个两个叫偶然,所有人都梦到了一样的事情那叫上天警示。”
也正好震慑他们一番,省的尸位素餐,只知道鱼肉百姓不干活,要不是自己灵力不够,四品以下的官员她也想给他们来上一梦。
小德子察觉到她的想法,“你可消停点吧,再来一次你人就好废了。”现在跟废了也没差多少。
沈晞和耸了耸肩,回到清荷苑的床上躺尸,神识却不安分的放了出去,越过清霜朱瓦,白墙绿水,来到了沈晞月的汀兰水榭。
粉色的纱幔内一片安静,只见掀开的被角,不见睡觉的人,外间守夜的小丫鬟倒是醒了,正轻手轻脚的为里面的人准备洗漱用品。
纱幔忽然一动,像是有微风拂过,下一秒,一只白皙的发光的手臂掀开了帘子,身材曼妙的少女婷婷袅袅的坐了起来,乌黑柔顺的秀发披在胸前,愈发衬的一身肌肤如珠似雪,细腻光滑,甚至还隐隐生辉。
小德子早就避开了视线,“非礼勿视。”
沈晞和:“都是女的,非礼个大头。”再说她长的稍显寡淡,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型。
小德子:“不喜欢你一大清早的就偷窥人家干嘛?”
沈晞和:“我这叫知己知彼,我总要摸清楚她那个空间的底细才好对症下药。”
不然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说起那个空间,小德子也来了兴致,“那你摸的怎么样?”
沈晞和收回神识,闭上眼睛放松心神,同时运转心法,“我觉得她那个空间.........”她顿了下,琢磨了一下用词,“比较鸡肋。”
小德子:“怎么说?”
沈晞和闭着眼睛从怀里摸出一个灰色的袋子,“感觉除了能进人外,作用跟我这个储物袋差不多。”
“但她从里面拿出过灵水。”小德子想到曾经看见过的一幕,反驳道。
沈晞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瓶子,打开,一股充满灵气的清甜水汽瞬间溢散开来,“我也有。”
她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桃子,啃了一口,“而且我觉得能进人这一点也有局限性。”从这几次的观察来看,沈晞月每次从空间里出来的地方必然是她进去的地点,这说明那个空间是固定的。
就算她遇到危险躲了进去,但只要旁人守株待兔出其不意的话也能将她抓住。当然抓住后要第一时间切断她和空间的联系。
小德子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但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那也是难得的宝物。”至少空间肯定比她这个储物袋大。
这倒是真的,沈晞和“咔嚓咔嚓”的啃着桃子,不出声了。
小德子难得占一次上峰,心情十分愉悦,美滋滋的在沈晞和的识海内转圈圈。
........
皇宫,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又沉重,宣文帝气的将奏折一袖子扫下了台阶,“平时你们一个个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啊。”
他一个个点名,“李文博,大周这几年风调雨顺,收上来的银子哪去了?”
“还有你吴尚,幽州守将是你推荐的吧。当时你跟朕怎么说的来着,吴达熟读兵书神勇无敌,一定能替朕守好门户,可现在呢。”宣文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指着吴尚的鼻子骂道,“他自己死有余辜,连带着朕的幽州都没了!”
“微臣知罪,皇上恕罪。”吴尚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后背一片湿冷的粘腻。
宣文帝一脚踹了上去,“你当然有罪,你罪该万死!”
吴尚被踹的身子一歪,赶紧重新跪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不光是因为龙颜震怒,更因为他想到了昨晚的噩梦,梦里面发生的和现在发生的一模一样,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接下来.........
一瞬间,吴尚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他上下嘴唇磕碰在一起,无数句话涌到了喉咙,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颗心都凉了半截。
而被宣文帝点名的另一个人也跪在了地上,同样的胆战心惊大惊失色,他张了张嘴,想说却不敢说。
因为那些银子大半都被宣文帝用了,他只贪了一小部分,但这话要是说出来他铁定不能在横着出这金銮殿。
宣文帝又看向了其他人,众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入了他的眼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乌压压一片的缩头乌龟中,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仍旧昂首挺胸临危不惧。
“荣国公,你可有对策?”宣文帝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落在了沈万钧身上。
沈万钧出列,身形笔直如松,“回禀皇上,臣有一主意,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宣文帝心中一喜,脸上的怒气都跟着散了两分,“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