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一整段都掉了下去,断口处还有一些黑不溜秋的烧焦痕迹。
“我、我弄的。”晋忘川小声解释道。
“厉害啊。”华清和从断口处跳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些烧焦的痕迹,“如果我没记错这楼梯是用法力加固过的,就怕哪天那个下手没轻重的鬼怪不小心就给破坏了。”
晋忘川:“……”
但不关他的事,华清和也没多问,他坐到沙发上,问道:
“过来找我们什么事儿?”
温耿也不客气,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了,说明了他的意图。
听完事情的经过,被点名的秦落巳也不怯场,他蹙着眉头,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说道:“难道跟城隍那边的鬼差有关系?”
温耿点点头:“不错,还有呢?”
秦落巳又想了一会儿,最后得出来的答案让他的回答有些坚定:“生死簿改名。”
温耿打了个响指,指着对方说:“不错。”
当秦落巳把那五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晋忘川就已经呆在了原地。
她怎么都想不到,最后的原因竟然出现在她管辖的鬼差身上。
“这个晋浩林,很可能就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弥留之际花了大价钱买命,强行将生死簿上本应该是他一生命运的名字改成了你的父亲。”华清和也分析道,“毕竟,有点能使鬼推磨嘛。”
“但是这种方法适用范围内并不多,只能是相同姓名,或者是血缘至亲才适用,即使在玄学界用这种方法的也不多,没想到居然还能在人间看见。”
温耿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晋江河,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企业家,而且面相虽然有肃杀之气,但总归来说还是良善居多,且你父亲福大命大,再加上承受的并不是他本来的命运,因此强行改命并没有夺取你父亲的性命,只是让你父亲变成植物人,也因此留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这个晋浩林,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奔着取对方性命的目的做的?”华清和皱着眉头问道。
“很有可能。”
“但是他没能成功,照着晋忘川的说法,自那以后晋江河就被他的大儿子好好保护起来了,晋浩林虽然知道他没成功,但他却一直都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了。”
温耿这么补充道。
“不过就算是植物人,照这么下去,恐怕也时日无多了。”温耿又补充了一句。
晋忘川还在努力消化着“生死簿改名”这个东西,猛不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那、那怎么办呀?”
“现在只能到城隍那边看看到底是哪位大胆的鬼差擅自受贿,顺便再把生死簿上面的名字再改回来就行。”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哇?”晋忘川摇着对方的手臂,“你快说呀。”
“晋浩林神不知鬼不觉逆天改命这么些年,原本的命运如果再次回到他身上,恐怕会招到反噬,立刻毙命也是有可能的。”
“倒不是可惜他那条命,任何人做这种事都是要收到因果惩罚的,这一切的后果全都是他自己找的,跟我们没有关系。”温耿眼神狠戾起来,“但现在不都说他现在进监狱了吗?就怕给警|察叔叔招惹麻烦。”
见面前的小孩儿好像有点低气压,华清和安慰道:“其实也没关系,忘川不用自责,各地的城隍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这种情况,有些是为了自保发展,有些就是单纯为了私欲,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性质都很恶劣,不处理是不行的。”
“嗷。”晋忘川答应着,“那我们现在去吗?”
“择日不如撞日。”温耿翘起二郎腿,“去吧。”
“我想让落巳哥哥陪我去。”晋忘川拉着秦落巳的衣角,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落巳哥哥哒!”
秦落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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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的城隍庙坐落在郊外,周围群山环绕,早早下过的一场秋雨打落城隍道路两旁的树木枯叶。
鼻尖绕着湿漉漉的草木香,枯叶被路边的积水泡着,踩上去没有吱嘎吱嘎的声响,晋忘川也只是试着踩了几下之后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跟在华清和身后不玩了。
温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没跟他们出来。
城隍算是人间信仰比较广泛的一个地神,很多地方的城隍庙都发展成了旅游景点,再不成就坐落在市里,像云城这种明明城市发展不错,此地的城隍庙却非常低调的实属少见。
城隍庙这座建筑修建的并不寒酸,上面写着“城隍庙”三个大字的牌匾还镶着金丝银边,两边红棕的围墙上还挂着两个五行八卦图。
秦落巳看着眼前的建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地方诡异的很,就好像电视剧里拍着的正经地方,却配上了一副阴间到不行的BGM,怪异到让人心里发毛。
但他看向师父和晋忘川,见对方两人的神色一切如常,心下的不安跳动了片刻,便也把心底的那份异样压了下去。
晋忘川看到秦落巳驻足在城隍庙门口不走了,疑惑问道:“落巳哥哥,你怎么不走了呀?”
“没什么。”秦落巳回过神来,“门口有两个大石狮子。”
讲究的府邸多会在门口放两个大石狮子,起到辟邪的作用。
华清和的身份是人类且以道习法,因此很轻松的就通过了门口的禁忌,他转过头来问道:“要不你们两个在这边等我?”
晋忘川是鬼王,虽然不怕这些东西,但如果经过的话应该也会不舒服。
晋忘川摇摇头,刚上前迈了一步,就被门口的结界往后弹得趔趄了两三步。
之后那门前的石狮子就像是活了一般,先是动了动两只珠子,然后又活动了下筋骨,嘶吼了一声,便迈开大爪子、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晋忘川那个方向扑过去。
“忘川——你别——”
别看那些石狮子平日里只在府宅门前站站岗,但战斗力却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平日里基层的黑白无常领命的时候,都只敢收紧气息,在门外的一个小窗口接人员名单和逮捕令。
更别说这两只狮子被晋忘川弄“活”了。
但还没等他说完,眼前就发生了让华清和震惊的一幕——
晋忘川小手抓住镰刀本体的虚影,堪堪挡住了石狮子的一咬。
石狮子有个能咬住的东西便不动了,晋忘川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石狮子的大鼻子。
“乖哦乖哦。”晋忘川柔声说道。
只见面前还在咬着镰刀棍儿的狮子慢慢松口,甚至在一旁打起滚儿来,最后还翻滚了一圈朝对方露出了雪白的肚皮,一副躺平任rua的模样。
晋忘川手挠在对面狮子的下巴上,那只狮子就立刻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舒服打呼声。
华清和:“……”
你们清醒一点!你们是石狮子啊!
还有晋忘川,您是在这儿撸猫吗?
“落巳哥哥,快过来!”晋忘川被两只狮子“埋没”,秦落巳迟疑了一下,刚探过来一只脚,正被晋忘川摸着下巴的那只狮子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
吓得他把脚又缩回去了。
“没事哒,我已经控制住他们了!落巳哥哥你快过来!”晋忘川被大狮子拱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却还咯咯笑着,狮子的脸颊很软,让晋忘川忍不住捏了又捏。
虽然晋忘川还是小小一个,和狮子的体型差距还是有点大的,但华清和硬生生却从对面看出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秦落巳这次没有迟疑,而是大步探向前方——
却被一阵法力弹了回去,让他往后小碎步退了好几步。
晋忘川抚着狮子毛毛的手一顿。
“尔等宵小也敢踏城隍重地!”一阵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让随行的秦落巳和华清和一阵头晕目眩。
更硬核的是,那声音像是觉得自己声音不够威严似的,人为的加了个回音。
于是,晋忘川他们听到的声音就变成了这样——
“敢踏城隍重地!”
“城隍重地!”
“重地!”
晋忘川:“……”
“你是谁呀?”晋忘川不慌不忙掐了个诀,立了个结界,把华清和师徒和自己都罩在里面。
眼前发黑的感觉得到缓解,华清和二人直起腰来,拿出一副警备的姿态用眼神扫向四周。
“你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晋忘川:“……”
她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憋红了脸高声叫道:“你说什么!”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身份呢!”晋忘川再次将镰刀召唤出来,在结界里像模像样耍了几招花枪。
虽然那镰刀看起来比晋忘川还要高上大半截。
晋忘川耍镰刀的动作并不算快,但还是不小心割下来一小节秦落巳的头发。
秦落巳:“……”
“鬼修?”那声音带上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到如此成就倒不多见。”
“那孩子是个妖修,应该是条青蛇妖吧?”
秦落巳抿了抿嘴唇,并未出声。
“而你。”华清和瞬间感到自己的后脖颈似有冷气拂过,“是个沾染上鬼气妖气的道修。”
“真有意思……”
正说话间,本来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石狮子突然消失,变回原来那副雕塑的样子。
城隍庙的两扇门也自动开了。
“刚刚多有冒犯,三位请进。”
此刻华清和也察觉到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乍一看像是金光大盛的城隍庙,却没有半分没有城隍庙该有的生气和喜气,反而全都是些枯败之气,所有的生气都在往下沉,让人心中感到压抑的很,他将两只崽护在身后,谨慎地慢慢踱了进去。
三人刚踏过玄关,一位穿着白衬衫灰西裤、估摸着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笑眯眯迎了上来,伸出手来和华清和握手:“我是这个地方的城隍,我姓孙,叫我老孙就行。”
“不知几位过来,是想烧香,还是办些其他的事情呢?”
“如果是烧香的话,还请几位另寻他处,小庙不提供这种业务。”
晋忘川想说话,却被华清和拦住了,只见他温和笑道:“你觉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对面的人愣了一瞬,笑道:“瞧我都忘了,三位随我来。”
晋忘川稀里糊涂的,根本就不懂这两位大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能拽拽秦落巳的衣袖。
秦落巳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是暗暗捏了捏晋忘川的手掌虎口,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城隍庙在外头看着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就像是额外被划出来一大块地似的,里面的景色依山傍水,颇有几分古代园林的风格。
绕过青石板铺成的一长条走廊,前头就看见了一大片池塘。
池塘边是一些反季节生长的竹子,清脆碧绿,竹叶茂密,一片一片的,所有叶片都完好无损,并没有烂叶子。
晋忘川看看前头两只互相试探的老狐狸,没忍住跑到池塘边,掂着脚趴在围着池塘的围栏上。
池塘的水面清清,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几条灵动的锦鲤在水里驰骋。
突然,晋忘川看着她在水面上的倒影,突然变成了个诡异的笑脸表情,着实将她吓了一大跳。
“忘川!过来!不要乱跑!”华清和拐了个弯儿大步走到这边,演的倒真的像个担心孩子的家长,将晋忘川带过来之后对带孙城隍陪了个笑脸:
“抱歉,小孩子比较顽皮,不太懂事儿。”
“没事没事。”孙城隍脸上依旧笑呵呵的,“很快就到了。”
“前面是会客厅,谈话内容我和你知道就好,小孩儿能不能带到另外的地方?”
“毕竟这种买卖,不太合适别人知道。”
华清和默默看了晋忘川一眼,他对这位深藏不露的鬼王的武力值很有信心,到时候遇上危险谁救谁还不一定,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爽快!”孙城隍哈哈一笑,揽住华清和的肩膀,“放心吧,像你这种的都是我们的大主顾,不会对孩子怎么样的,你就放一百个心。”
“到时候我们谈完了,你带孩子再走也不迟!”
华清和隐隐觉得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他依然陪着笑脸不动声色,和对面的孙城隍打着哈哈。
“小晨,你把这两个小朋友带到隔壁,让他们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和他家的大人有话要谈。”
一个一直隐在孙城隍身后的小道士应了一声,便走到晋忘川的面前,木然地说道:“两位小朋友请跟我来。”
秦落巳本能地伸出手将晋忘川护到身后,一副警惕的眼神盯着对方。
华清和见自家徒弟这副护妹心切的样子,内心吐槽的同时开口道:“没事,落巳,带着你忘川妹妹和他们走。”
秦落巳想到晋忘川那副能打的样子,便也收了一身的锋芒,乖乖跟着对方走了。
晋忘川拽着秦落巳的衣角跟着对方走着,眼神却一直盯着那个带着他们走的小道士。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但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晋忘川和秦落巳进了隔壁之后,华清和也跟着对方进入那个所谓的“会客厅”。
“您坐。”孙城隍示意了一个“坐”的手势,“时间有限,还是先请您说说情况?”
华清和沉思片刻,装出一副在组织语言的样子,编出一个“孤儿兄弟俩同时拜师学艺但是师父却日渐偏心”的故事。